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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行军半月，终于到了新原和帝玄的边境，明旭于关隘口五十里处驻军。
我每日几乎都足不出户，在营帐里看看书，和谢小七聊聊八卦，明旭偶尔也会凑过来，不过大多数时候，他是忙碌的。
我对战事毫不过问，漠不关心。事情到了这里，我再笨也知道，当日明旭拿我当理由，制造新原和天佑紧张局势，原来只不过是想瞒天过海，混淆帝玄的视听而已。角逐天下，需要理由吗？需要吗？
虽然不曾去打听，但从旁人的只字片言中，我知道了，江式微带兵亲征，也来到了天佑和帝玄的交界，他和明旭对帝玄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之势。
曾经对我来说是那么遥不可及的战争，眼看就要活生生地上演在我眼前，我有些恍然，却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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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已然如火如荼地开始了，不只明旭，就连朝辞也变得忙碌起来，我有时甚至好多天也见不到他。即使见到了，他们也只是会对我笑笑，知道我没兴趣，也没多在我面前谈及战况。
有很多女人不明白，其实，在男人的世界里有很多东西是女人无法介入的，比如男人之间的义气，比如争霸天下的战争！前世看一些穿越文里，总会有一些女主在战役中如何风生水起，如何意气风发，我对此总会唏嘘不已。当然，我不是怀疑我们女人的能力和智慧，即便在那个世界里，也会有穆桂英，花木兰这样的巾帼英雄。不过，那毕竟是少数，而且还是经过艺术加工后流传下来的故事。
我不会给明旭他们任何意见，也不会奉上《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等来吸引他们注意，我只是来自那个世界的一缕幽魂，把那个世界的东西，强加到这个世界，会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而原本的这里，已经够乱了。
已是初冬时节，相思给我准备的衣物有些不够，我托她帮我去采买一些衣物，而自己却始终不出门，是不忍也不敢看那些人们的眼神，苍凉，麻木，惊惶••••••
记得当初战事刚起的时候，我还壮着胆子在阵前观战，而当我见到残肢、断臂、汹涌而出的鲜血甚至脑浆时，我吐得一塌糊涂，好几天没有吃饭。那根本不是人类，是野兽，对的，漫天的厮杀声和战鼓声，激起的只是人类深埋在最深处的□□！
托尔斯泰曾说过：战争本就是灭绝人性的最粗暴的行为！我不知道其他的穿越女是如何在战场上应付自如，甚至是谈笑风生，我想我是不行，我没有那么BH的心理素质，也没有那么粗壮的神经。只能是悲凉、悲悯、无奈、无能为力、到最后麻木••••••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样的场景是如何的文艺！然而在这层沙幔掩盖的下面，是如此暴力和血腥的洗礼！
此后，我再也没有出去看过！队伍时进时退，意味着这场战役有赢也有输。随着战事的深入，明旭的情绪终于有了些细微的波动，不过，一出营，又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须眉不皱的样子。
朝辞偶尔过来看看我，有时甚至带着伤，却并不让我知道，而我却从他特意熏过的衣服中，闻到了血腥的气息，他不说，我也不点破。哦，对了，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名出色的前锋了，果然，虎父无犬子！只是，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深邃，不经意间会流露出些许挣扎和无奈！对此，我无能为力，毕竟，任何的成长和蜕变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只能微微叹息，他们在改变，而我又何尝不是！
谢小七毕竟是江式微的人，明旭当然不会真的派他出战，不过谢小七也乐得清闲，只是每日陪我聊点八卦和趣闻。我对此很是感激。因为，即便我不再出去观战，也不意味着绝对的没有危险。
好几次，有突袭的人闯了过来，我对敌不行，不过自保能力还是有的。而谢小七明明知道我能自保，却还是时刻在我旁边，拉着我共同进退，躲避危险。然而他功夫再高，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有两次他因为我的缘故，还挂了彩。
当初会跟着明旭，是因为我原本就要到帝玄跟三叔他们会合的。只是，三叔得知我跟着军队来时，却要我暂时不要离开，他会过来找我。我书信问他‘我’母亲原萍儿的事，却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我曾想过离开他们去找三叔他们，现在帝玄已经大乱，战事纷飞，要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叔三叔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搞不好他现在是有意躲着我。算了，还是等他们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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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座城被明旭攻陷，城中守军在明旭围困半月之后不战而降的，城主献上了许多奇珍异宝。明旭要相思传我过来挑自己想要的，余下的分给将士。
明旭表面波澜不惊，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得意。我想，这就是我和他山高水远距离之所在。望着那些在火光下闪烁的珠宝，一时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两句诗不由自主地涌现在我脑海里。但我没有扫明旭的兴，随意挑了一些，随后又打发相思秘密地以新原太子名义拿去分发给了城中有需要的人。
相思这次没有问，因为之前明旭给我的那些珠宝，我也是这样处理的。我这样告诉相思，如此做可以为他们的太子收买人心，毕竟，打江山易，坐江山难。相思没有异议地执行了。
刚刚打了个胜仗，明旭犒劳了将士，军队要在城中驻扎几天，让士兵有所喘息。下场战役应该是逼近帝玄的帝都长州了吧。听说江式微那边形势也挺乐观，不过，这两个人真的可以合作下去吗？随着帝玄战事深入，我越来越怀疑这平静的表面下是否有着波涛汹涌？
我知道明旭肯定也是防着江式微的，在新原也留下了自己的部署，而且定期还会有书信从新原传来。
这天，我正在房里看着书，明旭推开门走了进来，有些粗鲁，屏退了下人，他盯着我，不说话。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却装作若无其事。
他沉默了好半天，出声道：“悠然，你说人是不是都会变？”
废话！如果明旭还是明旭，我肯定直接翻个白眼，只是，现在，我有些不确定，他现在是明旭，还是新原太子殿下萧皓。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悠然，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他面无表情，眼神却是有些受伤。
“你指的是什么？”
“我有个手下曾告诉我，你曾深夜见过父皇，而后，第二天，父皇就同意了我出兵。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有些不确定，尤其是你在离开世惟山庄却没有跟我联系之后。”
“所以，你找人查了我？”我眯着眼睛，笑了笑。
“是！我并不害怕被背叛，只是，如果那个人是你，我怕我无法接受，而你更无法承受我失控的后果！”他面无表情地说。
我笑得没心没肺，问：“那你查到什么？”
“悠然，你到底是什么人？”明旭见我没心没肺地笑，皱着眉头说。
“哦？我是什么人？我如果告诉你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信吗？”
“是吗？可是问过父皇，他却告诉我说你是他故人之女！父皇的故人我不会不知道，而我查到的却是••••••”
“前朝余孽？”我笑得灿烂，无所谓地说。
“悠然，你怎能如此镇定？”他有些激动地抓着我的胳膊，抓得生疼。
“为什么要惊慌呢，悠然刚刚说过了，悠然就是一个普通人，如果太子殿下愿意，悠然会是太子殿下的朋友。”我任由他抓住，脸上依然笑容满面。
“朋友？悠然，我们只能是朋友吗？”他苦笑了一下，松开了手。
“明旭，以我的身份能跟你做朋友已经是最大的可能了，你想想看，你现在是太子，如果真要封我什么太子妃，你父皇，你的臣子，会同意吗？”
“我萧皓要做的事，谁敢阻拦？！”他冷声道，帝王的霸气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
我摇了摇头，说：“你的霸业呢？你不会想看到争霸天下的霸业还没完成，新原朝堂已经后院失火了吧，毕竟你现在还不是皇帝！”
“悠然不用理会，这些我自会处理！”他平淡地说，我知道他并不是麻木的自信，他能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只是，我又摇了摇头，说：“明旭，我相信你，只是，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参加弘贤王爷宴会的事？”
他笑了笑，眼神却带着些忧郁说：“当然记得，你还以要画我的仕女图做条件。”
“我当时是不愿意去的，所以才故意刁难。只是没想到你后来竟然答应了，你可知我为什么不愿意去？”顿了顿，我看着明旭的眼睛，说：“我不想跟皇家的人有任何牵扯！”
“是因为你的身份吗？”
“不，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是个落魄公主。明旭，你知道，我喜欢过平淡的日子，宫廷生活不适合我，如果强求，只怕那时候，我也变得不再是我了。”
“你是说如果选你，就不能选择江山？”他垂下眼帘，掩去情绪。
我平静地说：“可以这么说。只是，我也并不是希望你能放弃你的霸业，没有了野心的明旭，也会变得不是明旭了吧！”
他沉默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压抑着怒意，说：“那为什么江式微就可以，而我却不行？”
我笑容一僵，转头不再看他，说：“那是一次例外，我想尝试着改变，只是，你看，唯一的一次例外，就在这里划上一道深痕，我痛怕了，不想再痛了••••••”我指了指心口。
他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脚步却有些虚浮。
“还有，明旭，这次我不跟你一起走了，朝辞就托你好好照顾了。”我对着他的背影说。
他脊背一僵，身形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此后的几天，明旭再也没来找过我。却要相思送来了帝花泪，说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当作之前我帮他收买民心的谢礼，要我不要拿这个去赈济贫民了。我想了想，收了下来，把它挂在了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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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句歌是这么唱的来着：人世间有太多不如意，但你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看着每天升起的太阳，我笑了笑，无论哪个世界，没有人离开了谁就不能活的，江式微于我，我于明旭，都是！
这不，地球还是照样地转着，再过两天，又要启程行军了。远远的看到明旭在校场阅兵，还是一样的意气风发，没有一丝那日的忧郁和伤感。
我甩了甩头，转过身去找谢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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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了两声小八，却没有人回应，我推开门，却被一阵浓烈的酒气呛到了。
“小八，你大白天的发什么酒疯啊？！”我有些不满地说，这个人也真是太不会爱惜自己了！
他趴在桌上，没有动静，我叹了口气，给自己也倒满一杯，坐在桌前，慢慢地喝着。过了一会，谢小七动了动，睁开迷离的眼睛，口齿不清地说：“悠然，你来了？”
“小八，怎么又醉成这样？”我皱了皱眉，当日在世惟山庄也是，陪他喝到烂醉，却原来什么事情也没有！大概他的人生都是一帆风顺惯了吧！就这么受不了一点挫折吗？
“我找到晚莹了。”他打了个饱嗝，说
“哦？找到妹妹那是好事，可我看你这个样子，似乎怎么借酒消愁？”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在哪里？”
“她现在在天佑大军里，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在那里吗？”
我摇了摇头，谢小七坐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是太子殿下派她去的！”
“什么？”我惊呼，江式微派了谢小七过来监视明旭，而明旭派过去的手下居然是谢小七找了很多年的妹妹——谢晚莹。
谢小七苦笑了一下，说：“这么多年来，我还以为她早已经离开，即便没到新原，也会去帝玄的，原来她一直都躲在天佑。以前皇上告诉我说她在为新原办事，我没有相信，这一次，居然让我亲眼目睹的！”
我给谢小七倒上一杯，他一仰头，喝尽了。是啊，找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居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多少让人难以接收。
“可是，我始终不愿相信，她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的。”谢小七说。
“或许吧，谁知道呢？”我安慰着他，不过显然我不会安慰人，听起来有点不赞同他。谢小七见我这样说，放下了酒杯，看着我，道：“我跟你说过，我当年有做过伤害晚莹的事情，记得吗？”
我点了点头，那是上次他喝得烂醉时告诉我的。
谢小七接着说：“其实，一切的一切，要从十年前说起。父亲说过，如果我要出去拜师学艺，学成后必须回来继承他的家业。而晚莹，从小就好强，我们家族里没有说女人不能当家，父亲曾答应她，如果她超过我，可以让她当家。”
“你家不是经商的吗？何以她会肯跟你一起去学武？”
他摇了摇头，说：“经商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你道我为什么能在江湖上混成包打听的？那是因为我父亲，曾是天佑的夜皇！”
“夜皇？”我一惊。
“所谓夜皇就是天佑专门收集情报的一个暗流，直属皇上管。我也是父亲失踪后才知道的。”
“你父亲如何失踪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十年前他去了趟新原，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而晚莹知道后，更加发奋习武，要超过我。我何尝想当什么夜皇，只是，我不想晚莹承受那么大的担子••••••”
谢小七声音越来越低，看来他很在乎他这个妹妹的，看似当了家主，其实是在保护谢晚莹，‘夜皇’这样涉及皇家的敏感身份，该是多大的压力，而自己一力承当下来。
我想了想，突然嘭地一声放下手上的酒杯，急急地问：“你说你父亲是十年前在新原失踪的？”
他似乎被我吓了一跳，愣愣地点了下头。
“你知道他去新原是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不过之前以为晚莹在新原，我到新原查探过，也顺便打探父亲的消息，我只知道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新原前朝的一个兵部尚书家里，而新原改朝换代后，那个尚书被抄了家，线索也就断了••••••”
“什么？”我跳了起来，脑袋‘轰’地一下炸开，怎么会这么这样？难道一切都是巧合？谢小七的父亲，天佑掌管情报的夜皇，居然跟朝辞的父亲，也就是前兵部尚书一起消失了，而消失的那晚，新原一夜变天，改朝换代！
萧林曾说过，这是场阴谋，背后有人在操控，那个人是谁，他显然不愿意透露，或者他压根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这些都是巧合，那会不会也太巧了一点！多年以后，我时常在想，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就连我这场看似莫名其妙的穿越，恐怕都是那人一手计划好的！
谢小七见我如此震惊，摇摇晃晃地坐到了我旁边，挨着我坐了下来。说：“这是我家最机密的事，悠然••••••”
“你放心，我绝不会泄露出去的！我发誓！”我举着手对他说。
他摇了摇头，伸出小指，“要拉钩才行。”
我翻了个白眼，都几岁了，还这么孩子气！算了，不跟醉鬼一般见识！我伸出了小指，意思意思地勾住他的指头。
他口吃模糊地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好笑地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噗嗤地笑了出来。
哪知谢小七勾住我的指头，全部握在掌心，靠近了我，说：“呵呵，悠然，你还真是好骗，我既然决定告诉你，又怎么会不信任你呢？”
“你！唔••••••”我睁眼了眼睛，看着眼前放大的脸，这该死混蛋！他——居然借机吻了我！
我一把推开他，怒道：“谢晚君！你这个醉酒的疯子，你在干嘛？”
他回头看着我笑了，眼里居然是红果果的深情，我心里咯噔了一下，NND，有谁告诉我，老娘今年是不是命犯桃花啊？！！
谢小七踉跄了一下，差地摔倒，我的身体快了思维一步，拉了他一把，拉了后又不禁有些懊恼，恨不能抽自己。他趁势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说：“呵呵，悠然，很早之前，我就想这么做了，看来醉酒也不是件坏事！”
我愣了愣，谢小七吐着酒气，在我耳边，脖子上一路落下了深深浅浅的吻，不同于刚刚的霸道，温柔地，细细地，如蝴蝶轻舞般地，宛如对着一件稀世珍宝！灼热的气息在我身上留下一阵酥麻，我有些发懵，那个玩世不恭，成天八卦的谢小七，那个在天佑皇都城外飞身跟我一起掉入河中的谢小七，那个世惟山庄说要带我走的谢小七，那个一直陪在我旁边保护我的谢小七，那个给怕我无聊陪我八卦的谢小七••••••一个一个地涌现在我眼前。
“你们在干什么？”门突然给踢飞，只听见明旭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我惊觉，回过神来，赶紧拉了拉领口有些敞开的衣襟。
“你们！”明旭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来，谢小七松开了我，和他缠斗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