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恶俗市集行（上）（1 / 1）
在“自己究竟卖了多少钱”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大后半夜的江晚儿，第二天一早就被姜筷儿晃醒。顶着两个熊猫眼出来之后，才注意到聒噪男姜大福已经把洗脸水都给她和姜筷儿烧好，院子东边茅草屋里飘出阵阵粥香。说起来，她是沾了何管家的光了吧？多亏他叫姜大福好好给她养养身子。垂首看看自己那双红肿皲裂的萝卜手和掌心纹路间洗也洗不去的黑色污垢，想也知道姜碗儿在昨天以前肯定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在姜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江晚儿就着腌萝卜干，呼噜呼噜地连喝了两大碗白粥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搁下碗。看啥看啊，她可不管以前的姜碗儿是不是饭量和猫食差不多，现在可是冬天哎，她江晚儿需要大量能量来过冬，而且要尽量把身体养养好，身体健康最重要！
很厚颜地跟姜大福要了十文钱，不去看他明摆着心疼的苦瓜脸，江晚儿牵着姜筷儿怀着考察社会的崇高目的向外走去。蹭着村人的牛车进了城，跳下牛车，站在城门口，江晚儿愣在原地傻眼了：集市在哪个方向？她完全没有概念啊！
咳了一声掩饰窘状，江晚儿厚着脸皮说道：“嗯，筷儿啊，姐考考你，你要是答对了，姐就多给你买一串冰糖葫芦！题目是：你记得去市集的路吗？”
“我要喝羊肉汤！”姜筷儿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开始讨价还价。
“那……好吧。”
姜筷儿冲她做了个鬼脸，哈哈笑起来：“每次都不记得路，笨蛋姐姐！是这边！”拉着江晚儿的手，姜筷儿蹦蹦跳跳向前走去，
啥？她被一个才七岁的小鬼给耍了？？江晚儿开始怀疑自己严重低估了古人的智商，就算是个小屁孩，也绝对不能小瞧他的鬼机灵啊！吃一堑长一智，心底暗暗自我勉励。
大概走了二十几分钟，永乐城的西市到了。由于已经是腊月，集市比平日里还要热闹上几分。大约三道马车宽的青石路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商铺，路边还摆着各色货摊，无数的货郎游动在人潮之中，吆喝声更是此起彼伏。江晚儿举目四望，入目的肉铺前挂着一条条的五花肉、猪腿等，爆竹堆上了各家货摊，而空气中则飘着食物的香味，人潮涌动，嘈杂纷乱。
一到市集，筷儿就像鱼儿入水一般，挣开了她的手，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正在江晚儿东张西望时，只听到他高声叫她：“姐，这边，这边！”
江晚儿好不容易挤到他跟前，只见他垂涎欲滴地盯着红彤彤的冰糖葫芦，而且看他目光的专注程度，是连买哪一串都已经选好了。
“老板，多少钱一串哪？”
卖冰糖葫芦的中年大叔瞥了眼前这两个穿着粗布旧棉袄的小孩儿一眼，爱理不理地：“一文钱一串，要几串？”
啧啧，原来以貌取人是所有商贾的通病啊，就算架空穿越了也不搞特殊。江晚儿摇摇头，对着几串糖葫芦上下指点：“老板，你看你这些糖葫芦，山楂那么小，啊，这里还有个虫眼！还有啊，老板，这山楂你去核没有？”
“你个小丫头没钱买就别杵在这儿，没见过世面就别乱编排，听说过谁家的山楂还去核？走吧走吧！”大叔的脾气一点都不好。
“大叔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哦~”江晚儿眨巴眨巴眼睛，非常诚恳地说道：“首先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们没有钱买？第二，我虽然人小见识少，可也听说，京城里卖的冰糖葫芦，不光有山楂，还有橘子苹果香蕉梨，葡萄芒果水蜜桃，香瓜木瓜哈密瓜……”她掰着指头数个不停，姜筷儿虽然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还是力挺自家姐姐，她每说一种瓜果，他就点点小脑瓜，大声说：“就是！就是！”
买个糖葫芦还能弄出这种动静，居然报出这么多闻所未闻的瓜果名称，顿时招来好事的路人围观。
一口气说了二十几种，她连榴莲都没放过，实在想不起别的了，看着大叔一脸茫然和一头黑线，江晚儿顿住，说道：“那京城里啊，用山楂做的都是最下等的糖葫芦，更不用提连核都没去的山楂啦！第三，要是有小孩子被山楂核子卡住了，那还不是大叔你的责任？万一是哪家的小少爷呢？再万一是个世子、皇子呢（非笑：这个……你想多了，哪有什么子满天飞的？）？就算没卡到人，卡到花花草草，呃，不对，卡到猫猫狗狗也是不好的嘛！因此，为了自己和他人的人身安全，山楂是一定要去核的！以上！”
中年大叔早就被蒙晕了，眨巴眨巴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江晚儿露出一个自认可爱无辜的笑容，当然这笑容配在一张干瘦皲裂的小黑脸上，看在别人眼里，跟在江晚儿的想象中那岂止是云泥之别啊！
“大叔，还是赶紧把这些糖葫芦卖掉，以后要做就要做去核的了，知道了吧？所以，大叔……两文钱三串吧？”
就算别的话这位卖糖葫芦的大叔没有听懂，至少最后这句他听得明明白白，摇摇头，收了两个铜板，拿下三串递给她：“小丫头真是嘴利！想讲价直接说就行啦，绕个大弯子累不累啊？”
江晚儿开心地接过，眉开眼笑地：“谢谢大叔！”转过头，又对着围观的众人说道：“各位哥哥姐姐，叔叔婶婶，这位大叔的冰糖葫芦便宜大甩卖啦，现在不买要后悔的哦！再说啦，看戏还要掏钱哪，热闹看过了，大家就捧捧场吧，谢谢各位啦！”
一口气将场面话说完，赶紧拉着姜筷儿钻出人群，一溜烟地躲到一条巷子里。呼，好丢人啊！她从来都不是讨价还价的料，买东西从来都是去超市等不用浪费口舌的地方。今天是她第一次尝试讲价，结论是：出师表最后一句——不知所云。
叹了口气，有些挫败地把糖葫芦递给姜筷儿：“喏，慢慢吃！”
“姐你好厉害啊，知道那么多东西！”姜筷儿仰着小黑脸，一脸崇拜。
“那当然啦！”掏出一块破布给他擤擤鼻涕，自负地回答。她江晚儿，那可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才啊！搁到这一类似古代中国的架空时代，那还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全才啊全才！
不过说到这以后跟人讨价还价的问题……嗯，以后还是由这臭小子出马吧，她做做幕后黑手就行了。首先得把姜筷儿的基础给打好，于是乎——
“筷儿啊，姐教你算术好不好？”包藏祸心地开始诱哄。
姜筷儿把一串最大的糖葫芦塞到她手里，然后才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被酸得呲牙咧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哦，好！”
“你会数数吗？会啊……那好，姐先教你加减法好吧？喏，听着哦，一加一等于二……”
姜筷儿歪着脑袋听了几句，撇撇嘴，神色极似不屑：“这谁不会啊？”
又被鄙视了！江晚儿叩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臭小子，谁叫你插嘴了？会加减法是吧？那姐现在教你至高不传之秘——乘法口诀，好好听着！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七十二，九九八十一！”
背完乘法口诀，见姜筷儿已经解决了两串糖葫芦，正眨巴着大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心想不会是因为自己背得太快把这孩子给吓着了吧？江晚儿把自己才吃了一个山楂的糖葫芦递给他，摸摸他的头安慰他道：“不要紧，姐这次背得太快了，以后会慢慢教你的，啊？”
谁料姜筷儿又撇撇嘴：“我早就知道啦！我还会背归除歌诀哪！一归如一进，见一进成十。二一添作五，逢二进成十……”
这个……这个黑不拉叽的瘦猴姜筷儿，真的是姜碗儿的弟弟吗？真的是一个普通的贫寒出身的穷小子吗？不是某有“天才”之称的王子、皇子、世子、公子等诸子玩cosplay的吧？话说他背的那啥归除歌诀，是什么玩意儿？她听都没听说过啊！孤陋寡闻，孤陋寡闻！江晚儿掩面长叹，险些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