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私塾一日(1 / 1)
本章有狗血,请顶锅盖或撑雨伞进入!清竹苑的私塾里。
微风从私塾大开的窗户间拂过,带来花园里花草的清香,沁人心脾,熏人欲醉。此时正是仁治十九年的春末夏初的某日午后,日头正好。
青衫飘飘的夫子举着一本书,在台上抑扬顿挫地讲着,不时捋着长长的胡须,极为自得其乐。台下一字排开三套桌椅,从左至右依次是:弱龄稚子封翩若,玉面少年封微序,大众人士江晚儿。
三人姿态各异:封翩若昂着粉嫩的小脸,听得正入神;江晚儿垂头,以手掩口悄悄打个哈欠,心里默念:春困秋乏夏打盹……打盹无罪,瞌睡有理;封二少百无聊赖,看了一眼慷慨陈词的夫子,悄悄地手里的毛笔向右丢出,不偏不倚落在江晚儿脚边,发出“啪”地一声。
夫子猛然顿住,看向不思进取还噪声扰民、破坏课堂和谐的江同学,不悦地问道:“晚儿,这对对子的诀窍,你可都掌握了?”
被封二少陷害到已经习以为常的江晚儿站起,照例毕恭毕敬地回答:“回夫子,不曾。”眼看夫子脑门上满满的都是交叉路口,心里也颇过意不去。看看罪魁祸首,他正气凛然地望着前方,极其无辜。不由翻了个白眼,这个封微序,没事总爱戳弄她,害她已不知被夫子又训又罚了多少次。本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生活信条和宽广的胸襟,她忍气吞声,不和这小屁孩一般见识,采取“泰然处之、漠然处之”的对策已达三个月之久,他却似乎乐此不疲。
夫子眼角跳了跳,正要让她按惯例去屋外罚站,听到另一位“三好学生标兵”说道:“夫子,晚儿妹妹对夫子传授的课业一向十分上心,学生听说,她日日在家记诵,已经将《楹联格律》背得烂熟于胸,想来只是还未来得及融会贯通而已,若是假以时日,必能学以致用。”
夫子捋须微笑——不愧是自己的得意弟子,不光才思敏捷,性情更是百里挑一,设身处地地为他人考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这是多么体贴多么宽广的胸襟啊!有这么一位关门弟子,真是令他老怀宽慰不已啊!既然有钟爱的弟子为她求情,不好拨了他的面子,那就再给这劣徒一次机会好了。
“既然微序这么说,晚儿,今天就暂且先不罚你,你就把《楹联格律》背给我听听吧!”
江晚儿差点被口水呛住:“咳、咳咳……这个,学生还未背完……”
“晚儿,为人不要过于谦虚,你要知道:过分谦虚就是在妄自菲薄!来,好好背吧!”夫子殷切地看着她。
瞟一眼旁边的封微序,只见封二少一袭杏衫,飘然出尘,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漫不经心地拿扇骨在掌心击打着,微风吹过,衣袂翻飞,他发丝轻扬,面容如玉,当真是: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感受到江晚儿“热情”的注视,他抬头迎上她的视线,送上一个温暖的微笑:“晚儿妹妹,夫子叫你背诵,你就放心大胆地背好了。有遗忘的地方,我会提醒你的。”
江晚儿眯眼,似乎看到他身后有不止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在左摇右摆,乐不可支地。
收回目光低头盯着桌子,磕磕绊绊地背诵起来:“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天上众星皆拱北,世间无水不朝东。雷隐隐,雾蒙蒙……”
“……金芍药,玉芙蓉,碧水对、对、对……”憋了半天没想起来,分心去看封微度,他一脸笑嘻嘻的,以非常期待的眼神回望着。TMD,就知道他会见死不救。
“对青峰!”一直托着小脸听着的封翩若大声叫道。
翩若宝贝,真是爱死你了,亲两口!
江晚儿连忙接上:“碧水对青峰。数竿君子竹,五树大夫松……”
又背了几句,小眉头拧紧,口中也越来越磕巴:“吹拉对弹唱,舞调对……对歌腔。春风一夜、一夜……”
“桃符——”
“翩若!”夫子怒发冲冠,“不准提醒她!”回过身来恨铁不成钢地叹息,痛心疾首道:“晚儿,学了一个月了,你还是没背下来?连翩若只过了五六天就全会背了,更不用说微度了。都是一起上课的,怎么就你不会呢?唉!”想自己一生传道授业,桃李遍天下,连当今太子,都是自己给启的蒙。自己门下弟子无数,还从未遇过如此愚笨不受教的劣徒。难道是,自己教学方法有误?夫子连连叹息,神色黯淡。
夫子啊,封家的人都是天才,我才是正常人好不好?江晚儿垂头腹诽。
封二少就不用说了,那叫一个才思敏捷阴险狡猾,光说封翩若,五岁不到的小丫头,在父母的教导下已经把字都认得差不多了不说,才上了三个月的学,就已经开始学习句读,学习吟诗作对了。而两千多字枯燥无味的《楹联格律》,她也只用了几天就背诵完毕。
封二少笑嘻嘻地看了江晚儿一眼,整理表情,一脸正气地站起,拱手说道:“夫子请息怒!想是晚儿妹妹记得不牢,一时紧张,才背不下来。学生有时也遇到难以记诵的文章,常借诸笔端,写上几遍,便觉得记得清楚许多。学生听闻:学习之道,看不如读,读不如写。以学生的切身体会而言,确实如此。不知学生的理解可有失偏颇之处?还万望夫子指正教诲。”
小宇宙无限膨胀中,江晚儿的眼里“嗖嗖”射出两把飞刀,他却惘若未见,异常诚恳地看着夫子。
“嗯……”夫子被得意门生这么一说,心里总算敞亮了点,“你说的不错,确实如此。这样吧,晚儿,回去把《楹联格律》抄上五遍——哦,对了,明天该休息了是吧?”
“是!小婶婶说带我去放纸鸢的!”封翩若兴高采烈地回答。
夫子点点头:“哦,那好——回去抄十遍!今天授课到此结束,放学!”倒背着手,夫子悠哉游哉地走了。
封二少坐下,咧嘴一笑,言词恳切地对江晚儿说道:“晚儿妹妹,回去后乖乖地照夫子说的去做,二哥保证,你一定能记得非常、非常清楚,想忘都忘不掉!”
“……”究极奥义——我用目光杀死你。
他俊美的眉眼深处都是欠扁的得意之色,俯身摸摸翩若的小发髻:“翩若,你晚儿婶婶这两天都没空陪你去放纸鸢了哦~~二叔陪你去,好不好?”
这私塾授课的规律是每半个月休两天,眼下已经是五月十三,按照惯例,十四、十五两天是休息日。江晚儿一脸郁卒,好不容易盼来双休,难道等来的就是十遍《楹联格律》?不如回去动员大伙帮忙吧。幽梅苑一共七个人,平均每个人还不到两遍,一个上午就能搞定。
这么想着,不再理会封微序的挑拨,江晚儿把书本夹在腋下,叫上翩若:“走啦,翩若!”
“小婶婶,不能放纸鸢去了吗?”翩若眨巴着黑幽幽的大眼睛,仰头问道。
“能,怎么不能?”她摸摸翩若的小脑袋,安慰她那受伤的稚嫩心灵。目光转到花园里两个步履缓慢的人影,连忙迎了出去:“你怎么过来了?这么远,是走过来的?”抬头看看,眼前的正太郎封微度额头有一层薄汗,脸也热得有点红。
最近几个月,不知是不是他们成亲冲喜真的起了作用,封微度的身体状况倒真的是在缓慢地好转,气色一天好过一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少,如今已经不必整日躺在床上,可以下床慢慢活动了。但是,从府里东南角的幽梅苑一直走到东北角的清竹苑,这路程可不算短,对一个病号来说,实在太勉强了。
替下绿茗,江晚儿上前扶住他,慢慢地向花园的凉亭走去。绿茗规规矩矩地远远跟着,不去打扰小少爷和少夫人散步谈心。
“我没事,很久没这样了,想下地走走。”他轻笑,温若蓝田美玉,暖如冬日旭阳——那个缠绵病榻近十年的弱质孩子,如今,虽稚气犹存,却已开始有了玉质少年的翩翩风采。江晚儿一时之间,看得有些神思恍惚。
“少夫人小心——”背后传来绿茗的大声呼喊和奔跑的脚步声。
他大病初愈,身子仍较为虚弱,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如今力气所剩无几,几乎将全身重量都交在了她肩上。江晚儿在封府锦衣玉食地堕落了近半年,脸圆了,个头也抽高不少,尽管如此,也还是只到他这个长期病号的耳垂附近。一边吃力地迈步,一边感慨男女果然天生就不平等。
听到绿茗的喊声,还没反应过来,继续向前迈步的时候,感觉衣襟仿佛被钉在地面上一般,把她拽了个趔趄。身边的封微度被她的衣襟一跘,更是完全失去的重心,向石子路面倒去。
不假思索地,江晚儿原地一转身,毅然化身人形垫子,接住了扑向地面的温润病美人。
痛、痛、痛痛痛!春夏交替的时节,衣衫并不厚重,在粗粝的石子路上一蹭,锦衣顿时撕裂了几条长口子,江晚儿的胳膊和小腿更是磨得生疼。
不够这都不重要——江晚儿皱着眉头张开眼时,只觉得自己忽然之间被一盆狗血从头淋到脚。
恶俗得不能再恶俗、狗血得不能再狗血的剧情——二人摔倒,而后吻上——就这么华丽丽地发生了。
近在咫尺的是封小少漂亮的黑瞳中迷茫的眼神,似乎他也被严重地SHOCK到了。而自己唇上温润柔软的触感……苍天啊,作为一个半腐女宅女干物女,穿越之后,她还能保持着良好的心理状态,原因就是她找到了生活的目标之一:以前是囧囧有神地盯着穿越类小说寻找JQ,而现在是致力于探测身边现实中人的暧昧——她的目标明明不是自己亲自主演,而后让人参观啊!完全不是!
然而,真的勇士,毕竟是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狗血的!于是,江勇士镇定自若地眨眨眼,推开封微度坐起。耳根有些烫,尴尬总是在所难免的。不过鉴于自己肤色较深,应该看不出来吧?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拉起她擦破的手掌,她吸了一口冷气,借力站起,低声道:“谢谢!”抬头一看,竟是封二少,正面色不怎么好看地瞪着她。
拜托,我又不是故意要跘你弟弟的!
这时绿茗已经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扶起了封微度,正手忙脚乱地给封微度拍打身上的尘土。江晚儿扯起袖子查看,胳膊上蹭破了一大块皮,灰尘下隐隐透出血色。她咬咬牙,不再去关心胳膊,“咝咝”有声地拍拍手上的灰。
突然之间,下巴被人挑高,她纳闷地抬眼,却见封二少站在身前,伸出一只魔爪,食指和中指托着她的下巴,拇指却狠狠地反复搓过她的唇瓣。
“干、干吗?”后退一步避开,一脸警戒地看着他,他又在想什么花招捉弄她?
他眉头皱起,高傲地睥睨她:“有血。”
是吗?江晚儿疑惑地擦擦嘴,却没有觉出丝毫疼痛。
封小少在绿茗的扶持下,好不容易站稳,江晚儿连忙跑过去,扶住他另一只胳膊,和绿茗一起把他扶进亭子坐下。
“没摔着吧?”江晚儿搔搔头,一脸无辜和单纯,极力地无视尴尬的气氛。
“没……没。”封小少低头喃喃回答,眼神游移。
完了,封小少被SHOCK得不轻啊!江晚儿力持镇定佯作不知,说道:“我去找紫月她们几个过来扶你回去!”自动自发地消失,留下封小少慢慢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