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15 假作真时真亦假（1 / 1）
“十五年前，父王曾经去过申国……”
“啊~”我附和了一声，旋即道：“……那时你还没出生呢吧，是你……呃，母妃告诉你的？”我忍住好奇，尽量庄重地问道。
小鬼头白我一眼：“我母亲生下我就死了，怎么跟我说？而且……”他声音渐低，“当时，她也还不是父王的妃子。她去世之后，过了两年，直到父王归国，才得了诰封。那时父王被送到申国，说是游学，其实……嗯，当时朝廷和成国有场战事，偏偏边境又有叛军作乱，大军一分为二必定力不从心，因此朝廷请申国出兵助我朝平息叛乱，允诺五座城池，愿意退守接天山一带——”
“哦。”我点点头，“接天山原来是咱们的地盘啊？”这可是割地事件，真是耻辱啊耻辱！
小鬼头一撇嘴：“你以为呢！以前战乱频繁，国界难划定着呢。”
“那申国出兵啦？”
小鬼头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父王去申国，真的是去游学的？”
“啊，难道是——”人质？
小鬼头咬牙切齿道：“父王过去，是做人质去的，什么游学，说着好听罢了！”
月华泻地，满地银辉。我索性坐到花树下的草地上，想了想，将袖里的丝帕铺在身旁，示意小鬼头坐下，听他抽丝剥茧，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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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皇上虽龙体康泰，但毕竟已近花甲，年事渐长，立储一事，已成为朝中大臣的一块心病，渐渐提上日程。
如今皇上共育有九位皇子，其中已成年的皇子有五位。而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是其中两位。按照祖制，立储一事，要么立嫡，要么立长，是以良妃所出皇长子和皇后嫡出的三皇子最为名正言顺。而事实上，这两位皇子的呼声也是远高于其他皇子。
玉无痕身为皇后嫡子，身份尊贵，且其少年时曾忍辱负重，孤身至申国，名为游学实为人质，足足三年，方返回故国。朝中每有老臣提及此事，往往交口称赞，声誉极佳。而大皇子人至中年，为人处世极为圆滑，表面文章、人情礼节一个不落，故而深得皇上欢心，周围也聚集了不少幕僚，更是取得了太傅也就是秦夫人的老爹等重臣的支持。
朝中官员，已基本分为两派，但还有少数大臣尚在犹豫，成了不偏不倚和稀泥的或是明哲保身的中间派。这些大臣，自然也就成了两位皇子拉拢的对象。
这些人中，就包括世袭禁军统领、乔逸之父乔升海大人，以及吏部尚书秦知义。玉无痕为拉拢这两人，费了不少思量。乔升海那里，是从乔逸下手。在玉无痕早年不动声色之中，乔逸已与玉无痕较为相熟，成了外人眼里的“三皇子党”。而乔逸是乔升海最为偏爱的儿子，有乔逸站在他的阵营里，就算乔大人不倒向昱王府，至少也只能保持中立；而下在吏部尚书那里的一枚棋子，是我。
秦尚书早年确实有一女儿失踪，可惜，并不是我。我肩上的印记，只是乔逸调配出药水所画，药效一年。至于是何时被人画在肩上的，我根本不晓得，只能猜测是公子救了我没多久之时。我尚在昏迷中，便已经被注定了棋子的命运。
秦尚书虽明知我并非他亲生女儿，但既然骗过了秦夫人等人，并昭告世人，那么，假凤自然也成了真凤。当然如果公子娶他的亲生女儿秦雁为妻，是更好不过的事情。但秦雁年纪尚幼，而立储之事却已迫在眉睫。而“未来国丈”地位的诱惑，着实不小。秦升海权衡利弊，不由动心。于是乎，在乔逸的帮助下，我顺利地“认祖归宗”。
听小鬼头说，似乎乔逸先前并不知晓要冒充秦凤的人，便是我；也并不知晓公子的打算。今日乔逸不知因何得知公子竟要请旨将我赐婚于公子，遂和公子起了争执。
两人的对话被小鬼头听了个七七八八，他便急吼吼地来找我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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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晌回不过神来，暗道这事情也太复杂了。而更可笑的是，作为事件的核心棋子，我竟是事先毫不知情，就这么傻呆呆地任人摆布，还以为真的撞了大运，否极泰来。忽然间就理解了乔逸待我的态度转变，他定然是以为我故意瞒着他，得知一直疼爱的小妹居然联手他人欺骗自己，作为被欺瞒的一方，背叛的感觉定是极为强烈，他不恼怒才怪。
“喂，小麦！”小鬼头在我眼前挥挥手，语气有些冲：“装傻呢？”
我拨棱拨棱脑袋，狠狠抹了把脸，低咒几声。小鬼头皱眉：“嘀咕什么呢你？”
我想了想，勉力平静了心绪，涩然开口：“公子请旨的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了？”
他冷哼一声，不答。我咬咬牙，泄愤似的说道：“一个个都算计我是吧，我偏不嫁，能怎么着我！”
小鬼头讥诮地睨我一眼，勾唇讥笑：“怎么着？抗旨是吧？想灭族？还是想昭告天下，说你欺君了？哼，灭九族。”
秦府无数人的面孔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我打了个冷颤，却也知道自己方才所说不过是气话，若想度过眼前的难关，还得好好谋划才成。我皱眉苦思，小鬼头反倒像是心情好转起来，他双手环胸，两条长腿交叉着在地上伸展，俊美的容颜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他侧头看了我一会儿，扬起唇：“怎么，没辙了？那就求我啊！不想嫁给我父王，就求我想办法嘛！”
我怒。
这厢正郁闷着呢，他分明是幸灾乐祸、火上浇油！
翻翻白眼不理他，苦恼地叹了口气，气恼地敲敲不肯开窍的脑袋。举起的手腕却忽然被人抓住，小鬼头攫住我的手腕，轻轻一带，便将我抓到面前。他微微垂首，玉面靠近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不求也罢，这法子，算我送你的。”
“怎么办？”我不由自主地问道，傻呆呆地进了套。
“不就是赐婚吗？若是你和别人结了亲，一女不能事二夫，父王不就没有办法了吗？”他笑，气息拂过我耳畔，话语轻柔而魅惑：“不如我先父王一步去请旨，如何？”
轰！我脑子一晕，以下犯上，狠狠捶了他一拳，怒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不帮忙就算了，还净捣乱算个什么劲儿啊！
他脸色顿时不善，伸手扶住了我的双肩，微微眯起了眸子，低语：“有什么不妥，你倒是给我说说看！”
我愣了愣，不自在地瞥开眼：“我……你知道我又不是真的秦凤，就是一个乡野女子，和作为世子的你，根本就不门当户对……”
“别拿这敷衍我！”他狠狠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转过头，盯着我道：“给我说实话，说不定，我还会不计前嫌帮你。若是再拿些牵强附会的借口来搪塞我……哼！小麦，我保证，你真的会死的哟……”说到后来，语气优雅而轻柔，却令人毛骨悚然。
我忐忑地对上他阴冷认真的眼眸，不自觉打个寒噤，下颌愈发疼痛起来。他微微靠近我，唇角噙了一丝狠厉冷酷的笑意，玉色的眸子暗沉无边，微凉的手指移上我的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带着隐隐的力道。
他的耐心，已即将用罄——我得出结论。
可是，我却不得不继续捋虎须，继续招惹他的怒气。
“我……我并不……喜欢你……男女之情的喜欢……”
小鬼头抿了抿唇，冷哼：“那又如何？你难道就喜欢我父王了？男女之情的喜欢。”
“不是……”我连忙澄清。对于公子，我素来是敬畏仰慕，只想远观而不想采撷的。至于小鬼头，反倒感觉更加亲近一些，也少有畏惧的时刻。但是……我呆了一呆，低声叫屈：“我也并没有愿意和公子成亲啊！只是……既然不喜欢，为何要成亲？”
“成亲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两人相互喜欢？你道这世上的夫妇，都像我们这般，成亲之前都认识对方，还相处过很久？面都没见过，还谈什么感情？还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
我搔搔头，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期期艾艾地编下去：“只是……只是已然相识，我们并非两情相悦，又何必逼迫自己？做……嗯，做朋友，不是更好么？况且，你还小，对我……也未必便是男女之情，或许只是一时的迷惑罢了……将来，许是要后悔的。若是遇着了你真心爱慕的女子，碍于我们御赐的亲事，而无法给她正室的名分，到时你会恨我的。再者，我也并不是……大度的人，既然容不得丈夫三妻四妾，便该有自知之明，是万万不敢嫁入豪门的。”
天啊，这番矫情做作的说辞，连我自己听了都想吐！
小鬼头却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放下手，靠回树干上，面庞全部隐在黑暗中，许久没有说话。
沉寂让我更加紧张，不由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你……想好了？”
他顺手拉住我的手掌，轻轻一拉，将我带入怀中，铁臂紧箍。我几乎是半躺在他怀里，不由吃惊，低呼一声，反手用力去掰他的手指，挣扎着想要脱身，一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叫道：“喂，放开我！你——你发什么神经！
他却将我搂得愈发地紧，身躯紧密贴合，坚硬的胸膛并不宽厚，隐隐传过来少年温热的气息，令我极度尴尬不安。他低低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我能感受到他胸膛微微的震动：“原来是想要我一心一意待你，那还不容易么？我，许你。只是你这一生，同样不可负我。你，可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