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1 / 1）
在这个恶梦清醒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
永远的离开，没有理由不离开。
子健被这样猝不及防的意外彻底打倒了，他不想看到我，不想。如果不是我，他和若凝的世界也又会是一番模样，我知道……
子健办完了若凝的后事便只身去了美国，不论俊昊怎么做都留他不住。我知道，他不想再看到这物景依旧，人事全非的一切了……
他真的离开了，带着对若凝的无限思念，和对我的刻骨怨恨，离开了。
我的世界还是在一次次黑暗与光明中交错着……
每天都是打针，镇定剂，舒缓情绪的药物，我看着每天忙来忙去还要照顾我的闵俊昊，偶尔清醒的时候，自己在心里感觉唯一亏欠的，就是在这期间一直没有抛弃我，一直耐心照顾我的他。
每天晚上我告诉他我睡不着，要求开一些安眠药，俊昊看着我被失眠折腾的疲倦不堪的我，也同意了我的要求。可是每次只给我很少的量，就这样，过了很久……我感觉终于可以安心的走了。
“俊昊……对不起。”我知道我要说对不起的人太多了，若凝，子健，泰宇……
“对不起什么？”
“还有，谢谢你。”
“对不起什么，又谢什么？”
“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俊昊审视着我，“干嘛突然这么温柔，让我感觉怪怪的，身上直发麻呐。”
我笑了，说：“那以后不会了……”
“你还是对我冷嘲热粉一顿，我会觉得我是在和林忆南讲话。”说着，他的手伸向前来理了理我额前的乱发，轻轻的捏了捏我的脸说道：“快点好起来，你写剧本，我拍电影，我们一起合作。”
我咽下哽在喉中的泪，牵强的笑着说：“嗯，还是要谢谢你，在所有人的离开我的时候，你还肯收留我……”
“收留？”
“可是……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
“真的什么也没有吗？”闵俊昊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扣子，放到我的面前。
我拿过扣子看了看：“这好像我毛衣上的扣子，前段时间找不到了……怎么会在你这里？”
俊昊看着我，像是似乎言犹未尽，但却不知从何说起，迟疑片刻：“这就是你毛衣上的扣子。”
“你捡到了……”
“不是……，这个第一枚，是我出车祸那天，从救我的人袖子上面拽下来的，我一直保留着；第二枚……是那天在医院拉你的时候掉下来的……”
我怔怔的看着他：“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你比我早知道。”
我没有说话。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那天救我的人就是你？”
“说了，有什么意义吗？”
他说到这个的时候仍然有些激动，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半天才幽幽的说道：
“你知道吗？我好像快三十年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但是那天……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害怕。我以为我那天死定了。虽然看不清你的长相，但是我记得你为了救我冒死拦车时我的震惊，后来我一直在想，那个女孩子是哪里来的勇气肯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冒死拦车？救完人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真的……我没有想到现在的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人，完全不求回报率的救人。林忆南……你真的给了我太多的意想不到。知道我见你第一面时候你是什么样子吗？”俊昊渐渐舒开紧皱的眉头，然后轻轻的笑笑，“面色很苍白，两眼大而无神，早就听说她有一段伤心的过去，但是从不见她痛哭，像一条小溪，几乎看不到流动的痕迹，也没有流动的气息，总是悄然的行动，面无表情的看每一个人……最开始会以为你很孤冷，相处时间长了才发现，那是安静，不是孤冷，那只是一个人在悲伤，却依然不改善良的本性……”
“不是的，”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只觉心里闷的喘不过气来， “不是这样的。我因为一个人很难过，所以才想拉上无辜的人，所以……若凝才会离我而去，我真的很自私，从以前到现在，我只会带给别人伤害！我真的是个多余的人……”
“你怎么会是多余的人呢？你对于某些人来说你很重要，而且，你现在可是当红编剧，不是你的剧本，我们的电影怎么能大卖呢？”
“没有我写，你的电影也会大卖，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导演，你一定会成功的。”
“你不是说我是个最无常的导演吗？现在改观了？”
我哽咽起来：“嗯，相处久了才发现，你是个好人……”
“好人？”他挠了挠头发，“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呐……”
“我如果早一点认识你的话该多好……如果，你早一点到北京，如果，我早一点到台湾，我们如果早就认识的话，我们……会不会很幸福？”
“我们现在，不，我们以后……也会很幸福。”
“现在看来，其实一切的事物并不是命中注定的，那些都是自己选择所造成的，如果我在三年前和子健来台湾，如果我不是又臭又硬肯和你回家，那……所有的人都会很幸福……”
有一句其实我没有说出来，如果我不是想要报复罗民智，若凝就不会离开……
我泪眼朦胧，我还会幸福吗？
不——我没有资格获得幸福，没有。
“不要想太多了……”他紧紧的揽过我，把我拥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
“我没关系……你不是有事吗？你去吧。”
“好，我会早点回来的。”
把他送到门门，他转过头来说：“快回去睡觉，不许多想。我已经让大嫂给你准备了晚餐，你自己吃，我会尽量早一些回来。”
“嗯。”
“记得吃药。”说完，他转身要离开。
“俊昊——”
他停住：“嗯？”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先遇到你，跟你回家……”
俊昊痴痴的愣在那里。
如果早一点遇到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满身伤痕的出现在你面前。
他上前紧紧的抱了抱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嗯……”
送走俊昊，把大嫂支出去给我买东西，她本来不放心，然后把我安抚到床上，直到看到我睡着，她才出去。等大嫂走了，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哭的无声无息。
十几年前新妈妈对我狠狠说的话又回响在耳边‘你这个扫把星，记着，爱你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的！’一个魔咒，一个怪圈，已经验证了所有……爸爸，奶奶，若凝……他们都是我最爱，最重要的人……
只要我结束了，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就解脱了……
该结束了，一切的一切，不堪重负的一生，全部，终于可以结束了，颤颤微微给俊昊写下最后的纸条。
俊昊……对不起。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就会淡出他的记忆，他会找一个阳光的女孩子，然后牵手走一生，他是一个好人，应该幸福的，只是那个让他幸福的人……不是我。
原谅这样没有勇气的我吧，我现在……只想解脱了。我要去找若凝了，我要去见若凝了，我要去和她亲自说对不起……我们要重新在一起，重新，不管今生来世，我现在……只想要和若凝在一起。
我的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泪流的太多了，连从前的怨恨都洗礼了……
我从皮夹深处掏出那张一直不愿意拿出，却依然不舍丢掉的照片，也是唯一一张和他的合影。照片上罗民智拥着我笑的若春日的暖阳……
这一场爱情，我好像跋涉了千山万水，舍弃了所有风景，风尘满面，伤痕累累，然后他却始终站在最初的地方，灿烂依然……。
再见了……罗民智。
不……是永别了……
我想，我会忘了我们经曾美好的一切，也会忘了曾经伤痛的一切……
拿起桌上的火机，点燃了照片，一切全都随着火苗化为灰烬……
一切，都结束了……
我将一把足可以让我长眠的安眠药狠命的吞了下去，轻轻躺回了床上，轻轻摩拭着镜框里我和若凝的照片，我一脸幸福，她一脸绚烂，若凝……
若凝……我来了，
奶奶，我来了……
爸爸……
眼前渐渐的黑了，眼皮再也抬不起来，我长舒一口气，轻轻的笑了……
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砸门，但是我的眼睛张不开，然后便陷入了一个漆黑色的世界。
所有的人都在追求幸福，虽然知道追幸福的道路充满坚辛，但并不能阻止人们追求幸福的决心……曾经，我也是这样。
在我清醒的知道被闵俊昊救回来的时候，其实我感觉已经死了。
我的腿，因为大量安眠药的作用和刺激已经没有了知觉，站不起来了……以后站的站不起来我不清楚，这样活着，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俊昊并不这么看，他在我醒来之后大发雷霆：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痛苦也好，伤心也罢，生活还得继续，活着的人还是要走下去不是吗？”
闵俊昊有些激动，声音也渐渐沉了下来：“你知道若凝的死你无法接受，你明明知道这种痛苦，但是你却还想把这种痛苦转嫁给别人！已所不欲，勿施与人！你是个作家，这些道理你比谁都应该清楚！如果若凝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她死都不会安心！若凝有多在乎你，这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我只是……太累了。”说着，若凝的声音余音在耳。
“你真的是个自私的女人！林忆南！”俊昊眼角有些湿润，声音也有点颤抖，“在你眼里你就看不到别人吗？林忆南，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事的话，我要怎么去面对子健，要怎么去面对自己？难道在你心里只有你自己？难道你为了别人就一点点都不肯努力？为了哀悼你的过去，已经陪上了若凝，你还不清醒吗？你以为你一死若凝就会开心吗？不——她会恨你，更讨厌你，为了这样一个没有勇气的人为之付出她宝贵生命的人，你认为若凝会原凉你吗？你认为子健会原谅你吗？你以为子健不想面对你，不想原谅你的原因是什么？不是因为他真的恨你！而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原谅了你，只会让你更痛苦！”
最后的这一句话，让我麻木已久的心像烈酒灼伤般的疼痛……
“你只知道你自己难过，你一心只是在哀悼你的过去，你有没有想过往前看看呢？看看真正陪在你身边的人！每个人都希望你活的幸福，可是你呢？你就是以这种方法来报答他吗？”
我不禁伏在俊昊的怀里纵声大哭起来，心像被一点一点的撕扯碎，疼痛感又重新回到肉体，如果可以，真的恨不能马上就死去，再也不要面对这血淋淋的人生！
闵俊昊紧紧抱着我，我感觉到他心仍然跳动的很快，他喘息慢慢变的均匀，似乎平定了一下自己然后说道：
“我不允许你这个样子，林忆南……为了这么多在乎你的人，你要给我好好的活着！没有比死更容易的事了，难道我们为了解脱就要去选择死吗？不能这样……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里，如果我不唤醒你，让你活在自己的意识里，也许那样，你就不会这样，你就可以继续留在我身边……”
…………………………
闵俊昊辞去身上的一切职务陪我去台南的一个中药世家去治疗腿，那是一个海边的渔村，交通很发达，但是渔村里却很安祥，安祥的像个世外桃源，每天太阳从海平线上徐徐升起，闵俊昊天天推着轮椅带着我看日出，他说是子健提议他带我到这里的来治疗的。他说让我电话，电脑全部远离，安安静静的治疗。
我们突然不接触外面的世界，远离了电脑，电视，每天就在租的小矮房子里，闵俊昊给我读些让人精神很惬意的书。有时候我睡觉的时候，他也会在床前念给我听，直到我沉沉睡去，他才回去睡觉。
半夜醒来的时候，我一个人蜷在角落，凝视着若凝的照片……窗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洒下斑驳的倒影，常常忘了时间，忘了时空，浑然不觉黎明的到来，……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不在。
佛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一时间似乎已尝尽。
虽然在人前依然坚强地工作，治疗，但只有我知己知道，我心里对活着的热情已经快速退化死去，像一根神经，曾经敏感，但现在已经没有知觉了。以前我以为从民智的背叛，从失去孩子的时候，我就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可是现在才发现不是，是从若凝离开我的那一刻……
如果早一点没有知觉，也许就不会再想着去报复罗民智，去想再度站在他面前，就不会想去找泰宇回到韩国，若凝……也许就不会死。如果可能再重来，那我可以失去一切去换回若凝……
可是……这只是一个残酷的如果……
俊昊说，生命总是有来有去，就像春夏秋冬的转换，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亦是大自然的挽救力，连佛陀都不可抗拒。只是不知道，我的生命又会结束在哪一天……好像在潜意实里在期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我的腿每天都会做针灸治疗，每天上午都扎三到四个小时，下午还要熬中药吃，闲的时候闵俊昊仍然不忘电影，和我商量着写新的故事。
我们不觉在渔村呆了将近三个多月，虽然我的腿还是不会走路，但是可以扶着独自站立了，医生说回去再多加练习，很快就会再站起来，回到以前的样子的。俊昊说在西医上就是物理治疗，不用再每天扎针，不用再喝没完没了的中药。
我们回了台北。
一回台北就有一条很震惊的消息，就是郑泰宇来到台北拜忌编剧许若凝。这是我在网页中无意看到的，看来离开这三个月发生了很多事，而且郑泰宇还上了一期娱乐节目，坦言他和若凝曾经相恋的事实。
我愣在电脑前发愣，不知道什么时候俊昊站在了我背后，他从后面抱住了我，紧紧地，我没有动，任他抱着，半天，他才说道：
“若凝和郑泰宇的事……真的很意外。” 俊昊盯着网页上面，淡淡一笑：“其实我在渔村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了，我没有告诉你……”
“嗯。”算是回应，也因无话可说。
他突然把我的轮椅转过来，盯着我的眼睛问：“你……还恨他吗？”
我一愣：“谁？”
“郑泰宇。”
我懵了，“什么意思？”
“你和若凝因为他……”
我心里一沉，没有再说话。
“你……还在……爱他？”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谁？”
“为什么明知故问？还在逃避什么？”
我不懂俊昊说的什么意思，怔怔的看着他。
“我以前多多少少从子健那里知道一些你们的事，你和若凝因为喜欢上同一个男人，所以若凝才从韩国回到台湾的吗？而且……他也在找你。”
原来他误以为我和若凝同时爱上了郑泰宇，我该怎么解释这段复杂的事情给他听呢？更何况也不想解释，不想再提那段岁，想从根底里忘掉……
“一切……都结束了。”我重新转过身去，关掉网页，“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他又把我转过来，挥去眼里失落情绪，然后像是在坚定自己的心情，托起我的脸说道：“好，我们都不要再提了，从现在开始，是闵俊昊和林忆南的世界，你的眼里，只许我一个人的存在……”
……………………………………
仍然每天都做物理治疗，一直到浑身被汗水湿透才肯罢休。其实我已经无所谓自己站不站的起来了，只是不愿意俊昊这么累的照顾我，所以挣扎着，让自己至少能够自理自己的生活。以前照顾过我俊昊家的大嫂，但是自从那次出事之后，她就变的神神叨叨的，俊昊只要不在，她就一刻也不停开我身边，即便是上厕所也不行。她不怎么敢跟我说话，总是在偷偷的看着我。
她真的是很衷心于俊昊家，只要俊昊不允许我做的事情，我即使再怎么求她，她也会坚硬的拒绝，每天的作息时间完全由她掌控。我有时候有些生气，虽然像是被‘控制’着，但是这种被宠着的感觉，还是让我感觉很窝心。
给俊昊写完剧本之后，我为台里另一个导演写的个剧本也马上要开机了，我和俊昊同时收到了参加开机仪式的邀请涵。本来不想去的，但俊昊说虽说是开机仪式，但是并没有记者媒体到场，只是所有剧组的人员互相认识一下，为了以后合作的顺利而一起吃个饭。这个导演徐正是他最好的前辈，不去不合适，况且这还是我的作品。
他还神秘兮兮的说，没准还能一睹我偶像的风采呢，虽然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被均昊一再的说服，终于同意和他一起去参加那个隆重的开机仪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