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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时间,我想尽了一切办法。从街头问到街尾,甚至去了警察局人事管理中心,却怎么也查找不到静母亲的下落;蒋阿姨也磨破了嘴皮子,始终无法让静自己开口;医院那也没有什么消息。
冬日的老街,寒风凛凛,茫然的我在街头下意识又来到了这里。三个月来,这里的每一处都是如此熟悉,但却又让我如此失望。慢步街头,我感到无比绝望。一步步延着往日的足迹踏着青石板拾级而上,来到山顶。当时有许多老者在此拉二胡,敲小鼓,唱戏曲;还有个胖女孩在草地上跳绳。如今只有我孤身一人迎着砭人骨髓的山风。所有的绿色山体都呈暗黄色,只有几棵青松与凉亭依旧。穿过几块田地,我来到二层的红色小楼前,篱笆内的植物一样萎顿不堪,就像我眼下的心情。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也不知道来这做什么,就是觉着不来无法释怀心中的压抑。我绕着小楼转了一圈又一圈,手指头触碰着古老的红色墙体感受着内心的宁静与祥和,浮躁与压抑在此刻已不复存在,我终于明白静为什么会失眠,在这幢楼内曾生活过的人到了尘世无法不失眠吧。
静,你是个怀念过去的天使,尘世的一切都不适合你啊!
悲痛的我回到凉亭,向远处吼哑了嗓子,然后就一直坐着石凳上直到夜晚的降临。
晚上重回街头,我发现许多孩童手里拿着喷发出灿烂烟火的烟花,我突然意识到明天就是圣诞前夜。我想起了医院山丘上平房前的那棵雪松,苍劲高大,有些像电影里的圣诞树。我想我应该为静做点什么。
我赶到这座城市的夜市,逛了一圈,许多摊位都开始贩卖圣诞节的礼物,我想像了一下那棵雪松的尺码。买了六盒圣诞节灯饰,一盒烟火,一个接线板。准备回去时,我在音乐摊点看到了《鲍比达的音乐爱情故事》,那个曾让我无比怀念的音乐,我觉得那天放这盘碟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这天我早早的睡了,没有失眠,这是三个月来我第一次睡得那么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来了,向蒯大姐借来一把铝制伸缩梯子,开始装扮雪松的大计。曾看过电影、电视上装扮圣诞树,通常都没有放装扮的细节过程。轮到自己亲自实施时,才知道这是件苦差事。
这棵树比我想像中还要大,树尖超过了房顶。伸缩楼梯拉直了也只能到松树的2/3处。装饰是从高处开始的,每盒灯饰的长度是5米。我延着松树圆周将灯饰绕在树枝上,为固定,每隔一段就在分叉的树枝上环绕一圈。绕圈并不麻烦,麻烦的是楼梯在一处无法将灯饰绕过整棵松树,我只能每绕一段就下来移动下梯子。一开始摸索,弄来弄去都不满意,不是绑得不够紧掉落,就是绕的圈不够圆。动手时间长了,技术也熟练了许多。经过两个多小时,终于让我感到满意。我很兴奋地将插头通上接线板,按下电源按钮。当我看到每个小灯泡绕着松树发出微弱的灯光时,疲惫感化为了乌有。
但我很快就觉着不满意了,松树顶端有一节空置,整体过于单调,平乏,缺少重点。我想了一下,确定应该补足的地方,我到各大商场的礼品部与大街小巷的礼品店转了一圈,发现了我想要的东西——一颗通了电就能发出明黄色彩的星星。
回来后我想将它安在松树的最高处,但由于伸缩楼梯到达不了,我咬咬牙将所有已安装好的灯饰拆卸下来,然后从楼梯最高处踩上较粗的树枝攀上树的顶端。小时候我就有恐高症,一眼也没敢向下瞧。我小心翼翼地用胶带与别针双重固定好那棵星,
绑扎的结实程度我想即使是七、八级大风也不能使它掉落。我再次开始灯饰的“绕圈运动”。绕完圈,我用三盒灯饰对雪松塑了三条边,形成一种立体感。
完成宏伟剧作后,已时近傍晚。远处的夕阳大如圆盘,犹如八月十五的月亮涂上胭脂临时客串了一把,红晕染红了地平线。我来到病房门口踌躇了一下,这几个月虽然已能够进入静的病房,但她却很少与我说话,不知道今天她会不会答应我的请求。
虽犹豫了一下,但我知道我不说一定会后悔一生。当我跨进房门时,静在睡觉,长时间的化疗已使她曾拉直的秀发化为乌有。她头上戴着一顶线帽,那是蒋阿姨一针一线织出来的,她的嘴唇苍白得没有血色,脸上充满了疲惫。
她的右手露在被外,手指依旧纤细,但指甲却失去了往日的色彩,苍白得如月球表面。我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捧起放在了被子里。
我抬头看见她醒了,她正望着我。
“失却了心情。”
“什么?”
“指甲”
“她会再次快乐起来的。”
她不说话,伸出手拉住我的手,我用双手将她的手包在手心。她的手很冷,我的心很热。
“怪我吗?”
“不怪。”
“真的?”
“真的。”
她还想说什么,我用手指放在她的嘴边。“不要说了,我明白。”我顿了一下,放松了脸部肌肉笑着说:“今天我邀请你参加我的圣诞party,你愿意吗?”
她看着我,脸部的愁容舒缓开来,慢慢蕴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我愿意。”
听到这个回答我并无预想中的开心,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忧伤。
“八点钟我来接你。”
“我会穿上水晶鞋与晚礼服赴约。”
“可我没有南瓜马车。”
“有你就行。”
我怕自己再也无法抑止,转头快步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