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如玉佳人不堪愁(1 / 1)
南宫韵今天是瞒着众人偷偷还愿来的,原以为这个时候佛堂里不会有其他人在。谁知,佛堂里不但有人在,而且听起来好像还很热闹。听见那熟悉的嗓音,她不禁莞尔,正在想着要不要今天先回去改日再来,佛堂里却又忽地安静下来了。也罢也罢,既然被发现了,还是进去打个招呼好了。南宫韵想着,掀起门帘,缓缓走进门去。
柳柳看着这位还没来得及正式拜见过的大嫂。南宫韵身着一件淡蓝色的古烟纹碧霞罗衣,梳成百合髻的发上简单地别着几只翠玉蝴蝶为饰,腕间那只翡翠玉镯色泽温润,古朴柔和,看起来似乎颇有些年代了。她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弯弯的柳叶眉下有一双看似多情的秋水眸。她的脸线条很柔和,整个轮廓像是用极细的画笔勾勒出来的。她很美,美得像江南的水,一举手一投足都能让人感受到江南女子那种特有的韵味来。但是,引起柳柳注意的并不是她的美貌。她的脸色是略带苍白的,那种病恹恹的白。她的唇色是淡淡的粉红色,也并不鲜艳。她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身体不是太好。
南宫韵看看柳柳,又看看扯着柳柳衣袖的无谓,嘴角漾出了一丝笑来。“小姑,我打搅到你们了?”
“呃,不会。”柳柳似乎不大习惯刚刚那个称呼。
南宫韵礼貌地笑了笑而后把视线转到柳柳身后的无谓身上。“无谓公子现在怎么这么安静?今早在花厅,你可是让很多人记忆犹新啊!”
无谓嘟了嘟嘴。“你莫要来笑话我,没见我正在迈出好好做男人的第一步吗?”
“哦?”南宫韵好奇心被挑了起来:“请问是哪一步?”
“稳重!”
“嗯,这样的确显得很稳重。”她在低头轻笑。现在她真的很期待这位无谓公子一个月后的“成果”。
弯下腰,南宫韵把手中的提篮放到一边,忽地一阵熟悉的晕眩感袭来,她眼前一黑,就向香案那侧倒去。柳柳及时扶住了她往下倒的身子,看着她额前冒出丝丝冷汗,喘气喘得异常艰难,于是一只手便悄悄搭到了她的脉上。无谓蹲在她们身边,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南宫韵回复了知觉,她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急急地探向自己的小腹。
“孩子没事。”柳柳忽地来了这么一句。
“咦,你怎么会知道?”南宫韵吃惊地看着柳柳。
“大嫂莫不是忘了,我会制毒、用毒自然也通晓医理。”柳柳的神情凝重。“大哥,他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我打算再过几个月在他生辰那天再告诉他。”南宫韵温柔地抚着自己的小腹,她等了三年,终于盼来了这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想给大哥一个惊喜么?可是这个惊喜到最后却注定只能再酿成另一个悲剧。
“堕了吧!”柳柳的表情很冷但语气更冷。
“为,为什么?”南宫韵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因为你的身体注定了你此生根本就不可能顺利产下一儿半女。”柳柳直视着她的双眼。“勉强的话,流掉的机率占七成,若能侥幸撑到最后也一定会是难产。”看着南宫韵逐渐被惊恐填满的双眼,柳柳咬咬牙把最后的结论告诉她。“你必死无疑,胎儿存活的机率也不到半成。”
“她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对吧?”南宫韵转过头看向无谓,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那种贯来玩世不恭的笑容,但是,无谓没有笑,也没有露出丝毫要笑的迹象,他只是沉默,用略带哀伤的目光凝视着她。
“那,就是真的了。”南宫韵低了头,不再言语。她需要冷静下来,平复一下心情,好好想想究竟该怎么办。柳柳和无谓也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门帘,佛堂里的烟雾被窜进来的清风吹散了升上屋顶,又在屋顶继续凝聚。烟雾里的萧瑟身影看着沉默的三人,只能发出声声叹息。
“那可是最坏的结果?”南宫韵忽地问了一句。
“不,是最客观的结果。”柳柳没有给她留一丝希望。
虽是这样,南宫韵还是淡淡笑了笑。“那我就没什么要问的了。”她转过身走到柳柳面前,忽地就跪了下来。
柳柳一把搀住她。“你不要求我,求我也没有用,我也没有办法。”
南宫韵看着她道:“这我知道,小姑你要是有法子,也断然不会说出要我堕胎这样的话。”她紧紧握住柳柳的手,“我只是求你不要告诉启哥。”
“我不告诉他,自然也会有其他的大夫告诉他,他终究还是会知道的。”
“所以,我才想求小姑你帮忙。”
“你是要我帮你骗他?”柳柳皱着眉,“不行!我不答应的。”
南宫韵闻言又想跪下,这回却是被无谓直接拉了起来,硬是按到了一旁椅子上坐好。
“别惹她生气,”无谓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你可不想这孩子现在就没了吧!”
南宫韵这才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双水眸看着柳柳,满是哀求。
“我不会答应你这么自私的要求,你只是想满足自己想做母亲的愿望,又可曾考虑过大哥他的感受?你是可以走得潇洒,可是大哥他曾立了誓,那他活该倒霉要一个人孤独终老?还有那些关心你爱护你的家人朋友,你就不想想他们会有多么伤心难过吗?所以,我不会答应你这么任性的请求的。”柳柳看似在指责南宫韵,但无谓知道她是又想起了秋娘。
不料,南宫韵听完柳柳的话反倒是笑了。“看来小姑真的是个很体贴的人呢!我二哥没能娶到你还真是他的损失。不过小姑你可知道,整个南宫家除了我那个生性善良仁厚的二哥,估计也就没人会去真正关心我的死活了。”她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从小我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有大夫曾经断言我是活不过十六岁的,虽是寻访了各地的名医,我的身体也未见任何起色,渐渐地家里人对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他们让我搬到别院去住,名义上是要我安心养病,实际上则是不想再看见我了。看不见我,也就不用再对我付出一丝一毫得不到回报的感情了,说不定哪天我要是真的没有撑过去不幸咽了气,他们顶多是哭一场应该也不会太伤心的。”
“怎,怎么会这样?”柳柳一脸地不可思议,无谓也瞪大了眼睛。
南宫韵笑了笑,“我本也是不信的,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也都会时不时地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可是,到了后来,除了二哥每年会定期来看我两回,陪我住几日,和我说说家里的近况,就再也不见有其他人来了。每次二哥来的时候,我都会把一些自己亲手替爹娘缝制的衣物交给二哥,让他代为转交,也嘱咐二哥别忘了在大家面前多提及一下我。我一直天真地以为是他们太忙,没有时间来,直到五年前,我又生了一场大病,说是绝对熬不过那年冬天。”南宫韵顿了顿,眼中无尽悲伤,“我真的不敢相信,不止是二哥,连多年未曾谋面的爹娘、大哥、三姐和小妹,还有远在外地的叔叔婶婶们也都一下子赶了回来,聚到了我住的别院,一个个轮流坐到我的床边。那时,我真的是好开心,我觉得他们终究还是在乎我的,我不能让他们伤心失望,于是我咬着牙硬是撑了过来,连大夫也都说那简直就是个奇迹。我的身体在慢慢的恢复,我以为他们会为我感到开心的。可是,”南宫赋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她看向两人。“我无意间听到了三叔和三婶的对话,他们是以为我睡着了才说的,其实,我一直都醒着。”
那天,刚好是轮到她三婶到她房里去照顾她,喂她喝完粥,她就先睡下了,可是她觉得身体不是太舒服,在床上翻来翻去还是睡不着。怕三婶又要替她担心,她只好翻过身去背对着三嫂假睡。过了很久,她听见又有人进来了,听他和三嫂说话的声音,应该是三叔不差。
“她睡着了?”
“嗯,应该是睡着了。”听见椅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估计三叔是拉了张椅子坐下了。
“真不明白,我们干嘛还要留在这个这里,你二哥他们不早就走了吗?”是三婶在小声抱怨。
“他们是没办法啊!总不能一大家子人都守在这,留个空空的南宫府去给别人挖墙脚吧!”
她小小的身子动了动,心头涌上了一股浓浓的内疚,但这情绪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她听到了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