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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要住院” 马叔叔望着我,一脸不解。
十几年没见,年近不惑之年的马叔叔头发凋零的厉害,已如初秋的足秋场。说起来马叔叔还是当年医院的帅哥,引得不少小护士春心荡漾。如果有人能预测未来头发的走势,就好像股票交易市场的分析师一样,他可能就不会引起女孩子们过多的遐想。
“是的”我坚定的回答。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件事你最好与王院长谈谈,毕竟她也是你义父。”
义父?突然,记忆如洪流破闸而出,一泄而下。我想起了一个人。她如天使般走来,笑着看着我对我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姐姐了。然后她又拉来一个人对我说:他是我父亲,从今以后也就是你的父亲。不要哭了,乖,把药喝了。我摇头,她摸着我的脑袋说:你不喝,姐姐会不高兴的。后来我将药喝了,因为不想姐姐不开心。
王院长是姐姐的父亲。
此时,门被推开,一名身穿白色大褂,头戴护士帽的女人走了进来。
“喂,老马……”她转头看见我,脸上惊诧了一下,顿时回过神来。大叫“天啊,天啊”,接着非常兴奋地抓住我的臂膀,“是你吗?”
我笑着点点头。她就是我的姐姐----蒯琴。
“小家伙,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来看你几位叔叔、大姐的。还是……还是……”本来笑容嫣嫣的她突然面露紧张。
“不是啦,蒯……大姐”我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结实的很”。
“啊,吓我一跳,你这小鬼。”蒯大姐转忧为喜,拍着我的手仔细的望着我。
“多少年了呢?长高了,也长帅了,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孩会被你迷住呢”
看着蒯大姐关切的目光,我一阵感动,眼角突然有些湿润。蒯大姐是我小时最喜欢的护士,她有最童真而单纯的笑,虽然她现在已没有过去的青春,但性情依然没变。
“他想住院呢”
“什么?为什么?”蒯大姐眼角似乎有了些光芒闪动。
“没有啦,因为……”我不知该如何诉说,顿时室内一片宁静,我看到窗外马尾松树顶的摇曳,心想今夜风一定很大。
“不用说了,大姐一定会帮你的。”
“蒯琴……”马叔叔一急便不知说什么是好。
“我会和我爸说的”蒯大姐一把将我拉出了马叔叔的办公室。
长长的走廊,白衣天使们四处穿梭,一切仿佛往昔。
“蒯大姐和马叔叔……”
“我们是夫妻了,想不到吧”蒯大姐感慨万千,“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十几年了。”我有千言万语确不知从何开始。
“如果早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才不嫁给她”蒯阿姨嘟着嘴的样子犹如十几岁的小女生,一点没有成年人的稳重。她似乎也觉着有些失态,小心翼翼地看看周围,“在你面前我才这样的,真怀念过去”她摸摸我的脑袋,仿佛过去我不肯吃中药时哄我时的表情,尽管现在我比她高一头。
“我儿子都十岁了,就像你小时候一样调皮。”蒯大姐开心的仿佛小孩子,“我明天带他的照片给你看”
“好啊”
长长的走廊,很快走到尽头,就仿佛十几年的光阴一样。面对眼前那道房门,我已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十几年后的自己,还是十几年前的我了。
“是不是这!”蒯大姐回头望着我。
“你怎么……?”
“不用问为什么,我就是知道。”蒯大姐神情有些黯然,但随即便笑着伸出她的小拇指,似乎不愉快对她来说只是一阵风,无论风有多大,终归是风,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我们的秘密”。我同样伸出小拇指勾了一下,宛如曾经保守秘密时的作法。
我盯着这扇门,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这扇门在我的眼中,在我的脑中,在我的意识中。突然我想起了什么,蹲下身找起来。在我依昔的记忆里,这里曾经用彩笔画有一朵栀子花。
如果每个进门的人能闻到花的香味该多好呢,她说。
蒯大姐伤感的摇了摇头说,“这扇门在几年前换过了”
“哦。”我有些失落。
“28床”她轻声道,“你放心住吧,一切手续大姐会给你办妥的。”
我紧紧地握着蒯大姐的手,不知说什么好。蒯大姐的手一如过去那样柔滑,温暖。
推开门的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仿佛推开了一间尘封许久的房间,旧时充满阳光记忆的味道随着一扇门的打开而顿时鲜活起来。
胖子哥躺在床上对我微笑,小荷姐问我吃饭了没,方大妈在他儿子床前低声哭泣。窗外的阳光很温暖的撒在我的床前,我的陶制水杯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她,忧郁地看着窗外高耸的马尾松。
时间在记忆的世界不会行走。
“请问你是探病的吗?”我的身后传来很熟悉的声音。那种声音在我脑中是属于一种“无所谓”的频率,但它毕竟出现在我的现实世界,不能不让我在记忆的仓库里寻找折腾一番。说起我的记忆世界,有必要说明一下,就好像一间大仓库。我就像硬盘分驱一样来为我的记忆仓库分区,有记忆区,有遗忘区,还有无所谓区。这个声音显然属于无所谓区。
我转过头,惊讶的无语言表。
她,那个女人,那个和我在宾馆同住一间房的女人怎么会在这?
一身病人服装,简单的用发夹拢住长发,脸上不施粉黛,干静而素然。回忆在宾馆时觉着她不适合那套黑色系套装,很显然是因为她可以更加自然的表现本质的东西,画蛇添足的衣饰一点也不适合她。而如今医院的病人服装反尔让我感受到某种接近本质的东西。多么滑稽,一身病人的穿戴。
她似乎也有些感到突然与尴尬,手足无措的摆弄手中的书,“请你关上门好吗?我们这有病人,不能受凉”。
“哦……对不起”我发现自己打开了通往阳台的门。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跟我说,但还是走回自己的床前看书去了。
我坐在28号病床上,看见她躺着的床,身体情不自禁震颤了一下。那张床虽然不是过去的那张,但由于占据了那个位置,内心还是起了些波谰。同时,我看见了那个女孩头上方被发丝掩映着忽隐忽现的号码——30。
仔细收笼了一下所有思绪与记忆。没错,她确实就是那晚和我在宾馆房间的那个女人。可是,为什么会在这家医院?生病了?那是当然,是人总有生病的时候。可这是第6病区,才隔一天就生了重病?生了重病还到酒吧,还和我同住在一间房内?就算这一切是真实的,那为什么会是这家医院,为什么偏偏是30号病床呢?一切都是巧合?我的头有些疼痛,所有思绪如烧饼上的芝麻,密而无序。
30号病床,那是她的床位啊。
时光有些恍惚,我依稀还记得当时由我和她引起的六病区的慌乱。
“80号病床,出事了……”
当医生心急火燎地赶去80号病床时,翻着白眼,口吐鲜血的她和原本哭着死去活来的我立刻回复正常,并清除了一切作假痕迹。更重要的是我们撕下了用红色包装纸在30号旁贴上的反写的3。剩下的时间自然就是等着看好戏,望着那个探望病人还在抽烟的坏小子领着大批医生赶到30号床铺前,一脸惊讶,我差点就要笑出来。医生看我们一本正经地在床上画画,将那个坏小子臭骂了一顿,后来竟发现他手上拿着香烟,更是将他赶出了病房。此时,只有蒯大姐偷偷地朝我们笑,那时的蒯大姐眼神好清澈啊。
“你盯着我干吗?”蒯大姐的清澈眼神突然变成了站在身前那个女人的一脸怒容。
我知道自己出神了,但她似乎也有些敏感。
“你出来一下”她走出病房时在我身边小声说道并四下看了看躺在其它病床的孩子。
在走廊,她不时与来往的病患、医生、护士友好的简短交谈,一点不像那个口叼香烟,穿着撩人风情衣饰的女人。
随着她来到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前,她站定看了看四周严肃地对我说
“你跟踪我?”
“没这闲工夫”
“那你来这干吗?”
“玩来着”
她奇异地着着我,仿佛看着E.T。
她低头思索了会,抬头说道:“我不管你为什么来这,把那件事忘掉”
“什么事?”我假装不知的看着她。
“别假装不知道”
“奇怪,似乎是你记得”我调侃
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思绪,“不管如何,那件事不要再提”接着她将一筒状事物放在我手里。
然后她转身走了几步,停了停似乎在考虑什么,转过身对我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到这来,儿童病房似乎不适合你,请尽快搬走。”说完便径自回房去了。
虽说我不适合,但你似乎也不适合。这句话我没来得及说出来,因为她走得太快,而我的思维也有些混乱。
我看了看手里被卷成一个纸筒状事物,是钱。外层是几张百元大钞,里面卷着几张十块的,最里层的核心是六枚一元硬币,仔细数了一下,除了宾馆的房费没还我以外,其它分文不少。
她为什么要还我钱呢?她究竟是怎样的人呢?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有些疑惑,但随即便将这种念头抛进意识的垃圾废墟,因为她并不是此行的目的,只是个意外,我告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