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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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杨飞不去看孙媛媛的绝望和凄惨,也不去回答她的问题。感情?孙媛媛说的没错,四年了,能没有一点感情?假若她饿肚子,或者在外面被别人打,被别人欺负,他是不能坐视不理的。这四年她影子一样没有自我地跟着他,平常可以忽略,可是真的有人践踏羞辱,他还是不能忍受。这算感情吗?算的吧!一个宠物养久了也会有感情,一个饰品戴久了也会珍惜,可这种感情跟他对子璇的怎么比?美丽的子璇现在,是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有多少东西能比生命更重要?
孙媛媛哭着,看着杨飞的无情,心慢慢冷下去,冷到哭不出来,她抽泣着,恨着,咬牙切齿:“你的样子多高高在上?把我当一堆臭狗屎!我是臭狗屎,也受过你的恩。可你杨飞别忘了,不是我这堆臭狗屎,你现在还在广州给人家当打手呢!说不定,早都横尸街头了!光是我欠你的你没欠我的吗?不是我孙媛媛,你一个农村小子凭什么在会宁呼风唤雨?你开歌厅开浴池?会宁比你有本钱有本事的人多了!不是我爸我叔摆在那儿,不是他们介绍你认识了秦月龙,就凭你自己?飞哥?开名车穿名牌?到处去划拉小姑娘?”
孙媛媛的连续反问驱散了杨飞心头最后一点怜惜,他冷冷地看着这个泪痕未干的女人,看着这个一向让他呼来喝去的女人突然变了面孔,想起她当日跪在自己面前的情景——“飞子,你救救我吧!再这样下去我要残了,再也回不去家了!你看在老乡的份上救救我吧!”他就真的救了她,嫌恶她不爱她也要了她,听了她的哀求一起回会宁来,见她爸爸,认识秦月龙,然后开歌厅,开浴池。她忘了当日的低声下气,以此辖制他来了,她忘了这么多年是他自己在跟秦月龙交涉周旋而她舒舒服服地当着寄生虫,她根本不是表面看来那么无所求,她极度贪婪。
杨飞什么也没说,不屑说,他只是告诉孙媛媛:“就一栋房子,要,就来找我!”
孙媛媛要不要根本不在杨飞心上,一栋房子也根本不在杨飞心上,他的心上,只有子璇。他抓住每个子璇父亲不在的机会把她从家里接出来,哪儿也不去,就窝在挪威森里的包房里厮守。吻够了爱够了,他会唱歌给她听,多是伍佰或者beyond的摇滚。Mv看多了,子璇对那两个音乐才子的了解也渐渐多了起来,问过杨飞:“你就喜欢他们吗?”杨飞的回答很绝妙:“我就喜欢你!”子璇听了当然受用,抿嘴笑:“你先喜欢他们的,不然歌厅为什么叫挪威森林?”
幸福是奢侈短暂的,因为假期很快就要结束了。省城虽然近,分开的时间和距离虽然一定短暂,但对热恋里的男女来收,却一定是煎熬的。杨飞不放过每个共同相处的机会,子璇的笑容,爱意的眼神,微小的身体语言,甚至一个哈欠喷嚏,对他都是致命的诱惑,他不厌其烦地要她,以至常常不能完整地聊一次天,吃一顿饭,听一首曲子,洗一个澡。二十岁的子璇彻底迷住声色场所爬滚出来的杨飞,他一天没有她就受不了。
时光不肯为任何人停歇,开学的日子还是来了。
杨飞在驱车送子璇去学校的路上再次要求她为他说谎:“骗你爸爸又做家教了好不好?我等五天,周末不能跟你爸分你!”
子璇听杨飞说这些话时眼神里充满了疼爱和纵容,明明是杨飞大四岁,然而女人在和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后通常会把那个男人当孩子一样娇宠起来,顺从和予取予求常常是出于因爱而泛滥的母性。
父亲在听到子璇说出又去做家教的事情之后,反对了一下:“你大三了,功课紧了,别贪那几个小钱了!”
子璇却轻而易举地说服了父亲:“不是钱的事,是态度的事,别的同学都做,我不做,显得懒惰!”
此后的周末就是杨飞和子璇的狂欢日。节目是雷同的——吃东西,做爱,腻在一起;两个年轻人却乐此不疲,或者说,热恋的人只能做这些事情,干不了别的。初识人事的子璇每次都是只饱满到极致的花苞,一遇春风雨露就要尽情地绽放;而杨飞的细润持久则将这种绽放滋养得分外美丽,以至于他常常不明白上帝怎么会赐给了他这样一个女孩儿——分明单纯无暇,连心都干净,入了怀,却那般蚀骨销魂,让人欲罢不能。没有一种文字能够准确形容杨飞的切实感受,他只觉得,从前的经历都是狗屁,就如喝茶的人,极品之前的所有牛饮都只是原始的需要和本能,感动不了自己。
秦月龙在子璇开学后的第三周再次为孙媛媛的事情找到杨飞,他开场就说:“飞子,如今不同以往,歌厅我只是出力,钱是你自己的,可是洗浴中心有我和你嫂子一辈子的积蓄在里面,我亏不起。”
杨飞知道他的中心意思,很干脆地打断他:“龙哥,咱们是哥们,是合作者。哥们谈情,合作者谈钱,都谈不到彼此的私事,你要是觉得我离开孙媛媛搞不好浴池,我可以撤股,我们怨言。”
秦月龙没想到杨飞上来就点透了他的心思,而且态度明确,叹息:“飞子,媛媛不好吗?她是风尘,可是咱们这行,没见识过风尘怎么干得好?”
杨飞干脆把脸沉下来:“我还以为龙哥欣赏我是因为我的能力,原来一直都是为了媛媛,那你们合作好了,我让贤。”
秦月强见话马上说僵了,连忙拿出亲热:“你犯倔的时候还不多啊?看来那个女大学生果真有两下子!兄弟之间别说气话,我只是建议,你和媛媛的事情说到底是你自己的事,和生意扯不上!弟不爱听,哥以后就不说了!”秦月龙回去就对自己的二婚妻子说:“以后孙媛媛来你别理她!再管,你上哪儿找飞子这种稳赚不赔的合伙人去?”无计的孙媛媛三天后直接找到了杨飞,杨飞对她仍旧一如既往:“什么事?”
孙媛媛惨笑:“你不说把房子给我吗?我总不能鸡飞蛋打一场空吧?”
杨飞想也没想:“那走吧!”过户的手续办得很快,没过两个小时,杨飞的高档住宅就变成了孙媛媛的私产。
拿着三日后领取新房证的收据,看看毫不心痛吝啬的杨飞,一直克制情绪的孙媛媛忍不住站在大厅里当众哭起来。当然引来了围观,可是孙媛媛根本不管不顾,哭得酣畅淋漓蔑视天下,惹得房地局的办公人员都丢了工作来看热闹,纷纷议论:“这是怎么了?上当受骗了?”
看热闹的人中,当然有晋升为科长的父亲,他淡淡地看了看袖手忍耐的杨飞,再看看那个穿着打扮都很上档次的女人,只把不能知道谜底的闹剧当成职业生涯的一个小小插曲,根本没想到会和自己后来的生活发生什么关联。
杨飞在做到仁至义尽之后驱车离开了房地局。
工作人员把几近崩溃疯狂的孙媛媛请到保卫处去,给她的亲人打了电话。孙媛媛在当地威名赫赫的父兄很快赶到了房地局,询问情况。情绪已经渐渐平稳的孙媛媛凄然把收据递给父亲,带泪笑道:“怎么样?四年,我又给你挣个大房子啦!”
孙媛媛父亲将女儿接上车后沉重地对儿子说:“当年爸吃了亏,蹲了监狱不能管你们,你妹没办法走了下路,要不是她的那点血汗钱,咱能这么快爬起来?杨飞不要她,说到底还是因为当初的污点,你心里要有数,别亏待了你妹!”
孙媛媛哥哥孙大宇听了就咬牙切齿:“这个玩恩负义的杨飞,我饶不了他!”
后座上呆呆的孙媛媛听了哥哥这话,转过被泪水洗掉了彩妆的脸对父亲说:“你们要是动他我就不活了!”
父亲安慰地搂搂女儿,瞪了儿子一眼。
杨飞一点也没担心孙媛媛报复自己,他对孙媛媛的人性有信心,觉得她还不至于如此,也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觉得拥有应变的胆略和办法,但他低估了混混的下作,忘记了子璇的不堪一击。
陈子璇从教室复习功课回来还不到九点,校园还是人多不平静的时候,坏蛋们就明目张胆地动了手,用木棒和铁棍招呼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学生。陈子璇在遭到第一下袭击之后就倒了下去,头破血流,呼救无力。幸亏附近的学生们立刻呼喊起来,否则,心狠手辣的歹徒们似乎做了打死她的准备。饶是学校保安来的迅速,倒在血泊里的子璇已经不辨模样。
子璇父亲赶到医院时一阵阵天旋地转,他不明白一向与世无争的女儿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厄运,她甚至连嘴都没和人吵过,是谁,这样恨她?
案子当然是悬案,公安局和保卫科都没有头绪,但是他们看惯了这样的血腥,想当然地理解成暗中嫉妒者的刻意施为,职业地安慰受害者会早日破案。
柔弱的子璇竟然耐得住打,除了脑震荡和踝骨骨折,竟没有太致命地伤害,系主任看了医生的诊断之后庆幸地对子璇父亲说:“好在不用休学,不然耽误了孩子了!”事情发生在周三,杨飞却是在周末不见子璇人影也不见她电话心急如焚地找到学校来才从子璇要好的室友田雨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发疯一样找到医院去,扑进病房见到满身绷带的子璇就紧紧抱住不肯松手,打饭回来的子璇父亲惊见女儿和那个当日在单位见过的男青年抱在一处才猛然悟到女儿谈恋爱了,几日的谜团随之解开——这场意外,恐怕就跟这个男人有关。谨慎理智的父亲并没有立刻冲上去质问发作,他甚至躲开了,妻子当年的毅然出走使这个年过不惑的男人明白,硬生生地断折女人的爱情是不明智的,子璇大了,恋爱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她追求的是不是真正的幸福,却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必须关注和衡量的,他要认真仔细,步步为营,帮女儿撅出真实真相来,如果是美是好,他愿意祝福,如果是假是虚,他不惜阻挠羁绊。
子璇急急地将杨飞劝走了,她也意识到了飞来横祸的不同寻常,生怕父亲和学校发现点儿什么对自己和杨飞不利的东西来,几乎是哀求着告诉杨飞忍一忍,说自己好点儿就给他打电话。
杨飞心疼万分地看着急切的子璇,不忍她过度焦虑,点头不舍地离开,回会宁的路上却几乎目眦尽裂。他连浴池也没有去,直接闯到挪威森林的包房去找出平日收藏的一把片刀掖在衣服里转身就走。
察言观色的二强看出杨飞红了眼,懒腰从后面抱住他,喊:“飞哥,出什么事了?你要发泄老弟不拦你,可我是你从广州带回来的死党,你干什么去不带着我吗?”
杨飞回头看看他,压制着怒火说:“好,你拿上家伙,跟我走。”
杨飞带着二强一路风驰电掣,猛踩刹车停在一个门面挺大灯光黯淡的洗头房前。
门口知客的服务生认出他来,带着笑招呼:“飞哥来啦?这可闲着呢?”
杨飞看也没看他,伸脚踹开门,两步跨进屋去。
身后的二强看看洗头房的招牌,脸上的两肋插刀却消散下去,对服务生低声说:“告诉领班的,给龙哥打个电话!”
孙媛媛百无聊赖地在洗头发暗厅里坐着,猛见杨飞怒火熊熊地闯进来,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杨飞看也没看她,冲她身边的洗头小姐大声喊:“孙大宇呢?”孙媛媛一震,看到他眼里如炽的杀气,呆了。
孙大宇从一间包房里探出头来,看见立在厅内的杨飞,毫不在乎地晃身出来。杨飞哗啦抽出片刀,一个健步蹿到孙大宇身边,将刀架在他脖子上。
孙媛媛一声尖叫:“杨飞!”杨飞充耳不闻,瞪着一双血目问孙大宇:“都有谁?说!”
孙大宇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事,也不否认,嘿嘿冷笑:“姓杨的,你装大了吧?上这儿来撒野?能耐你抹了我,看看能不能出门?”
已有几个健壮的男人围到跟前来,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瞪著杨飞,拉开扑啖的架势。
杨飞看都不看他们,一脚揣在孙大宇的腘弯里:“说,都有谁?”
孙大宇一下子扑跪在地,表情充满痛苦。
孙媛媛哭叫着说:“飞子,他是我哥啊!你要整死他啊?”杨飞听到孙媛媛的哭叫,怒焰稍低:“看在她的份上,我今天放过你,你说,都谁去了?”
激怒的孙大宇反手挥开杨飞架在身上的刀,全不顾胳膊上迅速喷出来的血,疯狂地骂:“操你妈!”
等待着的帮凶立刻将杨飞围在中间,一起招呼。杨飞势如困虎,凛凛神威,个个击破,不在乎吃亏。一旁的二强立刻冲上去拼命相帮,嘴里骂:“操你妈,也不看看是谁?都他妈敢上?”
孙媛媛哭完了哥哥,立刻担心起人单力寡的杨飞,边哭边骂:“别打了!别他妈打了,打坏了他我要你们的命!”
受了刀伤的孙大宇撤出战团,听见孙媛媛的哭喊,恼怒地道:“你闭嘴,没你的事!”
2。
混战。
杨飞勇如天将,终归是血肉之身,很快挂了彩。
围攻的已有倒下者,呻吟和呼喝不绝于耳。
二强也小小地受了伤,他将更多的力气用在叫骂上——“混蛋,飞哥也敢打?要你们的命!”“飞哥打仗的时候你们还喝尿呢!”
门外的服务生拦住不知内情的顾客,少数已经在内的怕事地躲在包间里,时而好奇地探头偷窥一下战局。
孙媛媛的哭泣一直没有停:“怎么了啊飞子?你疯了吗?”看到杨飞受伤,她不顾哥哥的制止想扑上前去相帮。
孙大宇一把拉回她:“你傻了?他来踢场的!”
孙媛媛充耳不闻地哭着,使劲地和哥哥撕扯……
秦月龙穿着警服冲进来,抬脚踹到战团里一个小卒,大喝:“别打了!”
厮杀的人们见来了警察,纷纷住手,只有杨飞打得性起,趁身边小子愣神的瞬间,一记窝心脚将他踹翻在地。
秦月龙再喝一声:“杨飞!”
二强见状,连忙抱住红了眼的杨飞。
厅内一时静了。
秦月龙先回头看看手臂流血的孙大宇,柔和了声音问:“大宇,没事吧?”
孙大宇哼了一声,恨恨地看看杨飞,不出声。
秦月龙这才回头去看浑身伤痕的杨飞:“飞子,你要不要紧?”杨飞怒视着孙大宇,也不出声。
二强连忙放开手,低头仔细看看杨飞的伤,见并无特别要紧处,才恨恨地踹了一个倒地者一脚:“操你妈!”
孙大宇眼睛一立,刚欲动作,秦月龙连忙喝道:“强子!”
二强不出声了。
孙大宇想想,顿下。
屋里只剩下孙媛媛的抽答声。
秦月龙无奈地瞅瞅众人,问:“怎么回事啊?”
没人回答。
秦月龙只好把目光对准孙大宇:“大宇?”
孙大宇也不撒谎:“我收拾了他找的那个新娘们,他不服,找死来啦!”
杨飞的怒火复炽,抬腿踹孙大宇,孙大宇一闪身躲过去了,边往上扑边骂:“你小子没完了?”
秦月龙一把拉住孙大宇,回头喝止杨飞:“飞子,我在这儿呢!”
杨飞看看他,咬住牙。
孙大宇只好停下,也咬住牙。
秦月龙放开手,叹了口气,对哭泣的孙媛媛说:“媛媛你也是,两口子吵架嘛,淡淡再说就是了!非得闹成这样?飞子的脾气你不知道?上来劲儿敢杀人!非得火上浇油干什么?”
孙媛媛仍旧低低饮泣,不出声。
孙大宇不服气地道:“他他妈地杀谁?甩了我妹妹还有理了?”
秦月龙微微板起脸:“大宇你要再这么说我可就不管了!你挑了事,飞子砸了场,都不对,回局里等处理吧?生意都别做了?”
孙大宇不出声。
秦月龙见震慑起到作用,又拉拢:“都是自己人,撕破脸干什么?大宇,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心疼妹妹嘛!可是这年头分分合合是常事,我不就离婚了吗?媛媛想不开,你劝着她点儿,还往上赶?打人总是你不对!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再说,校园里动手殴打学生,性质多恶劣?”
孙大宇不出声了。
秦月龙放过他,又回头教训杨飞:“飞子你性子也太急了!怎么说媛媛也跟你夫妻一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说?情分全没了?为了个女人什么也不顾了,要不是看你也受了伤,哥今天也不能让你!”
杨飞也只好不做声。
秦月龙见两方都不说话,知道自己半威半哄的劝解起了作用,不欲废话,打着哈哈道:“算了!算了!都让一步,事情就过去了啊!虽说我穿着这身衣服,可是本乡本土的,能讲情的时候还是不愿意讲法的,都别把事情闹大了,要不我也兜不住你们!不提媛媛,这么小的会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做了仇?今天都吃了亏,就算扯平了啊!”
杨飞盯着孙大宇,仍旧一言不发。
秦月龙也不强求他,问孙大宇:“大宇?”
孙大宇看看秦月龙,看看满脸泪痕的妹妹,闷闷地把头别向别处:“龙哥都来了,我能不给面子?”
秦月龙哈哈笑了:“就是!这才象男人说的话。龙哥心里有数!”他转头对杨飞说:“行了,飞子,跟我吧?看你那吃人的横样,我得好好说说你!”
杨飞无奈,丢了手上的刀,跟着秦月龙往外走。
秦月龙出门前拍拍孙大宇的肩,假情假意地关怀:“胳膊包上点儿啊!”
孙大宇看着秦月龙和杨飞、二强扬长而去,郁闷地瞅瞅那些因受伤而龇牙咧嘴的手下,恨恨地对孙媛媛说:“看着没有?杨飞现在翅膀硬了,姓秦的根本站在他那边儿!”
孙媛媛停止哭泣,木着脸不出声。
杨飞坐着秦月龙的车回到挪威森林,一路上声也未出。
秦月龙也没有像嘴里说的那样教训他,到了地方,连屋也没打算进,平平淡淡地拍拍杨飞的背:“让强子帮你弄弄伤,睡一觉,就什么都过去了啊!那姑娘不没什么大事吗?你砸了孙大宇的场,等于扇了他的脸,也就算了啊!生那么大气有什么用?”
杨飞仍旧不出声,对秦月龙点点头,皱着眉进歌厅去了。
随后开佳美回来的二强在洗漱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拿了酒精绷带上楼给杨飞裹伤。
杨飞连门都不让他进,将腿支在包房门上问他:“你通知的龙哥?”
二强支支吾吾:“我不是怕你吃亏吗?”
杨飞瞪着眼睛看他:“你给我记住,从此以后孙媛媛和我半点干系没有,她的亲戚朋友到我这儿来也不是贵客,听见没有?”
相爱的人先后受了伤,又碍于家人和学校的关注,暂时无法见面,牵挂成沸腾的煎熬。杨飞在子璇偷偷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沉不住气地说:“我去看看你怎么了?不行你就跟你爸直说得了,他心疼你受了伤,大不了骂我一顿。”
子璇倒比他要清醒了:“我还是学生呢,怎么跟他说?光是骂一顿的事?他知道我因为你受了伤,还不担心死?”。杨飞苦恼地说:“可是我想你啊!”
“你忍一忍,我的脚这两天能下地了,过几天就能回去上课了,上课了我爸就没法照顾我了,到时候你偷偷地来,不就能看见我了?”子璇安慰杨飞。
年轻人把一切都考虑得简单容易,却没想到这么大的事件之后深沉了一辈子的子璇父亲怎么还能无知无觉?他在女儿出院之前去了学校宿舍一趟,借口整理衣服床铺偷看了女儿的日记。好在子璇每天记日记的习惯因为和杨飞的缠绵缱绻搁下了,否则真要把保守老派的父亲吓死,饶是如此,子璇父亲仍旧在女儿倾诉意外重逢的那一篇里知道了杨飞就是妹妹妹夫开理发店的浴池老板。接下来的日子当然是秘密调查了。父亲将女儿送回学校,拜托给老师和亲密的同学后若无其事地回了会宁,下了车却连家和单位都没有到,直接去了妹妹的理发店。
子璇姑姑见哥哥难得地光临还挺奇怪,以为侄女儿的伤有什么变化,着急地问:“是不是脚不行啊?不行就别硬撑了,休学一年吧啊!”
子璇父亲摇摇头:“你别惦记!好差不多了,都上课去了,我就怕你惦记才特意来的。”
姑姑这才放下心,不满地嘟囔:“你说现在这什么社会啊?学校里治安都那么不好?还说孩子得罪人了,孩子能得罪谁啊?我看多半是看到单身小姑娘不怀好意,不是动财的心就是动了色心!”
姑姑的“色心”触得子璇父亲一动,他假装平静地看看妹妹的小店:“人还不少啊?”
“不少!”姑姑不虑其他地答:“浴池档次高,来的人多,顺便理发也把我成全了!”
子璇父亲就把话扯到正题上去:“老板怎么样?”
“挺好相处的!年轻人,有钱,不太计较细节!”姑姑说。
父亲点点头:“老板娘呢?”
“原先有一个,也还行。前几天跟老板生气走了!唉,说是老板娘,也没结婚,就那么回事儿!”姑姑道。
父亲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当日在房地局哭泣的女人,无法再多问,含糊着没出声。
更细的事情只能依靠外人了,父亲找到一个在公安局工作的老邻居,特意买了东西求人家帮着摸摸杨飞的底,托词为妹妹跟他合伙做生意。热心人两天后就给了父亲回复:杨飞,二十四岁,祖籍黑龙江省五常市沙河镇人,初中未毕业,曾经闯荡沿海,一九九六年回到会宁,以开歌厅为生,九八年又开了洗浴中心,经济实力雄厚,人面广,交际多,信誉不错,人品难测,疑为黑道分子……
父亲一夜没有睡觉,反复想着老邻居的那些话——初中未毕业,闯荡沿海,人品难测,疑为黑道分子……他深深地恐惧害怕起来:女儿,怎么爱上了这样的一个人?
因为太出意外,父亲一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这给饱受相思之苦的杨飞和子璇创造了难得的相处机会。不能再接子璇回会宁,杨飞就半宿半夜地将车停在学校门口的小路上,拥着子璇疼惜。可惜这样的约会也不能随心所欲了,因为受伤,子璇一下子成了老师同学们的重点关注对象,虽说大学里恋爱是平常事,但毕竟不能获得支持,何况,子璇的这个人还是学校之外的人?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好在有密友田雨的帮助,否则,还真是艰难。杨飞十分感谢田雨,几次要请她吃饭,都被愿意成人好事的姑娘拒绝了,她说:“机会有的是呢!现在子璇的脚也不方便,等她好了,上哪儿去不行?”
提起子璇的脚杨飞的心就痛,他不止一次褪下子璇的裤管观察那一点一点缩小的红肿,感同身受地疼。
子璇倒没太在意身上的伤,她在意的是殴打中丢失了的十字绣,几次说:“你说谁捡去了呢?说不定给扔垃圾堆去了吧?”
杨飞听得多了,终于忍不住安慰:“丢了就丢了,下次我来,给你带个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的东西太难买,被委以重任的二强找了几天,龇牙咧嘴地跟杨飞诉苦:“哥你整死我吧!卖十字绣的都把我当精神病了,说没有就是没有磨叽什么?你说我一大老爷们我丢不丢人?”
杨飞只好放弃,心想没办法只好找个别的新鲜东西糊弄糊弄小气的子璇。
新鲜东西还没找到,子璇的父亲就找上了挪威森林的大门。
子璇父亲是在久经考虑之后才上门的,他见了杨飞很平静:“我是陈子璇的父亲。”
杨飞讶了一讶,明白恋情曝光了,也没太紧张,很礼貌地将子璇父亲让上楼,问:“叔叔,喝什么茶?”
父亲坐在女儿付出童真的房间里目不斜视,开门见山:“你和子璇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她受伤的原因我也知道了,我来,就跟你说几句话。”
杨飞点头,洗耳恭听。
父亲缓缓地开始了铺垫:“子璇半岁,她妈就爱上了别人,我苦留不住,硬留下她做慰藉。十多年来,我把她奉若珍宝,因为顾虑她没有母亲,更比别的父母多了十分的精细和小心,所以,子璇二十岁了,见识和心智还没有普通孩子的一半儿多,这是我的过错。她爱上了你,本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却不能不害怕——她太天真了,太简单了,不知道什么是伤害,更不知道如何躲避伤害……”
杨飞轻轻地打断子璇父亲:“对不起叔叔,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子璇早晚要经历这些。而且,我比她大,我会保护她!”
“保护她?”父亲眯起眼睛看杨飞:“我愿意相信你的真诚,可是,你能吗?子璇为什么平白无故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心里不明白吗?”
3。
杨飞哑口无言。他只能哑口无言,改变不了的事实面前,他说什么?
他皱起了眉头。
子璇父亲凛凛地盯着杨飞,看出他的无奈痛苦,心稍微柔软:“每个男人都想保护他心爱的女人。”但他时刻不忘自己此行的目的:“可是,能不能保护,能不能保护好,是客观情况决定的。杨先生你在会宁算得上有钱有势,可那又怎么样?你的敌人也多啊!我不怕把话说白了,杨先生靠什么起家靠什么为生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提你身世复杂的前任女友,光是那些对你的成功虎视眈眈的人,我也不敢放心地把子璇交给你啊?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你能懂一个父亲的心吗?我闪失不起啊!”
杨飞反驳不得,他难过地看着子璇父亲,知道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叔叔的这些话子璇知道吗?”
子璇父亲摇摇头:“子璇有些地方跟她妈妈很象。对爱情至上的女人说理智是徒劳的,我今天来主要是求你杨先生。杨先生,你年轻帅气,又有钱,找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何必一定要看上缺心眼的陈子璇?她那么单纯,那么傻,什么都不懂,根本不是你人生事业的良伴,你就可怜可怜一个胆战心惊的父亲,松了手吧!”
子璇父亲客气距离求恳逼迫的话语令杨飞深深地挫败,他低下头,低着声音说:“可是叔叔,我们相爱……”
“爱从来不是绝无仅有,”子璇父亲不为所动:“对于经历丰富的杨先生来说更是如此。什么‘曾经沧海’的话都是骗傻女人的!”
杨飞再度无言,“经历丰富”,他知道子璇父亲的意思。
子璇父亲毫不放松,他牢记自己的初衷:“杨先生,我相信你此刻对子璇的爱是真诚的,也感激你这么瞧得起我的孩子,可是你能不能不那么自私?子璇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我对她的期望和她自己的理想一样,都是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有用的人。子璇上大学之前我们谈过,她将来还准备念研究生的,可是你这样一来……我恐怕,她的大学都不能平平安安读完。在你这样的人心里,学识可能没什么用,头脑发热的子璇现在可能也这么想,可是她终归和你不一样,将来冷静下来,是会后悔的!你愿意看着一个本来前途光明的女孩子将来追悔莫及吗?这就是你对她的爱吗?”
杨飞深深地勾下头,子璇父亲的话不多,不过分,却言言句句触在了杨飞的疼处上,他无法安慰也无法取信于子璇的父亲,更被他那些看似无意的“堂堂正正”、“她终归和你不一样”的话伤害了,聪明的杨飞明白子璇父亲绝不是随随便便来的,但年轻的他却远远不是成熟的房地局科长的对手,他轻轻易易就败下阵来,招架无力地问:“那……叔叔,你说怎么办?”
成功的唾手得来使子璇父亲更加瞧不起流血的杨飞,他更坚定了拆散两人的念头:“能怎么办?开始的已经开始了,子璇必须要受到伤害,我只希望,她的伤害能减到最小。如果她知道我来找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头的,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先松手,不理她,她哭几次痛几回,忘了,就好了!”
杨飞猛地抬头看子璇父亲,看着他低声下气地叫他帮他,心痛在一处——松手?不理她?叫他?多么残忍的办法,多么无情的建议。杨飞把声音冷下来:“叔叔,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
子璇父亲洞悉地摇摇头:“当然不会,如果我们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是我们现在有一个共同之处——都是爱子璇的人。我虽然只见过杨先生一次,也对你的人品有信心,子璇不会看错人的!”
杨飞又被逼住了,他彻底说不出话来。子璇父亲的一番话对血气方刚的他来说比任何一顿棍棒都厉害,比任何一次伤害都猛烈。那些淡淡的谴责,若隐若现的轻蔑,不着痕迹的吹捧一齐痛击在他的命门上,他一下子晕头转向了。
子璇父亲是怎么走的,杨飞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象一个喝醉酒了的人,无知无觉地在关上门的包房里傻躺了半夜,思来想去,一会儿回忆起子璇动人的娇媚,一会儿恐惧起子璇父亲提到的那些可怕后果,终归觉得无计可施,双手捂住脸,无声地痛哭起来。
被蒙在鼓里的子璇仍旧在傻傻地等着杨飞来学校跟她相聚,他走之前曾深情款款地对她说今后要不惜一切地保护她,她为这句情话深深地甜蜜着。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却不见杨飞的身影、车影,她不能克制地焦虑起来,拖着伤腿到公用电话亭给他打电话。万万没有想到,杨飞的手提电话里竟然出现了二强的声音:“陈小姐啊!飞哥出门了,上广州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还真不知道!什么事儿?也不知道啊!”
失望的子璇一次接一次地打,得到的回答总是一样,她渐渐地忍不住,扛不住,对关心询问的田雨哭道:“他不是这样的啊!出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他是不是不理我了?他走之前说了要保护我的啊!”
同样经历浅薄的田雨没法安慰她,作为一个相处三年的好朋友,小姑娘能做的,也仅是在学习上和生活上多关心多帮助她而已。
子璇父亲知道自己成功了,也料到子璇会如何地伤心如何的痛,但他却没有勇气在女儿最需熬安慰的时候到她身边陪伴她,甚至后来,子璇的脚好了,周末回家,他也总是借口工作忙将哀伤的女儿自己留在家里,他不忍去端详女儿眼中那深深的绝望,更心虚地害怕自己的不忍露出马脚。
接下来的日子包括后来的暑假,子璇不止一次到挪威森林和日月潭洗浴中心去寻觅杨飞的影子,但每次都被二强或者另外一些服务生拦住了,他们永远口径一致地告诉她杨飞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子璇开始还担心还恐慌,不停地对田雨说:“你说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被孙媛媛控制起来啦?要不,是不是出车祸了?怕我担心,不让我知道?”
可是时间长了,二强眼中的恻隐和其他服务生的鄙夷不屑使她意识到杨飞在刻意躲避自己,她的心渐渐灰了,渐渐冷了。最后那次,她直截了当地问二强:“他在会宁是不是?安心不见我对不对?你告诉他不用害怕,我不缠着他,只要他当面对我说出来就行!”
知道一切原委的二强深知杨飞根本无法当面对子璇说出绝情的话,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对她说出杨飞所受的苦,可是一身江湖习气的二强不能不遵守杨飞的交代,杨飞的任意一句交代对他来说都是必须执行的命令。二强无奈地说:“陈小姐你这么聪明,何必还要求这个真儿呢?现在什么年代了?男的女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吧!你要是非象个祥林嫂似的就没意思啦!”
子璇的脸霎时成了死灰,她凄绝地看看二强,竟然含泪笑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再也没去找过。
再也没去找,转眼大四来啦,子璇认认真真地学习,按部就班地生活,闲了什么也不做,反反复复地听着田雨的mp3里那几首伍佰和beyond的歌。
知道她心思的田雨没法子劝她,时间长了,想到折中的办法,她发现新大陆似地对子璇说:“陈子璇,没看出来你挺迷恋摇滚的嘛!反正你学习也游刃有余,下了课没什么事学吉他去吧!学校门口就有一家,学的人可多了!”
迷迷糊糊的子璇看看田雨:“我能学吗?”
田雨推她一把:“怎么不能?你那么聪明?正好我也想学呢,咱俩一起去吧!”
子璇就真的听了她的劝告,跟她一起学吉他去了。
躲起来的杨飞没多久就知道了这件事。
子璇不再找他,受不了相思之苦的杨飞却不能不去看她。佳美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开,他不止一次让二强借了别的车,傻子一样停在医学院的门口,盼着能看到出来买东西的子璇。他失败了很多次,因为最初的子璇死掉一样,根本不知道买东西,可是她终归得回家,终归得出门,所以持之以恒的杨飞最终没有白等。开始他只对自己说看看就好,但看了就不能自拔,常常一路跟踪着公共汽车回到会宁,眼看着子璇目不斜视的走进家门。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大伤未愈的陈子璇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让自己绝望了的人不止一次地换了车,用渴望和痛苦目送她回来。
看到子璇能学吉他了,心疼杨飞的二强安慰他说:“看来没事了,知道玩儿了!”
杨飞闭着眼睛接受了他的话。是啊,子璇那么年轻,一定会好的,她本好玩儿,好玩儿的人好得会更快。那个常常在他车窗前插身而过的身影和那个迎风晃动的马尾辫儿总使坚强的杨飞忍不住热泪满眶。没人能够知道,他多么渴望伸出手去拉住那个身影抚摸那个马尾辫儿,而又有几个人能够知道,他的放手是多么的不得已,是因为那么浓烈没有消减的爱啊!他一次次注视着那个他以为去玩儿的女孩儿,想着他们最初一起玩儿的点点滴滴,痛苦得不能自拔,夜里回到包房甚至无法入眠,因为到处都是曾经拥抱过的那个身影,到处都是她的味道,她的笑声,她的柔情蜜意低声软语。
可恨的爱情刚对两个真心的年轻人露出个笑脸,立刻翻脸无情,全不顾可怜的当事人多么的煎熬痛苦。或者,可能,这就是爱情这个东西的恶劣本性,它安心要让你品尝了它的甜蜜美好之后深刻入骨地疼痛。它,只是一剂口感吸引的毒药。
4。
二强看着杨飞颓废起来,连生意都无心做,忍不住劝:“飞哥,你难受兄弟知道。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即使不管歌厅浴池也还得管啊!咱哥们一年到头图什么?图得就是钱啊!”杨飞知道二强是好心提醒,在他这样的人心里,爱情等同于儿女私情,是小事,而出头、发达才是大事。杨飞知道自己实际上是和二强一样的人,挣钱对他来说,也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可是他就是打不起精神来,无论如何也打不起来,他自己也无奈,也烦恼,但更多的,是没办法。
秦月龙比二强更清楚杨飞的变化,因为浴池的生意一下子萧条了。象他自己说的,挪威森林经营成怎样他可以不管,因为他只抽干红,可是日月潭有他的投资在里面,他不能若无其事。他趁杨飞不在到日月潭去转了转,发现卫生很差,服务员收银员搓澡工聚在一处聊天,公用的浴液肥皂都没有了,回去便皱着眉头对第二任妻子说:“这样下去,日月潭早晚关门。”
妻子听秦月龙说了细节,也很气恼:“这个杨飞怎么回事?拿我们的钱不当钱呢?睡过八个女人了还玩什么痴情?不行让他撤股滚蛋算了,有摊子在还怕没买主?”
秦月龙却没象妻子那么激动:“你说得到容易,让他撤股,那么大的中心,三教九流你去应付?还是我豁着丢公职的风险去照顾?你当会宁有几个杨飞?镇得住场捞得来钱?要不是他行,这几年我扯他干什么?一个农村出来的二八混混儿,你当我跟他真有情谊呢?有这功夫我还巴结巴结领导呢!”
“那你说怎么办?”妻子的眉头皱起来,“他再能,不给你好好玩活儿你怎么的?”
“怎么的?”秦月龙眉头一拧:“想招儿让他好好玩儿!”
秦月龙走进孙家洗头房时孙媛媛正在一间包房的床上懒懒地躺着,听按摩员来说秦月龙来了,挺不情愿地起身出来招呼:“龙哥!”
秦月龙笑笑:“媛媛啊,不跟飞子就不理我和你嫂子了?”
孙媛媛淡淡地笑:“瞧龙哥说的?我想理,理得上吗?”
“你看你说的这个外道话,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比飞子早多了!”秦月龙哈哈笑着。
孙媛媛的笑容仍旧淡:“是啊!”
秦月龙亲热地拍拍她的肩:“我是稀罕飞子,男人嘛,就得象飞子那么火性勇猛,但我也不是不重视你们孙家,人不亲土还亲呢,何况咱们打交道这么多年了?”
孙媛媛听出他有话,问:“龙哥说什么来啦?老孙家啥时候敢不把龙哥当回事?治安大队队长!会宁城谁不给三分面子?有事就直说吧!是要媛媛去办还是我爸我哥?”
秦月龙欣赏地看着孙媛媛的畅快,笑着:“看媛媛这嘴,开口事儿闭口事儿的,哪有那么多事儿?我就是最近不忙,常到浴池去走走,见不着你的人影心里不得劲儿,来看看。”
孙媛媛无心去分辨他话的真假,心已先酸了。
秦月龙见煽情起了作用,火上加薪:“飞子跟你闹翻了,跟那个姑娘也没好多久,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哥看了心里也不舒服,想着媛媛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
孙媛媛不等他说完,打断他:“龙哥这意思是自己的还是飞子的?”
秦月龙打马虎眼:“谁的怎么样?飞子脸皮薄,哥替他做主了他能卷我的面子?”
秦月龙老婆得知丈夫去找孙媛媛之后不太乐观地问:“你确定杨飞不会卷你的面子?那头倔驴上来脾气管你谁谁?再说,孙媛媛和他好不好跟生意有什么关系?”
秦月龙冷笑道:“你当我没事真当那个和事佬去了?杨飞为了什么这么不上进?为了那个女人!他还能看上孙媛媛?我这是把熄了的火再往起挑挑——有了老孙家的倾轧,这小子不打不精神的贱性才能抖起来,才能把心放在钱上买卖上来!”
妻子听丈夫说出阴暗,多少激动:“那小子干了几个月,见了孙媛媛再忍不住重温旧梦?不火怎么办?”
秦月龙眼睛一瞪:“笨!那还不好?一切如旧,孙媛媛又替你免费看生意了!”
“那,”妻子略加了小心:“杨飞就是不理她,也不火,怎么办?”
秦月龙拿妻子的不上路没办法:“孙媛媛笨,你不会教她吗?”
孙媛媛不是陈子璇,她想找身在会宁的杨飞根本轻而易举。
杨飞没料到过了几个月孙媛媛还会来找他,讶了一讶,只剩不理。
孙媛媛对杨飞的反应见怪不怪,她十三、四岁辍学闯荡花花世界,见惯了无情,受得住打击。她对自己要什么很明确,杨飞是她喜欢的人,她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只为得到而不择手段。她上去就抱住了杨飞:“飞子,你好吗?”
杨飞厌恶地推开她:“你干什么?”
孙媛媛深情地看着杨飞:“我想你了啊!”
杨飞隐忍地:“媛媛,咱俩早就说清楚了吧?房子都过到你名下了,你还想怎么样?”
孙媛媛仍旧那副面孔:“那时候是你嫌我碍事,我不敢不走啊!现在你又自己了,多我一个怕什么呢?假如你以后又有了人,我再走,行吗?”
孙媛媛的不计前嫌没有感动杨飞,他烦恼地说:“媛媛,你怎么不明白?咱俩没那个情分!没有!这和我有人没人没关系,你懂不懂?”
孙媛媛的眼泪就掉下来:“我不懂,我不懂。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也不想怎么样,我能强奸你吗?我就想跟在身边看看你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还不行?我给你当丫鬟当老妈子还不行吗?”
孙媛媛一贯轻易的眼泪没能打动杨飞,他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我们没关系了就是没关系了,我不缺丫鬟老妈子!”他似乎厌烦透了这种纠缠这种死皮赖脸,说完转身走了,走到大街上去,随便打了辆车,仿佛去哪儿都不重要,只要甩开泪人似的孙媛媛。
孙媛媛满脸苦楚地站在原地。
孙大宇听父亲说完孙媛媛受到的羞辱之后怒不可遏地骂妹妹:“你怎么就那么贱?老去找他干什么?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你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孙媛媛紧闭着房门不搭腔。
孙父隐忍责怪地看着儿子。
孙大宇发泄够了,恨恨地拍桌子:“这个给脸不要脸的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飞哥!”二强站在包房里对昏昏欲睡的杨飞说:“那边经理来信儿说日夜潭连着七天流水不够三千了,闲出屁来啦!”
杨飞懒懒地睁眼:“怎么搞的?”
“听说孙大宇在道上放出话来——谁敢在日月潭消费一百块钱以上,他就要谁好看!”二强老老实实地回答。
杨飞并没有十分意外,看看二强,声音还是懒散:“你没告诉龙哥?”
“告诉啦!可是龙哥说他放的屁不能作为干扰咱们生意的实证,抓不着真章儿他也没办法!”二强说。
杨飞听了,把本已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唔”了一声。
二强见他并不太放在心上,着急地说:“飞哥你得当回事儿啊!照这么下去日夜潭就得关门了!挣不挣钱倒无所谓,让人把买卖挤兑黄了,咱哥们以后在会宁还能混吗?挪威森林也得关了!”
杨飞就日夜潭的事情专门给秦月龙打了电话,正中下怀的秦月龙怎么会沉不住气?他拿出身在公门的无可奈何的来敷衍杨飞:“我都知道了!可是真不方便出面啊!找人家谈吗?人家不承认我能怎么着?最近公安口在纪律方面抓得很紧,不行就兑出去吧啊?别惹那个闲气了!”他算定杨飞吃不起这个亏栽不起这个跟头,故意以退为进。
杨飞放下电话后想了想,对二强说:“你去,上洗头房把孙大宇给我约浴池去,说我找他谈谈!”
二强小心地看着他:“真谈?”杨飞沉下脸:“谈!不是用嘴谈!”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仇家也好朋友也罢,约你谈事是不能不到的,否则会有一大票知情人明里暗里笑你,以后就真的别混了。孙大宇见二强来下邀,心中不情愿也只得带着几个人趾高气扬地来。
杨飞连日月潭的门也没让他进,当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问:“你说的,不许人来我的地方消费?”
孙大宇当然不能示弱:“怎么样?”
“两个小时,”杨飞斩钉截铁地说:“你能找多少人找多少人来,就在这儿,看看能怎么样!”战书下好,决斗场定好,剩下的,只是谁有胆谁没胆了。
孙大宇从来不是没胆的,不然他根本在会宁晃不开,他连身也没转,就站在原地打了几个电话,几十个帮手就带着刀棍迅速来了。
孙大宇气焰嚣张地对杨飞道:“开始吧?”杨飞冷笑着对他点点头,反身走进日夜潭的吧台,伸手抽出一把双管猎枪来,冲出门来对准孙大宇就是一枪。一胸霰弹的孙大宇连哼都没哼,当时就倒在地上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帮手见杨飞在自家门口端出枪来,都傻了眼。
事情就这么解决的,孙大宇重伤,日夜潭拿出三十万来摆平。因为没人报官,秦月龙顺利将厮杀的事捂下。
第二天的会宁城人人知道杨飞火拼了孙大宇,日夜潭的生意又火了!
杨飞自己应对了危机,但死仇,也就此结下了!惯于在亡命生涯中寻找出路的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充当了谁的棋子,他以为他自己的作为只会对自己的生命产生影响,殊不知,凡是和他有关系或者即将跟他有关系的人都要为他的行为负上责任。
秦月龙的一招借刀杀人收了效,虽然为此损失了一点儿钱财,但在举目可见的更大利益面前,他表现得十分慷慨大度,他甚至义气满满地拍着杨飞的肩膀说:“兄弟,哥支持你,有他这么熊人的?花点儿钱就花点儿钱,钱不是人挣的?”
感动得不知就里的二强热泪盈眶,背地里对杨飞说:“龙哥是真瞧得上你,他一向视钱如命,这次眼睛都没眨一下,真够哥们。”
杨飞则没去细想秦月龙的所谓瞧得起或者器重,大概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种青睐,因为他早就明白了利益面前花哨的兄弟情谊是多么脆弱苍白,他杨飞要是什么都不能干,秦月龙凭什么高看他?杨飞从认识秦月龙那天就知道他是冲着自己身上什么东西而来,他接受他的利用,但接受不代表感激。杨飞心里亮堂堂的,秦月龙和他都是狼,秦月龙虽然更加贪婪,但有冠冕堂皇的羊皮可披,而自己伪装不得,只能更加暴戾明智,不然不但面临着饿死的危险,甚至可能被同族吞噬。
与孙大宇火拼,日月潭当然是一个原因,可是杨飞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深藏不露的原因,那就是为吃亏的陈子璇报仇。他要用行动让不死心不甘心的孙家兄妹知道,陈子璇是他的女人,他们动了她,就是动了他,他早晚要找回来的。对孙媛媛,杨飞一向是没放在心上的,他甚至也不想放在心上,他爱不起她来也恨不起她来,这和秦月龙认为的风不风尘没关系——秦月龙这种无情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如果爱上一个人,世俗的要求和规定怎么改变得了?许仙读了一辈子诗书典籍,最后不还是爱上蛇精白娘子?杨飞对孙媛媛的没感觉就是因为没感觉,孙媛媛太自私太能屈能伸为了利益不惜一切,杨飞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无法再去接受一个女版的自己。他向往的是陈子璇那种傻到没有心机的不计较,他记得见面第二次她就毫无芥蒂地让他牵她的手,而后来知道他爱了她,虽然害怕了,退缩了,明白过后还是毫无条件地让他吻她,让他占有她。断断续续的相处里,她明知道他是个日进万金的老板,而她自己常常节省得要穿旧衣,吃稀饭,却从没提出过一点儿和金钱有关的要求。在他和她的爱情里,唯一奢侈的就是她任他开着车拉她到处游逛,除此之外,哪怕是吃一顿饭,她都会捡最简单最便宜的菜式,她从来不把他当冤大头,从来没有任何挑剔和希望,她和他在一起,满心满意里,只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