28 第 28 章（1 / 1）

进了房间，我坐在他的床头，他就远远地站在门口。

“过来啊！”我拍拍身边。

“我站着就好！”他还是不想动。

我没好气地说：“你那么大的个子还给我站着，你想让我的脖子酸掉吗？明天我可是要在飞机上坐一整天呢。”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涂枫，”我盯着他，认真地说：“我知道我们以前有些误会，也都说过很多言不由衷的话。你也知道，我明天就要走了，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了。”我注意到他的眼睫毛颤了一下，知道这句狠话还是起了作用，“所以，今晚我们都不说假话好不好？”

他呆了半晌，“你想知道什么？”

“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我故意问。

“一点感情都没有？”涂枫果然惨笑一声，“我也希望能这样啊！”

“告诉我，把你的想法都告诉我，枫子，”我说：“我今天听周俊说了一些话，但还是想亲口听你说。”

他动了一下，“周俊对你说了什么？”

“我该知道的东西，关于你。”我认真地说：“枫子，我觉得他做得对，你也别再瞒着我了，请你别让我带着遗憾离开。”

涂枫美丽的丹凤眼眨了两下，他抬起头来盯着我，大概是被我这样绝然地神情镇住，大概是没有心思编故事，他很自然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叫你雨珠儿吗？”

“不是说我长得像头猪吗？而且你还特地强调了那个字呢。”我傻傻地问。

“怎么可能？别说你从来没有胖过，就算是，我也不会拿这个来说事。”涂枫苦笑着摇头：“那些话只是我编出来。事实是，初二那个暑假你去了美国，我呆在家里，就觉得什么都不好玩。我很想你，尤其是下雨的时候，看着雨珠落下，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所以我才会这样叫你，因为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交情是不一样的，不想跟别人似的叫你小雨。我想，从那时候起，或者是更早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了。不过，在你去广州，而且毫无联系的那三年里，我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因为那时候我总是会看着雨珠一滴滴落下，然后想你想得快要疯掉。”

他的嘴角带着个安详的微笑，看着有些呆滞的我，“我总算是对着你说出来了，雨珠儿，我爱你，爱到心都痛了，可是，我又不敢去爱你。”

“是怕那个诅咒把我也带走吗？”我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问道。

他反手握住我，“是，我怕得要命。从嫂子死了以后，我就开始害怕，所以没跟你联系那三年，我虽然想你，却从来没想过要给你打电话或者去找你。你决定要回来E市的时候，我怕得更厉害，甚至曾经想要阻止你回来，但想到能跟你常在一起，我又舍不得这样做。我一直试图跟你保持距离，还跟你签了那个鬼合同，在学校里假装跟你不认识，一个接一个地换女朋友。还记得吗？我逼着你必须场场来看我的篮球赛，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远远地看着你就好。但是，从你明确说要跟我拉开距离的时候起，我就心乱得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只想着要怎么把你留在身边，怎么让你不再避着我。尤其是在朱东亭出现以后。我拼命地想要把你拉回来，想要天天跟你在一起，想常常见到你笑着的样子，这念头几乎让我什么都不顾了，但就在我决定要那样做的时候，哥提醒了我，他说，我必须放开你，让你去拥有完全没有我的，属于你自己的幸福，这样才能保证你不走上你姐姐的那条路。”

“所以，你那天才会对我说，我值得更好的男人？”

“对，我只能那样说。”涂枫的笑容看上去很空白，“我本来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但是，当你告诉我会彻底忘记我的时候，我还是一下子就被击倒了。那天你离开后，我一个人在草地上一直坐到天黑，我全身都在发冷，可是根本就不想动，直到周俊跑来找到我。生病在家里的那几天，我常常回想起你那天说的话，一想到有一天你会完全不认识我，把我当作一个陌生人，我就觉得整个人都被剜空了一样地难受。再后来，我听到你交了男朋友，而且马上要出国的消息——我知道你那时候说的话是认真的，但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我对自己说，这样也好，至少你不用见到我心烦，只是这些日子，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来的。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想到能跟你在同一个城市里的时间不多了，想着你离开后会在那里过得很好，想着以后恐怕就再也不会见到你了，越想越绝望。我甚至觉得，在没有你的空间里活着，靠和你的回忆活下去，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雨珠儿，你去广州的那三年，我已经过得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了，如果你像自己计划的那样，去了美国，甚至会嫁给别人，再也不回来，还要彻底忘记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他毫不掩饰的脆弱让我心疼，我握紧他的手，不由得问：“那么，你想我留下来吗？”

“不想。”他很快地回答：“我想你在美国过得很开心，有疼你的男朋友，有喜欢的学业，有爱你的父母，将来，还会有个属于你的幸福小家。但如果留在这里，你就必须面对那个诅咒的威胁，你是我这么爱着的人，我不想害你。”

“所以，不管有多难过，你还是决定要放我走？”我喃喃地问。

“是，你走得越远越好，至于我？这辈子，我大概是没有权力去享受爱的，我还是认命算了！”涂枫嘲讽地笑笑：“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会当作一个很美的梦，偶尔拿出来想想，然后，就已经够幸福了。”

“枫子！”我看着这样的他，心里百感交集，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雨珠儿！”他握紧我的手，继续勉强地微笑，“好好地跟阿姨去吧，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去谈你想要的恋爱，去建立属于你的温暖的小家，然后把心全都放在上面。别想我，一分钟也不要想我，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把我连名字都忘记。这样，你才会得到真正想要的。”

他好像，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开我了。

我深深地看他，然后，深深点头。在他想要抽身站起来的时候，我突然抬起头，把唇印在他的唇上，他刚开始吓了一跳，随即抓紧我，加深了这个吻。他就那么拼命地，带着深刻绝望地吻着我。

爱，本来不就应该是件很简单，只要用心来选择就可以的事吗？为什么我们在向对方表白了以后，却仍然要选择分离？

不知过了多久，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站起来，走出了他的房间。

脸上是一片湿意，我的眼眶却是干的。

我抚着脸，站在原地发愣，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我的枫子，他居然，哭了。

妈妈破天荒地在十二点以前回到家，正在忙着收拾行李。我坐在床头看着她，直到她终于受不了，回过头来问我，“小雨？我脸上有花吗？为什么你一直盯着看？”

“没有，”我笑了，“我妈这么漂亮，怎么看也看不厌啊。”

老妈的脸上难得露出羞涩的模样，嗔道：“小丫头，嘴越来越甜了，说说，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只是想，”我沉思着：“你和爸明明是警察，为什么会同意姐姐和涂老大的婚事，他可是黑道老大。”

“不同意又能怎么样？谁叫我女儿喜欢上了这样的人呢？而且小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很清楚，他是绝对不会亏待小音的。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好丈夫，好女婿，和一个好爸爸。当然，对你来说，还是个好哥哥。”

“可是，如果姐姐不嫁给涂老大，她可能现在还在某个地方平安地活着呢，这样不是更好吗？姐姐结婚之前，你们应该都知道涂家那个关于诅咒的事情吧。”

“当然知道，我们也担心过，但是这一切在我们看来，都比不上成全两个孩子的感情重要。这种事情，只要小音自己觉得可以就行了。我想，就算是小音早就知道了那个结果，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哪怕因此丢掉了命。”

“你们真的这么想？”我有些吃惊，没想到他们这么开通。

“当然，你姐姐出事后，我也问过自己，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会不会阻止她嫁给小容？答案是：不会！她只有跟着小容，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对女人来说，这个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这几年来小容一直很内疚，但我一点都不怪他，他带给小音那几年的快乐时光，我很感激。还有，他把诗诗照顾和教育得很好，这让我们非常欣慰。”妈妈把箱子合上，转头看我，一脸的精明，“小雨，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你只是随口问问。”

所有的包袱都已卸下，我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妈，”我很没心没肺地笑着，带着点小心翼翼，“如果，如果我不跟你回美国，如果，我做了跟姐当年一样地选择，你会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