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1 / 1)
冬天里,北方总是下雪,现在芳草望着门外纷纷扬扬的雪花,灰茫茫的天空,以及那条没入阴沉沉远方的蜿蜒小路。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恰在这时,她看到了有人朝小木屋走来。看走路的姿势,她就知道是张兼济来了。
她默默的起身开了门。张兼济走进来。
他的脸色比外面的天气还要阴沉。他瘦而高耸的颧骨上,肌肉绷得紧紧的。从进屋起,他的手就没有离开过剑柄。芳草把一个木凳子递给他,他摇摇头,依然站着。
芳草忽然感到了异常。自从退兵城内后,张兼济很少这样紧张了。
“有事吗?”芳草马上想到了战争。
张兼济点点头:“是的。”
难道草原人在这大雪天进攻了?芳草暗想,但是,她随即否定了这想法。如果草原人进攻,张兼济不该来这的。
“京城来了三道圣旨,要我和牡丹回京。”
“朝里发生什么事了吗?”芳草惊问。
“圣旨说,皇上病得不轻,十分想念牡丹和我,想让我回京一趟。”
“那你是来和我辞行的。”
“不!我来是和你永别的。”张兼济沉痛的说道。
“永别?!”
芳草盯着张兼济的脸,惊讶莫名。
张兼济沉声说道:“草原人在战场上无计可施,就到京城搞手脚,他们派了使者去了一趟李丞相府,第二天,李丞相就去找了皇上,不出二天,皇上就病了。招我回去。而且李丞相偷调五千人马埋伏在我回京城的半路上。”
“什么?这怎么可能?”芳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为什么杀你?没有你这中原早就完了。你是大功臣啊?他们有什么理由杀你。”芳草惊呼起来。
“就是因为我是大功臣,芳草,我们安插在李丞相府的人只听到这样几句话:“张兼济功劳之高,国内无人能及,现在国内只知张兼济,不知皇上和李丞相。况且他手握重兵,他父亲在朝中遍布党羽,一旦加以时日,他父子羽翼已成,就是李丞相的死期了。。。。。。”张兼注突然大笑:“世上的事就这么简单,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他笑得很可怕,连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
芳草遍体冰凉。从小身在皇宫,对这种事,她并不陌生,人与人之间,尔虞我诈,纯以利害定论。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在草原大兵压境之时,朝中需要张兼济这样的人来安天下。可是,现在形势起了变化,草原人暂时只能自保,那么张兼济崇高的威望,他父亲在朝中庞大的势力一定使李丞相他们感到严重的威胁。草原人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来游说李丞相。事情就这么直接。于是李丞相游说了父皇,他们就这样定下了阴谋要害张兼济。
芳草盯着张兼济,此时他停了下来。他脸上充满了愤懑和悲哀。
芳草的心和张兼济一样充满了愤懑和悲哀。张兼济虽然已经不是原来的张兼济,但是,他至始至终,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国家的。他从来没想过要反叛朝廷。可是,却遭到父皇和李丞相这样的对待。
天理何在!
“你打算怎么办?”芳草关切的问。
“你父皇让我回去,我能不回去吗?。”张兼济的眼中流下泪来。
“不!你不能回去。”芳草惊叫起来。她眼前浮过娘和青竹的尸体。浮过满地的鲜血。她似乎又听到父皇的叫声:“杀了她。杀了她。”
芳草突然紧紧地抓住了张兼济的手,张兼济感到芳草的手在抖。
“你不能回去!你不能回去!”芳草拼命地叫着。她难过得要发疯。为什么世界会这样。为什么一切都这样悲惨可怕。
为什么有功的却要被杀害?为什么卑鄙无耻的人反而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富贵?
芳草泪流不止,在这世上,如果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那就是张兼济和肓冶。
这二个人在她对她而言,就是她最亲的亲人了。可是,父皇——不!那个万恶的老男人连张兼济也要夺走吗?
芳草死命抓住张兼济的胳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张兼济的生命抓回来。
张兼济凝视着她。他捧起她惶恐无主的泪脸。这脸上的愤懑焦急,无望让他十分感动,二人有许久没有这样了。芳草最近对他很冷淡。可是现在他仿佛感到芳草还是深爱他的。
他的手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芳草,我不能违背你父皇的旨意。”
“不!不要提那个老男人,他不是我父皇,不是!他只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为什么要把命交给这个男人。”芳草的眼中突然闪过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和仇恨。
张兼济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他的下巴压着芳草的头顶。“芳草!”
芳草的身子被他箍得疼痛起来。芳草感到他的胳膊上传过无穷的力量来。
芳草抬起头来。张兼济突然把唇压在芳草的唇上,“芳草!芳草!你还是爱我!谢谢你!有你爱我,我死也值了。”
他拼命亲吻着芳草。痛苦而狂野。
这时,芳草仿佛听到一声叹息。是肓冶的叹息。那叹息声就在窗外。
芳草猛地推开了张兼济。她突然焦急万分。是肓冶来了!他来看她了,可是他却看到了自己和张兼济在亲吻!
芳草冲出去,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恐慌。她只知道她必须向肓冶解释清楚。
她冲到了门外,门外二十丈远处,竟站着张兼济带来的几百武士。他们在风雪中屹立着,全神贯注地盯着这间小屋。
芳草长吁一口气,外面如此多的中原武士。肓冶不会有机会到这间小屋的。那么刚才是自己听错了。肓冶根本没来这里。
芳草有些惊讶,以前张兼济从没带这么多人出来过,这次为什么这么兴师动众?
张兼济跟了出来。见芳草正看着那些武士。
他在芳草的后面环住了她的腰。他低声说道:“芳草,现在草原人时刻注意我的行动,我不得不加些小心。”
芳草点头。张兼济现在越来越谨慎了。他再也不是那个血气翻刚的俊美青年了。他现在是三军的统帅了。
芳草猛想起张兼济被调回京的事,心中又上下翻滚,油焦一样难受。
“兼济。你不要回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不回去,他们也奈何不了你。”
张兼济再一次感动。他握住了芳草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芳草问:“芳草,我如果违抗圣旨,你不认为我是一个逆臣吗?”
芳草恨声说道:“兼济,这种昏君发的乱命何必管它。圣旨在在别人眼中神圣无比,在我眼中,它一文不值。现在天下间最珍贵的是你的性命。是你的安全。兼济,我不许任何人危害到你。”
张兼济哽咽地叫了一声:“芳草。”他从后面抱住了芳草。此时此刻。他觉得天地间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芳草的爱与他在一起。
张兼济的的眼中闪着灸热的光芒。“芳草,我可以不容于朝廷,可是不容于天下,可是只要有你还在我身边,我就足够了。你能在我身边吗?芳草?”
芳草忽然一阵心酸。她能在张兼济的身边吗?可是现在,张兼济正处于危难之时,她怎么能说不。
她只好点头。“兼济,无论何时,你都是我最亲的亲人。我永远站在你身边帮助你。”
芳草答着。她觉得她在真心的答张兼济。因为,张兼济确是她最亲的亲人。
张兼济因这句话,忽然兴奋得满放光。他搂住了芳草。
芳草木然承受着他的拥抱.
她现在和张兼济的关系因为太多的变故而变而面目全非了。
芳草推开张兼济说道:“兼济,你决定不回京城了吗?”
张兼济苦笑一声:“芳草,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我不回去,就等于与朝廷绝裂。我父亲还在京城。况且现在边城军马几十万人,与草原人开战,粮草必须每天源源不断的运来。如果我公然不回京,皇上和李丞相他们也会想别的办法对付我的。”
芳草见张兼济紧锁着双眉。她非常想替他排解。可是,她对朝政,对军事一点不懂。她只知道她不想让张兼济受伤。
“兼济,需要我做什么吗?”芳草真切的问。
张兼济摇头道:“芳草,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二个武功高手能解决的事了。”
张兼济望向京城方向,因风雪很大,只见到一片昏暗迷茫的天空。
张兼济暗了口气。他本有一腔报国之心,他为了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他的命运却是如此。他只感到有一腔怒火要喷涌而出。要把这压抑的,昏暗的,沉重的天空烧成灰。
他回眸对芳草说道:“芳草,人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芳草答道:“因为人心是不变的。所以一切不过换了时间和空间而已。”
张兼济星眸一闪,他深情的望着芳草说道:“芳草,你太聪明。你能看透一切鬼魅技俩。”
芳草摇头道:“兼济,我从来就不聪明。因为我从来就不会一些鬼魅的技俩。所以我总想逃到一个宁静的地方去。可是,我却总也找不到。就象现在,我情愿拼了性命来帮你,却不知怎样才能帮上你。人心为什么这么可怕。政治为什么这么肮脏。”
张兼济突然大笑起来:“芳草,这句话千百年来无数人说过,但是却都是失败者再说。”他大笑,笑得很怆然。他的笑却使芳草流下泪来。她说道:“兼济,再不然离开这一切吧,一人一骑,遨游天下。很自由,很轻松。也不必面对这些丑陋的事。”
张兼济猛然转过身,用力扳过芳草的肩膀来。他盯着芳草的眼睛:“芳草,我绝不会走。我已经走了一次。结果是失去了你。现在我绝不会走。绝不会。”
他坚强而有力的说着。嘴角的肌肉划出几道强劲的纹理。高高的颧骨更显突出。而眼睛里则深不可测了。
芳草忽然感到了张兼济身上有一种力量。这力量足以抵挡一切面对的危险和困难。虽然,张兼济已经变了许多,但是,芳草不得不承认,他还是那么有魅力。在他身上,越来越有男人的强悍。
“有什么别的办法吗?”芳草问。
张兼济摸着芳草的脸。轻柔地说道:“芳草,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为了天天看见你这个可爱的小精灵我也得保护好自己。”
他大笑着大步而去。马蹄声渐远,他的笑声却清晰地留了下来。芳草的心忽然有些颤动。虽然张兼济的世界离她越来越远,可是,她仍然有时被他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