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05 化敌于无形（1 / 1）
过了几日，徐小姐招亲的消息得到了徐府的确认。徐府更是广发请帖，请各士绅家的未婚公子赏脸前往，其他未受邀约的年轻男士，只要满足三个条件：一、十四以上四十以下；二、未曾婚娶；三、身家清白——便可参会，即便最终夺魁不成，还有徐府的谢仪可拿，不算白跑一趟。故而消息已经放出，徐县大动，连周遭的县城也在流传此消息，更有无数年轻人跃跃欲试。
说起来，徐小姐招亲的文武交流会，听上去比永乐城的“游园诗会”听上去要大气。但是，与会人员的素质问题，还真不好说。
徐家已经在紧锣密鼓地采买交流会所需一切物品，徐县人群情激昂，翘首以待。江晚儿在医馆听到病人聊起的话题，最多的还是徐小姐的文武交流会。
最后连她也不由生出几分兴趣来，撺掇慕容落道：“慕容，不如我也去给你报个名吧，没准你今年就能和人双宿双飞。”
慕容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是真好心哪还是看热闹呢？”
“嘿嘿。”江晚儿摸摸鼻子，“好心，好心。”
他瞥了她一眼：“才怪。想看热闹就老实点。”不然他不介意再在她身上试试毒，看能不能把她毒倒几天。
“呵……呵呵……”江晚儿缩缩肩，乖乖回去埋头医书。
时值午后，秋雨刚过，空气梁爽，医馆并无病人，慕容落在尝试改良药方，江晚儿认真苦读医书，石头明目张胆地趴在柜台上午睡，其他药僮各忙各的，互不干扰。
多么和谐、多么美满的画卷！
可惜没等江晚儿感慨完毕，难得的宁静便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医馆门口娉娉袅袅走来一佳人，那个叫芙蓉出水，那个叫凌波微步，那个叫弱柳扶风。当然，江晚儿此生也见过美女无数，因此也只是多看了两眼而已。
佳人由丫鬟扶着进来，明眸顾盼之间，在医馆内几人身上转了一圈。
大刚一马当先从柜台内跳了出来：“小姐，您是来瞧病的？请进请进，这位便是我们医馆的慕容大夫……”
佳人未搭话，丫鬟开口说道：“不是的，这位小哥，我家小姐此次前来，是找江小姐的。”
江小姐？江晚儿一怔，还未来得及搭话，便听慕容落冷冷地道：“这里没有江小姐，只有封夫人。”
佳人盈盈眼波往慕容落身上一转，旋即低垂螓首，柔声道：“我这丫鬟说话有些唐突，慕容大夫和江大夫大人大量，请谅解她这一次吧。”
慕容落可没这么好打发，刚要再说，江晚儿却不忍过多苛责佳人，说道：“这位小姐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佳人微微一笑，声若黄莺出谷：“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进了女性专用诊疗房，将房门闩上，连佳人的随身丫鬟也没进来。江晚儿斟了杯茶水，道：“小姐请用。”
佳人浅笑接过，言笑晏晏：“姐姐，小妹闺名徐嫣芝，常听家兄提起姐姐，小妹素来仰慕，今日冒昧登门拜见，姐姐不会怪罪小妹吧？”
又来了！这套姐姐妹妹的说词，江晚儿如今是一听到就起鸡皮疙瘩，当下僵硬地笑着说道：“徐小姐客气了。令兄是……”
“家兄徐长卿，和封大人交好，和姐姐见过几次面。”她解释道。
哦，原来眼前这位，便是最近名声大振的那位徐小姐啊。
“那，不知徐小姐找我，究竟何事？”
徐嫣芝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神情虽仍落落大方，面色却微红：“姐姐想必也听说小妹以文武会友的事情了吧？”
江晚儿点点头。
徐嫣芝不好意思地道：“此次会友，也实属无奈之举，小妹福薄，未能如姐姐那般有心上人得伴左右，只盼他能对小妹有所垂怜，前来应试罢了。”
嗯？
听这口气，徐小姐的心上人，莫不是她熟识的人吧？
徐嫣芝低低叹了口气，又打起精神，说道：“姐姐和封大人两情相悦又幸得两厢厮守，小妹着实羡慕得很。小妹不敢怀疑姐姐对封大人的一片情意，但小妹斗胆，请问姐姐，可曾思虑过封大人将来的仕途？”
江晚儿心底不悦，暗生戒备，面上似笑非笑：“男子汉大丈夫，心中自有决断，又何须我一介妇人来考虑？”
“此话差矣。夫妻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姐姐怎可对封大哥的事情如此怠慢？封大哥人才出众，虽一时被贬，却必定会大展其才，仕途亨通。封大哥必定需要一位贤内助，助他一臂之力，而不是只有他一人孤军奋战。而正孤军奋战的封大哥，姐姐不心疼么？”
江晚儿扯了扯嘴角：“他有他的事做，我有我的事做，他若需要我助力，自会开口，难为徐小姐一心为我家夫君考虑，我在此替我家夫君谢过徐小姐。但这是我家的家事，还请徐小姐莫再随意猜测干涉。”
“可是，姐姐受着封大哥的疼宠，可曾想过封大哥为你放弃官位，放弃荣华富贵，他可有心痛，可有不甘？姐姐怎能心安理得地享用封大哥的牺牲，却对他的生活心情漠不关心？”
江晚儿拂袖而起，脸色微沉：“徐小姐，请你注意说话的口气！我说过，我们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来指手画脚。我对夫君是否关心，也不是徐小姐该插手的事情！”
许是从未被人如此声色俱厉呵斥过，徐嫣芝当下红了眼圈，眼泪都开始打转，真真是叫人心怜。江晚儿长出一口气，压下怒气，冷声道：“徐小姐，你此次前来，不会是叫我劝说我家夫君去参加你的招亲大会吧？”
徐嫣芝抿嘴不语，江晚儿有些啼笑皆非：“徐小姐认为，贤妻不妒，便会大方到劝说自己的丈夫再娶么？不妨易地而处，将来徐小姐可会张罗着给丈夫一房又一房地纳妾？”
徐嫣芝张了张嘴，分明是在犹豫，最后还是沮丧地没有开口。
江晚儿无奈。这徐小姐，搞什么飞机！听说她是知书达礼，看着也是落落大方，怎会幼稚至此？当真是被家人里保护得太好，思考问题的方式真是极为单纯。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江晚儿坐下，叹息，“徐小姐是明理之人，也不用我多说了吧？今日之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徐小姐请回吧。”
“我……”徐嫣芝眼泪汪汪，“可是，我喜欢封大哥很久了……呜……”
“我替他谢谢你。可是，我还是不会劝他的。”江晚儿递过一方帕子。
徐嫣芝抽抽鼻子：“封大哥英明神武、才华横溢、果断果决、彬彬有礼（省略无数褒义四字成语）……他不去参加文武大会，我不要招亲了……”
眼看徐嫣芝小姐的智商有直线下降的趋势，江晚儿头疼不已。徐小姐，你那大家闺秀仪态万方进退合宜的优雅姿态，都是在装模作样的吧？这个才是真正的你吧？
微度很好，她当然知道。可是，徐小姐，你知道么，这么优秀出色的一个人，也会忐忑不安，也会惹人不悦，还会可怜巴巴地用小狗狗的目光看着你……唔，你不需知道。这些，只要我一人知道，只有我一人见过这样的微度，就足够了。
江晚儿托腮任她哭够了，才去浸了个湿帕子给她：“喏，擦擦脸吧。”
“呜……晚儿姐……”徐嫣芝干脆扑到了江晚儿怀里，抱着她抽噎。
又一个自来熟的。但是……好吧，至少不再叫她“姐姐”了。
“好男人其实很多的，你要慢慢找。需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就像慕容大夫也很不错，嗯，还有何司佑大美人啊，你不考虑考虑么？”江晚儿循循善诱，却怎么看怎么像在欺骗单纯的小白兔。
“真的么？”
“嗯。”江晚儿大力点头，神情坚定十分令人信任。
“可是……文武大会的请柬都发出去了，怎么办？”哇，她不要招亲啦！
“……击败他们不就行了。”那你就自作自受、自求多福吧。
*** *** ***
当日傍晚，封微度下班之后到医馆来找老婆时，被江晚儿揪进房间严刑拷打了一番。
“微度，你在外面招蜂惹蝶了是不是？”十分愤怒。
“我冤枉……”
“还说，别人都找上门来给我示威了你知不知道！”怒，瞪他一眼。
“嗯？”他明明就是和每个异性都保持着安全距离，为什么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那个徐嫣芝！你是不是招惹她了？”
“我哪有。”连忙抱住暴走的某人好好安抚，“我只见过她一次，也只把她当作长卿的妹妹看待，哪来的什么招惹？”
她在他怀里偷偷地扮鬼脸，嘴上却不依不饶：“还说拿她当妹妹，男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哼！这是最烂的借口知不知道？”
哑口无言的某人：“……”
她哪来的歪理？兴许是她的“前世”记忆？心底不安又起，但总要学着忽视才行。
“看，没话说了吧？”
“……”
“微度，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努力斟酌，不敢作答。
“你说过，你的感受都会告诉我的，我第一次问你，你就不肯说！”故作忿忿地戳戳他的胸膛，唔，指头痛，收回指头含泪瞪他一眼。
封微度吓了一跳：“晚儿，怎么了？”小心翼翼地搂住她，吻吻她湿漉漉的睫毛，说道：“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只是我做得还不够好，我会再努力，嗯？”
江晚儿乱感动一把，拼命把头往他怀里扎，含含糊糊低声道：“微度……你本来能仕途亨通青云直上的，现在就做一个小小的县官，会不会不甘心？”
“嗯？”他认真地想了想，“我本来就不喜欢做官，官越小，地越偏，反倒越自在。我的脾气，你也知道的。我只是一介书生，如果不为官，我连经商也不会，如何养家糊口？纵使不能给你荣华富贵，可我也不想委屈你吃糠咽菜。”
她额头抵在他肩膀，只觉眼泪都快流下来，闷声道：“我自己养自己，才不会吃糠咽菜。可是……你本来是皇亲贵胄，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今……我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强迫你放弃那么多……”她终究是自责的，纵使面对徐嫣芝的时候她如何理直气壮，但面对微度，她终归是在意他的想法的。
“晚儿，”他沉声，轻轻掰过她的脸，温柔而坚定地望着她，“别胡思乱想这些。没有什么强迫，一切是我心甘情愿。若为了我，你难道不是心甘情愿么？说到放弃，你难道放弃的比我少么？”她原本面临的，是母仪天下、贵不可言的一条路。但是，她毕竟还是选择了他不是吗。
她僵了一僵。封微度柔声道：“傻瓜，这些话，以后休要再提，嗯？”
“唔。”她乖巧点头，又羞赧地往他怀里钻。封微度身子一僵，苦笑着将她拉开：“晚儿，不能再闹了。”压下胸中的悸动，他轻轻抚过她娇嫩的脸颊，轻声道：“晚儿，等我们的房子修葺好了，就搬过去住好不好？”
他们两人的房子，他们的家。
江晚儿傻呆呆地看着他眼底的柔情笑意，下意识地点点头。
他满意地笑，又凑过来自满得意地道：“晚儿，你今天……嫉妒了吧？”
“哼！我哪有！”她只是生气而已，有什么好嫉妒的，他又不喜欢那个徐嫣芝！
“我不会笑话你的，晚儿。”他笑得十分得意，俊俏的眉眼绚丽夺目，“我真怕你连气都不气呢。”
江晚儿白他一眼：“你当我神仙么？”无嗔无怒。
“幸好你不是。”轻轻牵起她的手，“不过，生气伤身，为了一劳永逸，我们还是想个长久之计吧？”老是有媒婆来找，他其实也很烦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