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娶妾入门（1 / 1）
阳春三月，此时的京城已经开始慢慢回暖。封府门前那一片争艳斗白的李树下静立着一道年轻的倩影，秀丽的容颜上漾着恬静的笑，深幽的黑眸含情脉脉的目送夫君远去的身影。
这一年，夜心十九，嫁入封府三年，从一个不谙情滋味的少女到如今仰夫为天的少妇，她就这样每日送夫君出门然后等他回家，过着这样平静而恬淡的生活。然而在她所以为的平静之下，却渐渐酝酿起足以颠覆她一切的风暴。
封府大厅内，夜心局促不安的站在厅里看着一脸沉色的爹娘。她已经被召来站了有一刻钟了，但爹娘却只是这样冷沉沉的看着她，看得她头皮一阵发麻，深怕自己又是哪里惹得娘不快了，却又不敢开口多问。
封夫人望向封老爷以眼神示意过去，而封老爷则微微摇首轻叹了口气，封夫人瞪了一眼，只得无奈的转过头来看向夜心。拧着眉，封夫人微咳了几声清了下嗓子，「咳咳－－夜心。」
夜心抬首迎向封夫人仍旧严肃的目光，「娘。」
「娘问你，你嫁入封府多久了？」
「夜心嫁入封府三年了。」不明所以，夜心恭敬的回答到。
微微颔首，「很好。这三年来，封府可曾待薄你？」
微吓，夜心惶恐的道，「娘此言折煞夜心了，夜心一介孤女如今能有一个家，全凭相公及爹娘不弃，夜心感激已是不尽，何谈待薄之说？」
再度颔首，封夫人的脸色已经稍稍缓和，「好，那娘再问你，为人妻的责任是什么？」
微微一怔，「孝顺公婆、相夫教……」倏地噤声，夜心惊愕的抬眸对上封夫人那一脸的志满得意，霎时心头一凉，她最不安的还是发生了么？
「你说的没错，相夫教子。算算你嫁进门的时日不算短了，你打算还要让我跟你爹等多久才能含饴弄孙呢？」
咚地一声，夜心跪了下来，「是夜心不孝，辜负了爹娘的期望，请爹娘责罚。」
冷冷的看着夜心，封夫人淡淡的道，「责罚倒不必了，只不过古语有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夜心，你别怪娘对你偏薄，是你自己太让人失望了。」
愕然抬首，夜心惊惶的望着高高在上的封夫人，有种如坠地狱的彻骨冰寒正在向她的四肢百骸蔓延。
「我跟你爹已经决定，要为武儿纳妾。」封夫人的声音震天而来，一瞬震碎她所有的神智，她只觉神魂一阵眩晕，身形微恍，倘若不是自不断收紧的拳中传来指甲刺透掌心的痛楚，她只怕就要堕入那一片黑暗之中。
「对于这件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凝眉看着夜心，封夫人倨傲的问。
「……没有，夜心但听爹娘、相公吩咐。」微微摇首，夜心轻声道。
「好！」封夫人肃穆的脸上终于展开一丝笑容，「你先下去吧。」
「是。」幽幽起身转身离去。
夜心一路恍惚，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连心苑」的了，回过神时触目所及便是空寂寝房。凭空望去，封尚武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来来去去，他早起，她为他整衫、他晚归，她为她掌灯、他练武，她为他试汗、他用膳，她为他夹菜、他入眠，她为他挑灯制衣……视线渐渐模糊，一行行冰凉的液体沁入她的心扉。
她的丈夫，性格拘谨，内敛寡言，即使他们没有情浓蜜语，她也甘之如饴，只因为她是他的妻，她爱他。一针一线，多少情衷织成了一张绵密的网，网住她无法呼吸、无法逃脱……她原以为，夫妻的牵系是一生一世的，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可以比他们更亲密。可当有一天，这种亲密不再是唯一的时候，她又该何以自处？！
「大嫂！」门扉霍然被封佩舞大力推开，她疾风般的冲进来拉住夜心，却在惊见她满颊的泪痕时狠狠一震，封佩舞不忍而慌乱的伸手想替她拭泪，却越擦越多。「大嫂，你别哭了！小舞都已经知道了！」封佩舞目眶泛红哽咽道，「你别难过了，我这就帮你把那些媒婆全部赶走！」
眨了眨泛着水光的眼睫，夜心拉住封佩舞冲动的身影，幽幽轻笑，「小舞，别去，我没事的。」娘根本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这件事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了。
「什么叫没事？！大哥明明已经有你这么好的妻子了，还要娶什么妾？娘根本就是莫名其妙！」不舍的看着她，封佩舞看不过眼的吼道。
幽幽一笑，夜心温柔的抚过封佩舞的发，「小舞，你还小，有些东西你还不明白。」
「有什么我不明白的？！我已经十五了，大嫂你别老当我是小孩子，好不好！」封佩舞不高兴的噘着嘴嚷嚷道。
「呵呵，是呀，小舞都及笄，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呢！」轻叹一声，看着小舞她却是不舍啊。
「大嫂，对女人而言，生不生孩子真的这么重要么？」扬首，小舞的眸中似有几分天真、几分认真。
「……」夜心一怔，她该怎么回答？传宗接代是女人的天职？不，除了生育，女人的一生中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只是这些，又有多少能被传统礼教看重？
「大嫂，你先别难过。这只是爹娘一厢情愿的想法，大哥一定不会答应的。」看着夜心失魂落魄的模样，小舞鼓舞的给她打气。她坚信，大哥一定不会同意的。
是么？看着小舞信心满满的小脸，夜心也缓缓展颜笑了，是呀！或许一切都还是有转机的。
入夜，当封尚武回到寝房时，看到的便是夜心站在窗前发呆的模样。转身合上门扉，他站在原处看着她，「夜心。」
仲怔回神的夜心看见他，浅浅一笑，「相公，你回了。」说着她便走回桌边提壶置杯给他倒了杯茶水。
「你有心事？」看着她举杯递过来闻言微抖的茶水，他低低的叹了口气，一把接过茶杯顺势将她拉到身前，迥亮的眸光直直的看着她。「娘已经跟你提过了？」
身子一僵，夜心低垂着头不敢抬首，原来娘已经跟他说了？！那他……会怎么决定呢？「嗯。」
粗厚的手掌轻易的挑起她纤巧的下颚，精锐的黑眸笔直的望进她那双隐隐泛着水光的眸底，剑眉微拧，「你不同意么？」
夜心凄迷的水眸蓦然圆睁，她惊愕的瞪向封尚武，他竟问她同不同意？但当她看见他那潜藏在黑眸底的无奈与挣扎后，她蓦然怔住。她怎可忘了，她的丈夫是一个孝子啊！
幽幽一笑，夜心淡摇螓首，「夜心不敢，夜心只是惭愧，辜负了爹娘的期望。」
看着她淡淡盈悲的目光，封尚武叹息着将她搂紧怀中。只是不敢么？！
「夜心，对不起。我……」
「相公，夜心明白。」幽幽打断他的话，夜心温柔一笑。她都明白的，爹娘的殷切期待、何况更有古训悬上，他肯为她挣扎，她就该知足的。
收紧双臂，封尚武紧紧的将夜心圈在怀里，「夜心，你放心，即便她入了门，也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承诺。」她永远只会是他唯一的妻子。
承诺？！夜心微怔，他想的只有那个承诺吗？凄迷一笑，靠在他怀中汲取着这不知何时便要失去的温暖，她悲涩的闭上眼，她还以为……他会是不同的。
半月后，封府披红挂彩、吹锣打鼓的为封尚武娶进二房夫人。
大婚当晚，夜心一袭素衣衣袂翩翩的站在新夫人的「仰心苑」外，看着筵席散后被众人拱送进新房的封尚武泪湿罗襟。听说这新夫人，是商贾的女儿，容貌秀美、精明能干，想必应该会讨相公和爹娘喜欢吧！
她知道，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她的泪有多么不合时宜，但她仍旧忍不住。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容许自己肆意的哭泣。过了今夜，她便只能收敛起所有伤痛，做一个泱泱大度的温柔而贤惠的妻子。
幽幽望着眼前飘红的院落直至熄了最后的火烛，夜心才黯然回首往自己的院落走去，一路夜风拂过她的裙摆飘扬，却拂不去她瞳中的悲伤。
然而在她转身离去之后，她没能看见从她身后的树下缓缓走出一道娇小的身影。那娇丽倔强的小脸上凝着一双愤怒的美眸冷冷的望着「仰心苑」的方向，恨意自眸底蔓延，消散在这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