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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日，我起来时，明旭已经在院中了。
冬日清晨的阳光暖暖地照着，明旭一身蓝裳，白玉般的腰带系在他修长的腰身上，手里拿着他的剑，似乎是刚刚练剑回来，额头上还汗水。清晨的淡雾仿佛给他披着一缕轻纱，长长的睫毛上有些水汽，他就那么怡然自得地站立在院中，昨天的一切仿佛只是我的幻觉。
见我望向他，他拂了拂额前的头发，冲我一笑，那一笑，我只觉得满园花草似乎逢春。他又朝我眨眨眼，“怎么？被本少爷俊朗不凡翩若惊鸿英明神武绝世无双的容姿震到了吧。”
我有样学样，依葫芦画瓢地顺了顺我有些凌乱的头发，朝他抛了个媚眼，至于效果怎样，我不敢保证，因为我看到了他的嘴角又在抽搐。
抛媚眼真是个技术活，我的眼睛有些抽筋，停了下来，我正色道：
“是啊，美人真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对美人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日不见便生离愁。我决定了，非卿不娶。美人，嫁给我吧，跟着我，有肉吃！”
明旭抖了抖，进屋去了。
早饭过后，明旭换了身牙白裳，银白色的腰带上吊挂着个环形玉佩，这个玉佩我是见过的，初见他受伤时，也曾经挂在腰间，伤好后就没有再见他佩戴过。
他看了我一下，对我说：“今天着女装吧。”
我点了下头。回房。想了想，选了件淡黄色的仕女裙，将鬓角两边头发束起盘在中间，盘了个发髻，随意插了个玉簪，有点像小时候绑的公主辫。略施薄粉，轻点朱唇。我便出门了。
来到大门口，明旭已经在外了，见我过来，无可奈何地笑了，“你还真是••••？我怎么说你呢？”
“这种场合，多的是名门闺秀，我再怎么弄也是当绿叶，索性当片名副其实的绿叶岂不更好？”我低头整理了一下裙带，“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的事。”于是错过了明旭眼中的情绪。
“这是？”
“马车，总不能让你穿裙子在我后面跑吧。”
说完，他跳上马车，向我伸手。我轻轻一跳，自行跃了上去。明旭低头一笑，没说什么，收回了手，拍了拍衣服。
坐定后，我闭目养神，没避震器的车子就是不舒服，我无比想念那个喝汽油的四个轱辘的代步工具。要是夜里，我也可以轻足一点，做个空中飞人，虽然耗体力，可相比较而言这个更折磨人。
“坐过来吧。”明旭见我不言不语，开口说到。
我盯着他的腿，难道要我坐他大腿？
他变戏法似的从坐椅下拿出一个靠垫，垫在身边，拍了拍靠垫。我也没跟他客气，坐了过去。
待我坐下，他捋了捋我的头发，动作轻柔，拿起一旁的头发，顺手辫起了辫子。我斜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他呵呵一笑，“虽然去做绿叶，咱也要做树尖尖上的嫩叶啊，别搞得像个见不阳光的卷边叶似的。”
我任他捣鼓，低声说：“这几日，阳城里多了好些人呢。”
他手下不停，“也就些小兵小虾，没什么的，打不过，你不是可以跑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最好给我安分点, 二叔他们回来怎么办？”我偏过头瞪他一眼，换来头皮一疼。
“别乱动。”他没有停下，自顾自地辫完头发，辫好的头发往另一边耳朵上别过去，他手下一闪，多了个水滴状的头饰，穿过辫好的发梢，把头饰固定在我额前。
“好了”他笑得像个得奖的孩子。
我摸了摸那个水滴状的坠子，望向他，他双手环抱于前，笑着说：“算是给你的酬劳。”
“今冬特别寒冷，听说新原国那边冰灾成患，他们的国主派人来天佑求援，咱这位圣上倒是大手笔，那运送过去的东西啊，啧啧，想不让人眼红都不行。”
“你当朝堂上这位圣上是吃素的。天佑和新原相安无事这些年，双方都在暗地里招兵买马，谁都想吞了谁，只是少了合适的契机而已。”明旭说着，眼睛闭上养神。
“天佑是想故意刺激新原，让他们眼红？”
“谈不上刺激，都想各取所需。”
我拨开马车的窗帘，“前些天，有些西边的难民逃到了阳城，乞丐多了。贤王府这个时候宴客，是给新原继续下一帖猛药吧。”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昨天可是连孟庭飞这个少将军都来了。”
“难道他还真是想给自家女儿相亲不成，我可听说他对这个女儿可以宝贝得紧。”
“宝贝女儿能给找个佳婿对他可是如虎添翼。呵呵，弘贤王，你不觉得越来越有趣了”
“我不觉得有趣！看看这些难民，再看看你们！”我摇摇头。
“这些都是注定了的。大家各有所命，成大事者不当拘于此。”
“是吗？我总觉得他们只是某些人的牺牲品，被人野心玩弄的牺牲品。”
“大家都是人，可区别大着呢，有人天生就是王者，有的人穷其一生也只是勉强温饱。能做的就是拼命地缩短与别人的差距，命该如此，谈不上牺牲。”
我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我们之间也是距离越来越远了呢。”
他睁开眼睛，低头掩去眼中的情绪，苦笑：“我们，何时有靠近过？”
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怡华郡主那边，我会帮你。至于酬劳，还是算了。别把二叔三叔他们卷进来，就当答谢我吧。”说罢，就要取下头上的饰物。
“给你了就给你了，不要的话扔掉好了。”明旭淡然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他没有察觉的怒气，“你放心，三叔他们也是我师父。”
我楞了下，收回手，笑了笑，不置一词。马车停了下来，我先起身，“到了呢，公子。”
下了马车，明旭走在我前面，用我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不是公子，是远房表哥！”
“哦，知道了”我垂下眼帘，莲步轻移。
来到园中，只见戏台已经搭好，园里已经到了不少人。
明旭已然笑靥如风，走上前，跟周围的人点头的点头，作揖的作揖，游刃有余。
“李公子，你来了，令尊前些时候身体欠佳，可有康复？”
“多谢明旭兄挂念，家父只是偶感风寒，已无大碍。”
“如此甚好，甚好！”明旭语气真诚地对钱庄的少庄主说道。
“前些日子多亏明旭公子帮忙，找到了我家失传的玉麒麟，祖父设有小宴，还请明旭赏光到我府里一聚。”府台的公子修公子拱手道。
“小事一桩，无足挂齿。能到府台大人府上，小生荣幸之至。”明旭眼底精光一闪。
“这位佳人是••••••？”旁边一位身着青衣的公子看着我亦步亦趋地走在明旭身后，问道。早知道明旭无论哪里都吃得开，呵呵，连带我这“绿叶”也沾光了。
“这是我远房表妹，袁悠然。来，悠然，见过诸位公子。”
我轻轻移步，走到众人中间，盈盈一拜，声音婉转，“悠然见过众位公子。”确是标标准准的天佑大家闺秀之礼。
“悠然姐姐，你来了，我正到处找你呢！”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我朝笑声方向看过去，只见怡华郡主螓首蛾眉，弯弯的眼睛像两弯新月，玫瑰色的裙衣映衬着如雪的肌肤，乌黑亮丽的秀发高高地盘起，莲步生花，一派雍容华贵。
我刚直起的身子又微拜下去，“悠然见过怡华郡主。”旁边刚刚看呆的众人连忙行礼，明旭也随众人一躬身，笑得清明，我若不是离他最近，几乎看不到他眼角的那若有若无的讽刺。
小郡主笑到，“父王都叫大家不用拘礼了，诸位公子，琼楼献舞马上要开场了，听说他们的台柱雪梦姑娘是此次主角，大家赶紧找个好位子吧。”
言罢，走到我跟前，低声说：“悠然姐姐，我有处好位置呢，咱也好好看看美人，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我笑了。
跟随怡华郡主走向看台那边，路过一处，我又看到了那个武状元孟庭飞，他还是一人一桌，双手抱剑，目不斜视。
我忍不住笑了，拿丝帕装模作样地挡了挡，郡主回头，问我，“怎么了？”
我指了指那个仅有一人的桌子，笑得欢快，“看，妙人呢！”
“切！”怡华郡主不屑地嗤了一声，“武夫一个，真不知道父王怎么想的，请他来。你看看，诗不会诗，文不会文，别人给他交谈，他还给脸子看。目中无人！”
“或许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跟人交往，常年习武，有些木讷罢了。”我不禁为他开解。
“是吗？不懂跟人相处，怎么头上给人伤成那样，肯定是得罪了人。嘿嘿，还武状元呢？打架都打不过。”
“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坏。”
“在悠然姐姐眼里没有坏人吧。呵呵呵••••••”
我无言对答，是吗？眼里没有坏人？我有些勉强地笑了。
看台下的主桌，弘贤王爷已经坐定了，旁边坐了一位着白裳的男子，冷清清的气质却是昨天的那个“神仙”公子。王爷正侧着身子给他说些什么。
郡主走前，我行在后面，来到主桌旁，怡华郡主，对弘贤王爷笑着撒娇，“父王，您抢了我这绝佳观赏位置呢！”
“怡华啊，来来来，坐父王这里来，我宝贝女儿的位置我自然要留的。”弘贤王爷宠溺地笑着。
“那还差不多，呵呵。”小郡主微微一笑，娇羞的神情怕是将园中的鲜花都硬生生地比下去了。她拉了身后的我一下，“这位是女儿的新朋友，袁悠然。”
“悠然拜见王爷。”我垂首盈盈一拜。
“免礼。既然是怡华的朋友，随意就好。这边坐吧”王爷果然如传闻中那样的宠爱怡华郡主。
“谢王爷。”我落落大方地坐到怡华郡主的身后。
“怡华，这位是楚君知楚公子。”弘贤王爷对小郡主说道。
“楚公子有礼。”怡华郡主笑着点头，“神仙”公子一拱手，“郡主有礼”。
原来是世惟山庄的君知公子，怪不得！世人都道——世惟富中宇，君知四海行。也就是说世惟山庄富甲天下，君知公子四海都知道。想不到他这么年轻，而且功夫似乎相当不错。不过，世惟山庄不是在皇都吗？他也来这凑热闹啊，我朝他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他朝我点了下头，目光扫过我，看到我额头上的水滴挂饰，楞了下，转过头去。
弘贤王爷顺着他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状似无意，“袁小姐府上何处？”
我心念飞快一转，谨慎地回答，“民女现居城南，今日随表哥明旭前来。”
“哦，可是远鸿书院的明旭公子？”王爷问。
“正是。”
弘贤王侧过头去，略一思量，挥了挥手，对下人说：“去，请明旭公子来这里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下人领命去了。
不多时，明旭便翩然而至，朝弘贤王优雅地行礼，弘贤王笑容亲切，像看着一个喜爱的后辈，说：“明旭公子不必拘礼。素闻远鸿书院明旭公子乃旷世奇才，天文地理琴棋书画礼乐射艺无一不精，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王爷盛赞了，说到旷世奇才，第一当数眼前的君知公子才是，且世惟山庄更是卧虎藏龙，人才济济，就连君知公子的管家江式微江公子小生也望尘莫及。”明旭谦虚地说。我低头勾起了嘴角，也只有在外才听得到他这番话。哼，真是有够虚伪，明明自恋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人，啧啧，真是••••••
“楚公子。”明旭朝楚君知拱了拱手，“江公子此次可有随行？”
不待楚君知回答，一温和圆润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呵呵，明旭兄，好久不见。”我望了过去，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只留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