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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我对他扬了扬眉，他却隔着黑斗笠‘嘿嘿’地笑了，笑到最后，竟用戴黑手套的手指着段了的绳子说：“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么的••••••粗鲁。”
我懒得跟他计较，对他说：“你不是应该在新原吗？”没错，这个人照理应该在新原的，走的时候居然连招呼也不打，虽然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他又留了张白纸给我，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悠然有难，我就是到了天边，也要插上翅膀飞过来的啊。插个翅膀的话，某人要说我是鸟人了，你看，这身全黑套装怎样？用你的话说，这个行头配得上我玉树临风的光辉形象吧？”他拉拉斗笠的垂帘，隔着斗笠顺了一下头发。
我恶寒地抖了抖，说：“明旭，我没时间跟你啰嗦。你来，不会是想对怡华郡主不利吧？”据说武侠小说经典情节套路，就算再熟悉的人蒙给脸就认不出了。骗谁呢，别人我是不知道，反正这厮一出现，我就认出来了。
他没有笑了，停在那里，隔着斗笠，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叹了口气，说：“在你眼里，我真的是如此不堪吗？”
“利用一切有利自己的因素，你没有错。”我岔开话题。
“放心，怡华郡主我没必要动她。这条绳子，你不弄断，我也会弄断的。”他语气淡淡的，见我眼带疑问地看着他，他又说：“你不是要去世惟山庄吗？我是来帮你的，有更快的办法进去。喏，他们追过来了。”说完身形一闪，作势攻了过来。
我左躲右闪，可最终给他擒住，他拿着我的匕首抵住我的脖子，面对赶来的人。果然，谢小七带着一些人追了过来，见他用匕首抵住我，停了下来。谢小七皱了下眉头，对他说：“放了她。”
我还在想为什么谢小七肯在客栈里等了，原来是明旭暗中故布疑阵，让谢小七摸不着头脑。害得我以为事情有变，不过这样也好，我更方便进世惟山庄了。
谢小七正要上前，明旭手中的匕首却往前送了送，这个可是削铁如泥啊，我脖子上肯定有条红痕了。果然，谢小七站住了，见僵持不下，他叫他的手下去牵了匹马过来。明旭也没推迟，挟持了我上马。谢小七他们紧随其后。
我用明旭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待会下手，你轻一点，我怕疼。”抵住我的人胸膛震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这个时候还有精神玩笑，憋死你活该！大约走了四五里，明旭把我扔了下去，顺手一刀匕首插到了我胸口。
三字经差点骂出了口，我见到谢小七他们过来，赶紧喊了一声：“小八。”谢小七停下马，下马朝我跑了过来，而他手下则过去追明旭去了。我见谢小七过来，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只听谢小七过来抱住我，在我耳边喊：“悠然，悠然，你怎么样？”我心里从明旭问候到了他十八代祖宗，却不敢睁眼。
谢小七见我没有动静，抱起我上马，一路狂奔。不同于明旭身上的熏香，谢小七怀里有股淡淡的青草味，很干净，很清纯。可是我的胸口却有些粘粘的，眯眼望了眼他衣袖，却看到大片的血迹。偶的神！那是我的血啊，于是越发觉得胸口粘呼呼的。想着我的血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我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梦里，却一直有着一股青草香。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我是饿醒的，睁眼一看，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在我床前，见我醒来，马上说：“小姐，你醒了。”
“嗯。”我点了下头，“水。”小姑娘马上会意给我倒了杯水过来，小心翼翼地想扶我起来，虽然‘小姐’这个词在那个娱乐业发达的世界已经完全变味，这里，地位却是挺好的。
可能她力气太小，（我是不会承认我长胖的）没有扶动我。门开了，谢小七走了进来，见状，马上扶我起来，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杯水，胸口却有些扯痛。我‘嘶’地吸了口气，谢小七给小姑娘使了个眼色，小姑娘极有眼力劲地垫了个软枕。
我缓缓地靠着软枕，谢小七对那个小姑娘说：“去拿一些粥过来。”小姑娘应声下去了，我问谢小七：“找到郡主了吗？”他摇了摇头，对我说：“你先休息，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
还没等他说完，进来了一个有些胡子的高瘦中年人，提了个药箱。谢小七见他进来，侧身让开了，他也不多话，放下药箱，过来给我诊脉。过了会说：“没什么大碍了。”转身去开药箱，一边开一边又说：“你还真是命大，刺到那个位置却没有伤到命脉。但是，刀口有些深，要调养一段时日。”
“谢谢大夫。”我连忙道谢，他却不怎么领情，点了下头。递给谢小七一个青色小瓶，谢小七却没有接过，对他抱拳：“连叔，欠你一次。”高瘦中年人原来是连叔，只见连叔皱了下眉，表情有些不耐，却换了个白色小瓶给谢小七，这次，谢小七有些欢喜地接了过来。
“这等好药用在这个丫头身上，真是••••••”连叔说。
“她是弘贤王府的人。”谢小七说
“哦，怪不得呢。不过也好，郡主没有护送到，起码也救了个王府的人。”连叔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瞟了我一眼。言下之意是，这样他们也好跟弘贤王交待了。
“那个，我不是王府的。小八救我是欠我钱呢。”我有些虚弱地说。把关系跟弘贤王府撇得干净。
“你这个丫头，真是不识好歹！”连叔有些气恼。
“连叔，庄主那里我自会去交待。谢谢你了。”谢小七倒是云淡风轻地说。
我有些心里过意不去，毕竟他救了我，而我现在还在利用他进世惟山庄。我的一搅和令没有完成主子交待的任务。不仅如此，连叔想替他在庄主面前有所遮掩，我却四两拨千斤地说他救我是私事，与他办的公事不相干。
抬眼望了谢小七一眼，他却不以为然。连叔已经出去了，那个小姑娘端着粥过来，谢小七接过粥，端到我面前，舀了一勺吹冷，递到我面前。我有些尴尬，对他说：“我自己来。”
他手顿了一下，闻言，把勺子递给了我。我端着粥，慢慢地喝了起来。喝完粥，我望着正看着地面的谢小七，觉得很奇怪，他怎么这么安静？放下碗，谢小七要小姑娘端碗出去了。我靠着软枕，对谢小七说：“孟将军说王爷托他护送郡主，他自当尽力而为。”意思是我们甩开他是孟庭飞的决定，不关我的事。我说的是实话，算不得撒谎，只是我另有目的地帮了他而已。
“那孟将军有没有说你们要如何去皇都？”孟庭飞没有纠缠我们甩开他的事，可见他是一个当机立断的人，已经发生的事再去追究也于事无补，不如考虑下一步。
“没有。昨晚孟将军送郡主过去，黑衣人就追来了。他拿匕首斩断了绳子，也想问我郡主他们的去向。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跟他周旋了几句。他见问不出来，便要上前杀我，还好你们来了。”我说得极慢。免得牵动伤口。“这个人虽然全身黑衣，不过，要让我再见到他，我应该可以认得出来，我记得他的声音。”
“哦，这样啊。”谢小七思索起来。
“小八，要不你先去找郡主他们，我留在这里等你消息。”我说。
谢小七看了眼我，说：“还是跟我一起吧。这里不见得安全，万一黑衣人去而复返，我找谁还钱啊。”见过要债的缠人，没见过还钱的有这么好的信誉的。
于是谢小七带着我直奔世惟山庄。我在马车里睡着了，因为我怕牵动伤口疼，谢小七要那个连叔给我开了些安睡的药。谢小七本来是要抱我上马车，我却自行上去了。他也没有说什么，要我靠着那个小姑娘，自己在前面赶马车。那个小姑娘看上去就没什么力气，我哪敢靠着，只是要她拿了几个软枕过来。靠着靠着，这个软枕还挺舒服的，宽宽的，暖暖的，还有些青草香，迷迷糊糊地我抱了抱软枕，笑着睡着了。
醒来，却已经在一个房间里了。抬眼一看，雕花床檐，雪白的纱帐，房间里干净整洁，家具摆设大方有致。这里应该是世惟山庄了吧，真不愧是天佑首富的府邸，连个客房的家私都摆放错落有致，一层不染，可见主人治下一丝不苟，下人也训练有素。
我正想着，门开了，是客店里照顾我的那个小姑娘。她见我睁眼，马上走了过来，说：“小姐，你醒了，我去叫谢少爷。”说完也不等我说话就跑开了。
我用手支起身子起来了，一想却不免有些紧张，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也一起来。我整了整衣服，又理了理头发，想注意一下形象，可是，这病怏怏地坐着，又有什么好整理的呢？我有些郁闷，又有些害怕，我想见他，又怕见到他，怕他不是他，更怕他真的是他。
我正在胡思乱想，却有些人已经过来了。一抬眼，却是谢小七和“神仙”公子楚君知及两个青衣侍卫，并没有见到那人，我垂下眼帘，掩掉眼里的情绪。
谢小七走上前，给我垫了个软枕在后面。我朝他感激地笑笑，又柔柔地笑着对楚君知说道：“悠然见过楚庄主。”
楚君知朝我点点头，“袁小姐不必多礼。”说完，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他坐在那里，也不多言。谢小七见状，说：“悠然，如果你再遇到那个黑衣人，真能认出他吗？”
“我记得他的声音，如果他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了。”我有些虚弱地说。我初以为，像这等小事，最多交给管事的管家江式微，告诉他们我记得黑衣人的声音，不料想见的人没引来，却引来了这尊大佛。
“这样啊。”谢小七没有接话，和楚君知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仿佛在思考什么。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是说不上来，就状似无意地随口问了下：“你号称‘包打听’，可知江湖上有谁有过那等打扮？”
“黑衣黑斗笠黑手套，这个都很是普通，很多人都有。不过••••••”他又望向了楚君知，楚君知正接过那个小姑娘的茶，吹了口茶水，杯盖拨了几下，喝着茶，白衣胜雪，黑发束起如绸缎般披在肩头，俨然一副山水画。谢小七望向他，他停了下，几乎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谢小七松了口气，对小姑娘他们说：“你们下去吧。”等他们把门带上，谢小七对我说：“他的衣服不足为奇，奇的是那把匕首。”
我缩在被子里的手捏得有些紧，面上却带着好奇地问：“哦，不是一般的匕首吗？”
谢小七说：“不是。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应该是帝玄国的名器轻眉，薄如蝉翼，轻如眉黛，削铁如泥。”
“你是说来刺杀的黑衣人是帝玄国的？”我松开了手掌。
“不。据我所知，帝玄与新原十一年前大战，帝玄轻眉给新原国前朝大将军段隐风所夺，不过，新原十年前换了天，丞相萧林起兵策变，新原皇宫一夜之间熊熊大火，前新原的皇室家族无一生还。新原改朝换代，而大将军段隐风也不知所踪，轻眉便也跟着消失了，没想到出现在这里。”
“新原前朝旧臣，只是他为什么要对付郡主呢？”我伸手吧前面几根滑出的头发捋到耳后，学着谢小七的样子，思考起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此事如果真是牵涉到了新原，就不得不查下去了。事关重大，悠然姑娘还请留在世惟山庄休养，到时候真抓到了黑衣人，也好帮我们指认。”谢小七对我说。我点了点头，心想，我本来就打算要留下来的，这下倒好，借口都不用找了。
楚君知他们走后，我轻呼了一口气，自己支撑着起来了，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冰冷的风‘呼’地吹了进来。“小姐，你不能吹风的。”那个小姑娘跑了过来，赶紧把窗户关上。我笑笑，不知是不是口里还有早上残留的中药，觉得有些苦涩。
我打量着这个小姑娘，五官清秀，面色有些黄，手上也有些茧子，大约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眼睛清亮见底，不通世情。我问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她说。
“你在这里做了多久？”
“我••••呃，奴婢是跟着小姐一起来的。那天小姐受伤，要找人换衣，谢少爷便找奴婢过来帮忙。奴婢是个孤儿，是‘君再来’客栈收留我在客房里打杂的。”小姑娘说。看似不通世情，却伶俐可人，这么快就懂得了自称奴婢。
“叫你甘棠如何？甘甜的甘，海棠的棠。”看着她清亮的眸子，我很想要留住这份纯真。甘棠，但愿能如甘棠一样让人荫护。
“嗯，很好听，奴婢甘棠谢过小姐。”小姑娘有些开心。
“不用奴婢奴婢的，我也不是什么小姐，我是蹭饭的。”看她开心，我心情也有些愉悦。
晚饭过后，我又该喝药了，那个连叔应该很不待见我，药苦不堪言。我打发甘棠出去拿些蜜饯，甘棠却说不知该向谁讨，有些歉意地看着我，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阳城，我也不是这里的小姐，于是拿过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却差点吐了出来。
这时候，门口却来了一个碧衣婢女，拿了些蜜枣给甘棠。我抓了颗蜜枣，赶紧放到嘴里。打结的眉头顿时舒开，碧衣婢女见状，捂着嘴笑了。我看看那个婢女，她碧衣黄裙，长像普通，却无一般婢女的卑谦之态，神情自然。不知是谁的婢女，虽无美貌，单单这及时的蜜饯，我就有些喜欢她了，何况她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姐姐有心了，多谢姐姐。”我笑着对她说。
“是公子让我拿来的。”她答道。唔，是个玲珑人物，把好意都让我记到她公子名下。她说完，施施然走了。
陌生地方，我总是睡得不安稳。做了很多梦，梦里熊熊大火，杀声震天，怎么逃也逃不开，渐渐地，我有些窒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