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生病（1 / 1）

我病了，这让妈妈很生气。她絮絮叨叨地数落着我的不是：“都是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你以后少出门了。和天青约会也别去什么山什么林了，就是去看看电影喝喝咖啡听听音乐会好了。”她俨然已经忘记是她叫我和天青去野餐的。还好妈妈不知道天青爽约，否则让她知道，我是和天健去爬山了，她一定会更生气。妈妈对天健有一种微妙的敌意，我想，也许是她不高兴生了一个女儿，而且是这么没用的女儿。家族的事业势必由天健接手，和我没什么关系。尽管爷爷并没有重男轻女或者偏爱天健之类的表现，爸爸也没责怪过妈妈只生了女儿，但是她心里有隐约的不甘。我看得出来。

我生病的时候，天青来家里看过我一次。不知道他和妈妈在楼下说了什么，但是他上来的时候有点吃惊：“你没和妈妈说我失约的事儿？”

我点点头。他已经叫上妈妈了……我还没去过他家呢。

没坐一会儿，天青接了个电话，说公司有事情，急匆匆地走了。

妈妈也出门去了，好像是去买东西了。

我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了想喝水，打电话下楼，没有人接，陈妈大概卖菜去了。我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下楼，没下几级台阶，脚下一滑，晕过去了。

“Sky！Sky！”好像有人在用力拍我的脸，好痛。我勉强睁开眼睛，是天健。

“你怎么回来了？现在几点了？”

“我回来拿个文件。”天健把我抱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挂在天健的胳膊上，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在一个什么电影里看到的折断脖子的天鹅静静地躺在花丛里。那一幕很美。有鲜花，有音乐，有……死亡。

这时候开门的声音响起来，陈妈拿着菜篮子回来了。天健喊了她去拿药倒水，又把我抱回了床上。看着我吃了药，陈妈才放心地出去。

天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你那么想结婚吗？”

我点点头。

“那你就结婚去吧。”天健拉了拉领带：“但是你不能和姚天青结婚。”

“为什么？”

“他……”天健似乎在斟酌字句。

“他有女朋友？”这一点我并不意外。约会的时候有许多蛛丝马迹显示，在天青的生命里，有一个很重要但是很秘密的女人。

天健先是点头，后来又摇头：“总之……”

我打断他：“那不重要……我只是想结婚罢了。我想要一个孩子。”我伸开手比划着：“这样一个小小的，眼睛眯缝着，根本还睁不开，皮肤嫩嫩的，小脸蛋嘟嘟的，什么都不会说，张嘴只知道哭，乱舞着小手的小孩。”

天健笑了，把我的两只手的距离拉近一些：“刚出生的小孩哪里有这么大？”

“总是会长大的……小孩长得很快的。”我把手臂又伸开一些：“没几个月，就能长到这么大了……”

“你病了。早点休息。”天健忽然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我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也许……我没办法和天青结婚了。因为天健不高兴。他不高兴我和天青结婚，他一定会想到办法让我结不了婚。

我惶恐地跌入失落的深渊，接下来好几天都吃不好睡不香。

不知道天健到底做了什么，天青好一阵子没联络我。妈妈有向爷爷抱怨，不等爷爷回答，爸爸冷冷地说了句：“男人是要做事业的。”于是妈妈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了。

在我以为又一次结婚的机会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天青打电话给我了。他只字不提前一阵子忽然消失的事情，若无其事地邀我去吃饭。

“去哪家餐厅？”我很高兴。

“……到我家来吧。我做饭给你吃。”

“……好啊。”

我本来以为天青是要介绍他的妹妹天蓝给我认识，去了他家却发现天蓝不在家。天青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天青淡淡地说：“和男朋友出去玩了。最近她都这样，一大早出去，半夜回来。”

“哦。”

“你去客厅看会电视吧。”天青回头对我笑笑：“你在这里看我做饭，我有点紧张。”

他的笑容很温暖，我看着心安。冲他点点头，我回到了客厅打开电视机。

中午的节目很无聊。没看一会儿我就懒得继续了。改为审视屋子。天青的品味很不错，这里简单大方，装修的细节处理得很好，所谓低调的奢华。想到再过一阵子，我就会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了，我的脸忽然红了。

我左右看看，忽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客厅里没有一张相片。墙上挂的是几幅充满童趣的水彩画，桌子上和架子上有不少零碎的小摆饰，但是没有一个相架。

没有天青和天蓝的照片。

我忽然觉得有一点点冷。仿佛屋子里坐着一个我看不见的女人。她是这里的主人，然而我看不见她。

我懵懵懂懂地闯入了别人的领地却全然不知。

某个念头忽然涌了上来：天蓝也不愿意我和天青结婚吧。就像天健不愿意我嫁给天青。

我回头看，墙挡住视线，我看不到天青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但是能听到锅碗瓢盆的声音。

我们两个真的能结婚吗？

我们最亲近的人都不喜欢这个婚姻。

那你喜欢吗？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冷冷地嘲讽我。那个声音飘忽又空灵，似乎是男人，又似乎是女人，又似乎谁也不是。

你喜欢吗？那个声音不耐烦地问。这一次，我听出来了，这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的心在问我。

而我，答不出来……

我想，我是真的生病了，老想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