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痛（1 / 1）
回宫已经有些时日了，汀兰每日五更便是要去上课的，与那些皇子皇孙一起上课，直到下午才会回来，我不禁暗叹，这帮阿哥格格可真不是一般的忙呢。我也落个空闲，便整日在屋里自己找些乐子。
当初回宫时最令我震惊的就是我目前住的庭院了，在御花园的一角，这个住所的名字竟然叫“漱芳斋”！这个名字我想每个现代的人都耳熟能详，那个红火一时的电视剧里还珠格格的住所。名字如出一辙也就算了，就连内部设施都如此相像，唯一不同的便是庭院大一些，有些装饰物和一个八角亭罢了。
在宫里这些日子，虽然我不常走动，但是太监宫女们嚼的舌根子我也未尝没听说。无非是关于我受宠的闲言杂语，我听后不过一笑罢之。在这后宫之中，大大小小有千百个女人，想的无非是麻雀变凤凰，让自己摇身成为主子，而我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丫头，只不过区区官宦家的普通小姐竟住进了宫中，得到了皇上与众娘娘的认可，那些家世显耀的秀女，宫女什么的自然将我列入敌人的位置。随处可见一群小宫女在一起叽叽喳喳说关于我的什么什么，有好话，而大部分还是不好的。
我一直不以为意，但有一次几个岁数小的宫女讨论我的时候正好被汀兰撞见了，汀兰大发脾气，一怒之下就吩咐人将她们各打五十大板。当时是泠儿跑过来告诉我这件事，我一听便匆忙跑出去找汀兰。
老远便瞧见四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被压在地上，几个太监挥板就要打下去，我一看那板子足足有二十斤之重。忙呵声让他们住手，但仍是晚了些，那几个孩子已经挨了几大板，痛不欲生的哭叫着。
汀兰见我过来阻止，小嘴嘟的高高的，有些气愤愤的说，“姐姐！这帮奴才天大的胆，竟然说姐姐的坏话，你别拦着我，我定要替你出口气！”
我吩咐旁边的宫女让她们扶起那几个孩子回去疗养，回头看着气呼呼的汀兰淡然一笑道，“有你这份心意就好了。不过他们只是孩子而已，如果你想帮我就饶了她们。”
汀兰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听我这么一说也只好罢手，大声地对那帮看热闹的人说，“如果下次再让我瞧见，决不轻饶。”便拂袖而去。
我无奈的耸耸肩，让泠儿去找些外伤药给那几个挨罚的人送去，便独自回到漱芳斋。
自那日以后，宫里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我发现那些宫女看我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虽然嫉妒，但还有一丝和善与友好在里面……
回宫以后，有些日子没有看到胤禛，也许是因为秋狝时堆积的政务的关系，年纪大些的阿哥整日在乾清宫里与皇上一同处理政务。而未来的八爷党的全部皆不是上述的阿哥，便有了许多空闲的时间，一帮人便总跟着汀兰来漱芳斋。
每次见到胤禩那温和的面庞时，我都觉得万分尴尬。而胤禩倒是没什么不自在，依旧像原来一样与我说话，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只是看着我时眼底总划过一丝悲痛……每每这时，我都移开自己的目光，不想看见他眼底的不甘与痛苦。
已经是康熙三十四年年末了，京城内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坐在屋内，能清楚地听到外面寒风呼啸的声音。我缩了缩脖子，继续弹着乱七八糟的曲子。
“姐姐，长春宫刚刚来人说让我同你一起去，说是聊聊天，一起用晚膳，四哥也许也在哦！”汀兰一下子跑进了我的房间，高兴得说着。
我笑着站起身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说，“你这个人精。都说这格格阿，肯定是典型的窈窕淑女，怎么我看你一点也没有那种样子？”自从上次被这丫头瞧见后，她每次都不会放过逗我的机会。
汀兰嘟着小嘴有些不甘的说，“谁要装成那种恶心的样子啊！好啦，姐姐，快点收拾一下，别让娘娘等急了。泠儿，快帮姐姐找件披风！”
泠儿手捧着一件纯白色狐皮披风，一脸俏皮的对我们说，“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格格吩咐呢。”
汀兰看她这样子，假装的用手扶太阳穴装作很痛苦的样子说，“什么时候本宫这么没威信了……”
我们三个便有说有笑向长春宫进发。
快到宫门口时，一个太监看见了我们，上前对我们打了个千说，“汀兰格格吉祥，奴才等候多时了。德妃娘娘，宜妃娘娘，惠妃娘娘在暖阁等着格格和若萱小姐呢。”
我暗自一惊，宜妃吗？九阿哥的生母，也是相当受宠的娘娘。对于她的了解，也仅限于《康熙微服私访记》，如果那是真的故事的话，但这种的可能性显然为零。
汀兰了然的点了下头，小公公便作了个请的手势，我和汀兰便随着他向暖阁走去。
“除了三位娘娘，还有其他人吗？”我随口问道。
“还有四阿哥和四福晋，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
“四福晋？”我一惊，心中狠狠的一痛，但又马上冷静下来。据正史来讲，胤禛应该是康熙三十年迎娶的嫡福晋，不过那位福晋姓什么，一直记不起来……
“瞧奴才这张狗嘴，是侧四福晋，四阿哥目前只有一位福晋。”那个公公装模作样拍了下自己的嘴说。
“是吗？”我皱了下眉头，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姐姐，是这样的。我曾记得嬷嬷说过皇上曾给四哥指过嫡福晋，不过那女的命不好，没过门就得病死了。”汀兰突然在一旁插话道。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转眼间，便到了房门前。一位宫女挑帘而出看见我们忙说，“汀兰格格，若萱小姐，快请进。娘娘们正在里面聊天呢！”
我和汀兰一前一后进入了暖阁。低下头在门口作揖道，“若萱（汀兰），给各位娘娘请安，给各位爷请安。”
“快起吧。一家人就不必多礼了，没的显了生份。快来这里坐，清儿，快给格格和若萱端杯暖茶。”德妃亲切地说着，她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宫装，一头凤朝就天，上配华丽的金簪，更显得她的身份高贵。
我和汀兰依言起身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这就是救了老十三的姑娘？真是水灵灵的小美人啊，姐姐，本宫听说她是你的外甥女？”一个轻柔的女声传来。
我抬头望去，看见那个刚刚说话的女子。她就是宜妃吧？三十岁上下的样子，柳眉如烟，高挺的鼻子，眼眸里尽是笑意，皮肤白皙如婴儿般，乍看一下，不过二十岁出头。我心里暗自佩服，这宫中的女人到底用了什么保持青春的方法……
“嗯，这孩子小，不懂事，倒是让妹妹见笑了。”惠妃仍是温柔如水的样子。几个月没见，我的心里倒是有些想她，也许她是我在这里给我关爱最多的缘故，也许是她那关爱有些像母爱……
“姐姐哪里的话，我这侄女若这般好，那本宫就不用这般操心了。”宜妃优雅的回话道，笑着看了看身旁的汀兰。
汀兰一听宜妃这般说，大大的眼睛一转道，“姨妈，汀兰哪里不好了？”
众人一听，便都笑了看来。我扫了一眼四周，十三阿哥微笑的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众人说笑。十四阿哥翘着腿，手支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不期然，我望进了那如寒星般的眼眸，他也正看着我，我和他相识而笑，随即转移了视线。
我转过头，看见了坐在胤禛旁的年轻女子，是上次马车中见到的女子，他的侧福晋吗？似乎感觉到我的视线，她转过头对我一笑，我不知该如何回应，便也对她傻傻一笑，转移了视线。心里顿时充满苦涩。
那女子有着乌黑的水灵灵的大眼睛，长而卷的睫毛，一点红唇，整个人看起来小鸟依人，活脱脱一个江南美女……这样的女子，怕是谁见到便也会喜欢上的。
胤禛会有妻妾，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帝王之家，妻妾成群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但我仍不受控制的喜欢上他……我不怕他有许多女人，只要他的心里有我一席之地就好，但心中还是不舒服，我终究不是个大气的女子，对于感情，我无法谦让，这样的我，该如何是好？
突然感觉到有人正看着我，一抬头却见是宜妃，她正深深的看着我眼神李尽是惊诧与了然，见我也正看着她，她轻轻一笑转开了目光对着德妃她们道，“本宫看若萱这丫头还甚是眼熟呢，真像……”
本宫听说叶心有喜了，真是恭喜妹妹要抱孙子了。“惠妃突然说道打断了宜妃的话，德妃也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宜妃，似是在警告。我心中略有些疑惑，见她们不说，便也没有多想。
我转过头看向四福晋，她叫叶心吗？连名字都这般好听……有喜了？我看向她微隆的腹部，心里又是一痛。
“不过四个月而已，明年才会生吧。”德妃微微笑着说，眼里有藏不住的美意。
我看着对面的人正一脸幸福的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我的心中有些迷茫，那里是他的孩子吗？……胤禛的孩子啊……
之后他们在说些什么我都已经听不进去，只是一味的在一旁赔笑，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在现代，男人有许多情人也是很多见得，尤其是有钱的男人。更何况这是几百年前的古代，胤禛他这个年龄应该早就当爸爸了……明明心里很明白，可是心里依旧很痛……我不敢对上对面胤禛的目光，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对他流入什么样的表情。只好低着头或与汀兰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我强烈的希望着这场没有主题的会议能结束。现在的我，只想静静的，独自一个人慢慢地将自己会乱的思绪理清……
天渐渐黑了下来，我和汀兰也终于解放了出来。我望了一眼寂静的御花园，对汀兰和泠儿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泠儿显然不明白刚要张口，泠儿拉住了她，看了看我，笑着说，“好吧。天晚了，姐姐早些回来。”说罢便拉着一脸不知所以然的泠儿走了。
汀兰，谢谢你。我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转身慢慢的走着。走到湖边，我坐在了草坪上，望着平静的湖水，心里如打翻了五味杂瓶一般。
慢慢的回想着来到这里的一切，很多的画面重叠到了一起……自从我来了之后，我的身份可是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皇上与各宫娘娘对于我的赞赏与肯定，表面看也许是好事，可谁又知道这低下的惊涛骇浪呢？在这个紫禁城中，在这个被权利与金钱所充斥的世界里，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这深深的围墙中，曾演绎着一段又一段唯美的爱情……皇太极与宸妃的生死相随；顺治帝与董鄂妃凄凉的爱情；康熙与孝诚仁皇后的恩恩爱爱，甚至在其死后几乎每天都去皇后居住的地方节哀……
我突然想起康熙在孝诚仁皇后死后所写的诗：
“月掩椒宫叹别离，伤怀始觉夜虫悲。泪添雨点千行下，情割秋光百虑随。雁断衡阳声已绝，鱼沉沧海信难期。繁忧莫解衷肠梦，惆怅销魂忆昔时。”
我在读这首诗时也为这爱情而倾倒，想着这位霸主的深情……
娥皇女英洒泪青竹，斑痕点点，成为一种延续千百年的痴情。是神话，是附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相信悲泣时留下的泪水可能是血泪。
“在这紫禁城中，真的存在海枯石烂，誓死相随的爱情吗？”我喃喃自语道。
一个身影突然坐在我的旁边，抓起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上说，“有的，就在这里。”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眼前的人，忙把手抽了出来，别过脸说，“五阿哥这么晚怎么还会在这里？宫门已经关了吧。”
胤祺叹了口气回答，“若萱，好久没有跟你一起说话了，幸好今晚来到这里，遇到了你。”说罢他似是很高兴的挑起眉头。
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深深的埋下了头……他的感情，是我永远也接受不了的。我的心，已经完完全全被另一个人占据……胤禛温柔望着我的表情，又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站起身，不想与胤祺纠缠过深，轻声说道，“五阿哥，天色不早了。若萱该回去了。”
“等等！”胤祺突然抓住我的手，随即起身凝望着我说，“若萱，何必躲着我？皇阿玛既然准许你为他的儿媳妇，若萱，嫁给我，当我的嫡福晋。”
我望着他深情认真的眼睛，慌忙的抽出手说，“五阿哥，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是认真的！你现在还小，但我可以等，等你长大……”
我忙打断他的话说，“五阿哥，你认识的若萱已经不再这个世上了。现在的若萱已经不是原来的若萱了。”
“不管你变成如何，这里永远不会变。”他说罢用手捂住了胸口，两只俊眼牢牢的盯住我，似是要把我印进他的灵魂深处一般。
我不敢看着他那深情和渴望的双眼，转过身，狠下心说，“我现在是得到皇上的认可，身份也高了许多，再加上家父在朝廷上的地位……你想娶我，想接近我难道不是因为想拉拢一些人，离那个位子更进一步？我只是个女人，有些可以利用的女人，一个为你们传宗接代的工具。但我并不想让自己那般可悲，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好听的名声，是一个懂我爱我尊重的人。”
胤祺在身后似乎很慌张地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若萱，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对那个位子不带一丝迷恋！”
我叹了口气转身直视着他痛苦的眼睛说，“五阿哥，原谅若萱的不知抬举。但是若萱的心已经被另一个人所占据，没有办法接受别人。我们，还是做朋友好得多。”
说罢，我便转身走了。对于胤祺我的心里只有着深深的歉疚，对不起，原谅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若萱……”令我心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难道是我太想他而出现幻听了？我要了摇头，继续向着漱芳斋走去。
“若萱！”一个人突然在身后抓住我的手臂，我一个酿炝倒入那人的怀里，熟悉的气息瞬间包围住了我。
我抬起头，对上了胤禛深邃的眼，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歉疚，更多的是种我不懂得情愫。“怎么还在这？你的妻子怀孕了，你应该陪在她身边，照顾她才对。”我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说道。
胤禛脸色一僵，环着我的手突然一紧，我的头紧紧靠在了他的胸膛上，他沉稳的心脏声震的我耳朵有些疼，也震的我的心疼。
“你在生气，若萱。”
“我才没有。”我脱口而出的说道。胤禛，我不是生气，只是我的心现在好乱好乱，我不知道现在该如何面对你。
“你就是在生气。”胤禛坚定地说，环着我的手臂更加紧了，他将脸埋进我的发间，贪婪的吸允着我的发香。
我转过头看向他仍有些僵硬的脸，泄气地说，“不是生气，只是心里有些不好受而已。你别笑我小气，我知道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我也明白自己是无理取闹。可是怎么办呢？虽然明白，但心里就是有些堵……”我将头埋在他怀里，小声地说着。
胤禛在我耳边叹了口气，小声地说，“傻丫头，你为我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笑你？在你没有出现以前，我的心里只想着为父辈打下的基业献出自己的力量。我也跟其他人一样，就像你说得那样，只把女人当成附属品，一个为我传宗接代的工具。可是你，却让我改变了这种可笑的想法。现在我的心，不仅为这片江山跳动，也为你。”
他的话在我的耳边飘过，我闭上了眼，刚刚对胤祺的话他都听见了啊？……
我暗自在心里想，这就够了，胤禛，只要你心里有我一席之地，让我能感觉到你爱我，这就够了。当有一天，你不再爱我时，我会带走你给我的回忆和我对你的爱……那个位子，我知道你终究会得到，但是那路程还是很艰难的吧？胤禛，让我在你的身边，守护着你登上那个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