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脱逃南下(1 / 1)
月西移,乌云遮蔽满天。
「映月楼」中,商印月沉默的站在窗棂边望着窗外不见月光的夜色,一脸凝重肃然。
说什么她也绝不相信爹会做出有违天地公义的事来,就算她还有一丝疑惑,但在听到相公被指责与妹夫勾结时,她也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不可能的!虽然她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如今的情势来看,爹的锒铛下狱、相公被带回六扇门、而妹夫却下落不明,这一件件透着古怪的事却无形将相府、封府、江南钟家串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形势。仿佛一个巨大的阴谋正龇牙咧嘴的等待着要撕裂他们,将他们一网打尽。想到这里,商印月不禁全身漫过一阵寒战。
不!她不能被关在这里,她必须得做些什么,或许现在能做些什么的也只有她了。可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正在她烦恼之际,脑中蓦然闪过一道光芒。
「月儿,倘若以后有需要大哥的地方,你就到这里来找我。」商印尘在离去前曾这么对她说过,当时他还给过她一个锦囊。商印月眸光一亮,她迅速走到妆台前,逐一在那些她从不曾碰过的首饰盒中翻找着。
「小姐,您要找什么吗?」一旁的婵娟看得十分不解。
不一会儿,商印月便从其中一个首饰盒中找到一个红色的锦囊,当初大哥给她的时候,她从不曾想自己竟真的会有需要用到的一天,所以也就随意搁到首饰盒中去了,现在却万般庆幸着当初出阁的时候将它们都带了过来。迅速拆开锦囊,商印月激动的打开里面的小信笺,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闺语楼。
「你说什么?」荟湘苑内,封佩舞一脸惊愕的瞪着适才赶来找她的商印月。
「嘘!」商印月连忙上前捂住她过大的嗓门,「小声点,别忘了咱们现下的处境不比平日。」
拉下她的手,封佩舞仍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瞪向她,「你要南下?」
「是,我要去找大哥。现在我们唯一可以求助的人只有他了!」商印月笃定的说道。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弱女子要如何上路呢?更何况凭咱们现在的处境,你连府门都出不了,又要如何南下呢?」
「放心吧,我又不是真的闺阁千金,算起来,江南还是我的故乡呢!至于出府,我想一定难不倒你的!」小舞的身手不差,送个把人出府,应该不是难事的。商印月温柔的笑笑,说的没有一丝迟疑。
「你?!大嫂!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封佩舞气结的跺了跺脚。
「我也没有在跟你说笑,小舞。」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涉险,要去也是我跟你一块去。」
闻言,商印月的脸色顿时一沉,「不行!小舞,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们什么!」
「大嫂,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个?」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有孕在身,我也请你给我记牢了!在令天回来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就给我乖乖待在这里等。」商印月拿出大嫂的威严来,厉声言辞的说道。
「大嫂!」
「小舞,你以为衙门一旦发现我走了岂会善罢甘休?家里还有爹娘和冀儿,我留你下来,也是希望你能保护好他们。」
「这样就更危险了啊!」
「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赌这一次。为了爹娘、相公和令天,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咬着唇,封佩舞犹豫了许久,最后终于咬牙颔首,「好,我帮你出去。」
「谢谢你,小舞,冀儿和爹娘就拜托给你了。」
「你放心吧,大嫂。只是,你确定找到大公子,便可以救相爷他们吗?」对此,封佩舞实在很怀疑。早闻相府的大公子少时便离家漂泊江湖,从不渉足官场的他有这份能耐救人吗?
「救与不救,事在人为。」商印月微微一笑,小舞只道大哥是个闲云野鹤的相府公子,却不知大哥另一个江湖中鲜为人知的身份--拂尘公子。想必,大哥当初留这个锦囊给她,也并非偶然,恐是早已预料到相府会有此一劫。更何况,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尤其是对经历过一次生死的她而言,那种拼劲全力也要努力一试的感觉更是深刻。
「……我明白了,大嫂,我们等你回来。」
是以,当夜封府的后院处,一道纤丽矫健的身影提着另一道身影借力蹬上了院墙再一个使力便飞身出了封府。
半个时辰后,京城城门下一隅,一身粗布衣裳做民妇打扮的商印月提了提肩上的包袱,一脸失笑的看着一身夜行衣的而念念不休的封佩舞,「还有啊,你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一定不要随便被人搭讪,见到男人你有多远走多远,听到没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还有,你……」
「还有啊?小舞,你再讲下去天就要亮了,到时候我也不用走了,咱俩等着一块被逮回去!」
「大嫂!」
「好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家里就麻烦你了!」
「好吧!我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再不回去真要被发现了。」
「嗯。城门一开我就出城,你快回去吧!」
封佩舞最后看了商印月一眼,然后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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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扇门府衙内牢中,一群职守的衙役们正旁若无人的聊着天,但他们聊的内容却引来了牢中某人的注意。
「瞧你这气色,怎么,在家里被老婆打了?」
「得了,兄弟我都够倒霉了,你就别再跟我提那个母老虎了!」
「怎么倒霉了?」
「还能怎么地?不都是封捕的夫人害的!」
「咦?封捕的夫人?封府不是被神捕下了禁严令吗?」
「就是这该死的禁严令,平日兄弟们看封捕待咱不薄,所以也没为难封捕的家人,便只在府外把守,哪里却想这封捕的夫人竟然凭空消失了?!你说这不是害死大伙了吗?」
「凭空消失?这怎么可能?!」
「我想也是,但是人不见了却是事实,想必是趁夜逃走了吧!」
「咦?咦?这女人也太薄情了吧,眼见封捕糟了难,竟然第一个就想落跑?!」
「谁说不是呢!连她老爹都不保了,她还能不跑吗?只是可怜咱这几天把城里城外搜了个遍,硬是没搜到!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涉案人员,哪能真让她就这么跑了?」
「那怎么办?跑了她,皇上岂不是会拿六扇门问罪吗?」
「哼!谅她也跑不远了,听说神捕已经命杉捕前去缉捕了。」
「杉捕?可杉捕不是在江南吗?」
「据神捕的推测,这女人此刻只怕正在南下的道上。」
「咦?她干啥非要南下呢?」
「傻!你想她现在娘家、婆家都倒了,她一个弱女子还能依靠谁?」
「……谁啊?」
「你忘了,相府还有个长年野游在外的公子吗?」
「大公子?」
牢房里,封尚武一脸震愕,他没听错吧?他的妻子,竟然跑了?!脑中窜过她温柔的笑颜,他实难想象,温柔如她竟也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来?!落跑吗?跑了或许是事实,但他不认为她会是那种遇难落跑的人。南下?如果他猜得没错,她定是去向她大哥求救去了!该死!她竟然独自上路南下?她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双拳已经不由自主的收紧,黑眸间焦急之情若隐若现。
封尚武双眉攒得死紧,却只恨此刻自己不得自由身,一想到神竟是派杉去找她,一想到杉那张桃花脸,他的心中就莫名翻涌起一股怒意。该死!派谁不好,竟派那个风流的家伙!脸色蓦沉,封尚武双眸紧眯的沉声朝外吼道,「来人!我要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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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官道上,一间竹棚茶寮外,换过一身碧色男装的商印月将马儿在树旁系妥之后便缓缓走进茶寮来。
「小二,来一壶茶,半斤包子。」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一把放下肩上的包袱,商印月便对小二说道。连着赶了几天的路,她是疲累极了,可是却也不敢怎么休息,每次停下来,她都会储上足够两天的干粮。
「好嘞!小公子请稍等。」店小二嘹亮的高喊了一声然后便去给她上茶了。
而自打商印月进了茶寮起,里面一桌的几名身形粗壮、相貌猥琐男子的目光便紧盯在她身上没有离开过。几人不怀好意的互觑一眼,心照不宣的露出一抹狡狯的笑容。
阅人无数的他们一眼便瞧出这才进门的小公子是女扮男装,否则堂堂男儿哪有长得这么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看她那娇柔的样子,想必肯定是一只肥羊。
感受到他们猥亵的目光,商印月面露嫌恶的放下茶碗敛起细眉,在思索了片刻后,她蓦然起身对小二说道,「小二,麻烦替我打包。」
「没问题!」须臾,小二便递上一包热腾腾的包子给她,在付过银子后,商印月匆匆走出茶寮亟欲摆脱身后令人厌恶的目光,快速解缰上马策马离去。然而在她扬起的沙尘还未褪去时,几名大汉便已走出了茶寮。
而望着他们离去的小二则是同情的摇摇头,这几个恶霸专门在这打劫过路旅客,看来如今这小公子……哦,不,小姑娘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一路策马疾奔,商印月回头看着身后渐渐追上来的几名大汉,她咬牙暗咒,只恨刚才为何要做多余的停留,否则哪里被这群凶神恶煞盯上。
「哈哈--哈哈--」身后那越来越近的笑声令她只觉刺耳,突然,她的马似乎被什么打到而惊了起来,一个嘶仰而将商印月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啊!」一阵天旋地转后,商印月吃痛的还吃了一鼻子灰。「咳咳--」
「哈哈!哟哟,小美人,这是怎么了呀?怎么摔着了呢?要哥哥来扶你么?」几匹高大马儿围着商印月直喷气,而那些马上的男子则猥亵的调笑着。
听了他们的话,商印月更是心头一沉,他们识破了她的身份,那现下就更不是破财便能消灾的事了。可恶!恨恨的瞪向他们,商印月忍着痛倔强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沾了灰的脸庞有些狼狈,但肃穆的神情却流露出一股威严。「让开!」
「啧啧!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不在家里乖乖绣花,却偏要跑出来惹得咱们兄弟心痒难耐,你说这是谁的错呢?」说着一名男子已经跃下马来,步步朝商印月逼近。
「你?!」闻言,商印月白净的脸颊上泛起一阵热雾,她是被气的。步步逼退,商印月此刻最悔的却是从前没有跟小舞学一下功夫,否则此刻也不会落得如此不知所措。
「哎呀!这是做什么呢?几个大男人当街要非礼人家小公子吗?」突然,一道戏谑而清朗的嗓音响起,令处在劣势中的商印月一惊,这声音……好生耳熟。
而那群被扰了兴致的大汉自然不会客气,「谁?!哪个王八蛋敢管老子的闲事?要命的快滚!否则老子连你一块收拾了!」
一声轻笑传来,「好大的口气呀!只是,你有这个本事吗?」随着话音的越来越近,一袭玉色长袍的身影缓缓从一旁的大树上旋身而下。
来人落地无声,优雅的拂了拂蒙尘的衣摆,一手「唰」的扇开一面玉指折扇,好不快意的轻扇着,貌若桃花的玉容漾开一抹惑人的笑意顿教众人失了神,尤其是那樱红微勾的唇线,有着颠倒众生的魅惑,那如墨玉般的黑发则被高束在一条青色的发带中,随着他优雅摆扇的动作而微微拂动。
商印月也瞧见了他的容貌,也不由得怔住。不过不是为了他魅惑众人的容貌,而是为了他的身份。天哪!怎么好死不死的碰上他了?与相公并称「神风三捕」之一的「杉捕」--霍青杉。他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来特意追捕她的吧?!商印月连忙垂下头去,可转念一想,他并未曾见过她,又岂会得知她的身份?于是,她又重新抬起头来。
「美!真是美哪!」几名大汉好半晌才从呆愕中回过神,却是一脸垂涎的望着霍青杉直流口水。「妈的!今儿个咱是修了什么福了,逮了个小美人,现在又送来了个大美人?!怎地,现在的美人都流行女扮男装么?」
「噗!」商印月实在忍不住喷笑,引得一众大汉一阵恶瞪。
打量的目光在商印月身上转了转,凤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嗯,看在你们这么诚实的份上,少爷我绝对会酌情发落的!」折扇轻摇,只见转瞬功夫,本是站在离众人数十步之外的霍青杉眨眼便已近身到眼前来。
随着他的近来,一阵香风拂过,顿时一众大汉全部身形俱软的倒了下去,而他却冲惊讶的瞪着他的商印月眨了眨眼,一抹笑意从眸底窜过。
「你……你……你做了什么?」倒在地上的大汉们顿觉浑身燥热难耐、全身气血倒冲,很快他们便个个脸色潮红了。
「我?」霍青杉一脸无辜的道,「少爷我只是看你们个个欲求不满的样子,所以就好心帮你们纾解、纾解咯!」
「你?!」众人倒抽一口气。
「别客气!少爷我也是顺便帮忙,千万别来以身相许那套喔!」漂亮的凤眸在身边的几匹骏马上瞟了瞟,唇角又邪邪的勾起,「真要谢的话,那少爷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这些身外之物吧!」说着他便自动自发的将几匹马鞍上驼的一些包裹全部挂到一匹黑色的骏马上,然后大方的牵住缰绳。「啊,我忘了提醒各位了,少爷我这药效至少要得十个时辰才消退得了。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后会有期!啊,还有,慢慢享受。」
那不是要熬上近一天一夜?!闻言,众人一愕,脸上渐渐浮现青黑之色。
「走啦!走啦!姑娘家的还是不要看比较好,会长针眼的。」说着,霍青杉转过身一手揽过有些呆愣的商印月离去,一手还不忘牵着那匹负载累累的黑马。
商印月失笑的望了他一眼他手中的马儿,连忙牵过自己的马跟上。这算啥?捕快打劫强盗?!啧啧,真狠哪!要她看,这捕快可比强盗可怕多了!现下,她还真是十分同情那些不长眼打劫到他的恶人呢!杉捕就是杉捕,这么多年了,这爱闹爱玩的恶魔性子可真是有增无减哪!
「不知姑娘何以一身男装孤身行路?」牵着马儿,霍青杉笑眯眯的看着商印月问道。
「女子行路多有不便,所以才出此下策。」
「哦,那倒是,你瞧,刚才不是碰到麻烦了吗!」
「是,小女子多谢公子的相救之恩。」
「好说!好说!不知姑娘欲何去呢?」
「呃……苏州。」商印月瞧了他一眼,思索了下才小心翼翼的答道。
「这么巧?那咱正好可以结伴同行。」
「啊?」不会吧?他不在京里呆着破案,去苏州做什么?
「不知姑娘此去为何呢?」
「……」他怎么这么多问题啊?她可不可以不要回答啊?!再被他问下去,铁定会穿帮的!
「姑娘?」
「……寻亲。」可恶!早知道不要被他救好了。
「哦!原是寻亲啊!那正好,少爷我此行也是为寻人呢!」霍青杉那声‘哦’拖的好长,一双凤眸戏谑而狡狯的望着她,灿烂的笑了笑。
闻言,商印月心下一跳,直觉告诉她还是装作没听到好了。
「在下霍青杉,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她现在开始想念她家相公的寡言了。
「姑娘?」
「……封月。」
「嘎?风月?!」某人的笑意顿了顿。
「是!封月!」某女终于不耐的扫去一眼。
「……哈哈!好!好一个封月,姑娘的名字果真不俗呢!」意会过来的霍青杉蓦然放声大笑起来,好一个‘封月’,看来封木头这次真是娶到宝了呢!没错,他就是奉命来追商印月的,本来仅凭一张画像还不够他确定眼前女子的身份的,但现下他已经没有任何怀疑了,眼前这位便是他一直无缘得见的新嫂子--商印月!
只不过,他不是该逮到她带回六扇门么?又为何要跟着她往南走呢?呵,瞧杉捕眼底那兴致盎然的兴味,就知道他老人家又要开始玩啦!至于任务嘛……不是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说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