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冀儿习武(1 / 1)
「少夫人!少夫人!」
一大早才在厅前坐定的商印月连口茶水还没来得及喝,大老远便听见晓婉的声音。看着她匆忙而来的身影和一脸焦急的神色,商印月不安的起身相迎,「晓婉?怎么了?」
晓婉一边喘着气,一边道,「不……不好啦!」
「什么不好了?」
「小……小少爷他……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奴婢一大早就去伺候小少爷洗漱,可谁知……小少爷根本就不在房里。」
「那你可在附近寻过?」
「奴婢将整座仰心苑找了个遍,可就是没找到小少爷。」
柳眉轻锁,「那冀儿平时可有常去的地方吗?」
被这么一问,晓婉一副快哭的摇摇头,「小少爷向来乖巧,也很少去其他地方的。」
「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吗?」
「呜呜……如果让少爷和夫人知道了,奴婢肯定……肯定……」说到最后晓婉竟抽噎起来。
「相公昨晚回了吗?」因为近来六扇门特别忙,所以封尚武也是数日未归了。
「回了,奴婢昨晚送小少爷回房时还遇上少爷了。」就是因为少爷也回了,晓婉才更害怕啊。
商印月沉吟了片刻后抬首转向晓婉,「这样吧,你先回去,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我想我知道冀儿在哪里了。」
「呃?」晓婉微怔,少夫人知道小少爷在哪里?!
「婵娟,你和晓婉一块去仰心苑等我。」说罢,商印月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小姐!」婵娟莫可奈何的看着主子匆匆而去的身影。
「呃,婵娟姑娘,少夫人真的能找到小少爷吗?」晓婉怯怯的问道,虽然有少夫人亲自出马,但弄丢小少爷的罪她可担不起啊。
轻轻叹了口气,婵娟微微一笑,「放心吧,小姐说可以就一定可以的,我们还是去仰心苑等吧。」
一路往记忆中的院落疾行而去,她也不是很确定冀儿会不会在那里,但是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了。望着逐渐呈现在眼前的这座宽广阁楼,商印月蓦然驻足,这里就是封尚武的住处。
望着楼牌下龙飞凤舞的匾额--「行云阁」,商印月只是讽刺的笑了笑。其实这里才该是他新房的不二选择,只不过因为当年爹娘嫌弃夜心的身份而不愿她入主「行云阁」,所以才将她安置到「连心苑」;而后来进门的应娘则因为妾氏的身份,就更不可能入主;此番再娶,封府宁愿割让出「映月楼」而也没有接她入此,只怕也是封尚武的有心排斥吧。可笑封尚武一生三娶,却没有一个女子得入他的「行云阁」。
「哼--哈--」此时,一阵叱喝声由院内飘出,商印月稍稍回神,这才忆起此番前来的目的。轻轻绕过院外的一排灌木丛,商印月顺着院墙往里走去,果然在院内的石林后看见了一抹娇小的身影。
松了口气,商印月压低身形轻轻的靠近冀儿所藏身的石林。
蓦然看见她的出现,封冀夜着实一惊。但商印月却是轻柔一笑,然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便蹲在他身侧,和他一起偷窥着隔着石林不远处,正在院前练武的封尚武。
远远望去,他赤着上身正在哼哈有力的练拳,那健硕而壮实的胸膛和背脊袒露在清晨的阳光下,应和着晶莹的汗珠而泛着黝黑的光泽。
只消一眼,商印月便再也移不开目光,此刻的他比之七年前更加魁梧壮实了,而真正令她震惊的则是他身上遍布在胸膛和背脊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她目光灼热的紧盯着那些伤痕,内心某一角却被扯痛,天哪!这些伤……到底是怎么受的?!
仿佛感受到她的视线,只见封尚武忽然一个跃身人便往不远的一张石桌飞掠而去,但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身手,商印月只觉眼前一花,一条黑龙的索链如同蛟龙般只往她与冀儿的方向扑来。「啊!」眼看躲避不及的商印月只能本能的抱住冀儿往下避去。
听闻她的声音,封尚武心下一震,要收势已是不及,只能奋力尽所能的改变千里索的方向。
「砰!」的一声巨响,石林的顶部被千里索扫到而碎石飞溅。
待巨响过后,商印月才惊骇的睁开双眸赫然低首看向怀中的小人儿,「冀儿,你没事吧?」
封冀夜缓缓抬眸,难掩震惊的双眸也写满的惊吓,但所幸没事。才松了口气的商印月一抬首面对上了封尚武阴沉隐怒的双眸,此时才意识到事态不妙的她连忙拉着冀儿退离了他几步。
畏惧的看着他左臂上缠绕着的一根黑色的索链,商印月暗暗吃了一惊,刚才那朝他们扑来的便是这根索链吗?!看了一眼被削去一个角的石林,商印月微微一怔,好大的威力!
「相……相公。」面对封尚武沉重而隐怒的目光,商印月呐呐的开口。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封尚武双臂抱胸,一双黑眸危险的半眯着。
封冀夜怯怯的往商印月身后缩了缩,而商印月则是硬着头皮迎上他的目光,「呃……我们散步,刚好经过这里。」
「散步?」哼,当他是三岁的孩子么?这么牵强的理由也敢拿来搪塞他?
「呃……」就知道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不管什么原因,总之,绝对不要让我再在练武时看见你们两个。」懒得听她编排的封尚武直接恼怒的命令道。
「咦?」明显的感觉到身后的身影一僵,她也愤愤的抬头,「为什么?」
迎视着她犹不知错的目光,封尚武青筋暴跳的咬牙低吼,「蠢女人!习武之人最忌分心,刚才若不是我及时收手,你们两个现在还有命吗?」
微怔,商印月这才会过意来,不禁柔柔一笑,「原来相公是担心我们!请相公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她只保证下次绝对不会是路过。
「哼!」冷哼一声,封尚武漠然转身离去。
「相公。」看他要走,商印月连忙出声唤住他,然而她的目光却停留在缠绕在他左臂上的千里索上,无论怎样,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
听到她的声音,封尚武的脚步微顿,却并没有回头的打算。
「相公,你刚才使的是长索?」
「嗯。」
「那……你身上的伤?」近看之下,那些伤痕更是清晰可见,虽然看得出是陈年旧伤,但就伤口的大小来看,想见当初绝对是深刻见骨的。
「习武之人岂有不受伤的?」封尚武不甚在意的冷冷道。
商印月眸光一黯,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胸口闷闷痛痛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多爱惜自己点呢?」
封尚武身形一僵,尽管她那句似叹的呢喃极轻,但还是逃不开他身为武者与生俱来的敏锐。他不敢回头,所以他没能看见商印月眸中深沉的怜惜、心痛。
「还有事吗?」他沉声问道。
「……没有。」缓缓摇首,商印月怅然的看着他冷然离去的背影,心下竟莫名一阵感伤。这七年……她到底错过了多少呢?为何善使追魂刀的他,如今却弃刀使索?为何他又会受那么重的伤?到底在她不在的这七年中发生了多少事?
仰首,看她一脸惆怅,封冀夜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裙摆。垂首望着冀儿那双明亮的双眸,商印月掩泪轻柔一笑,牵着冀儿慢慢走出了「行云阁」。
再把冀儿送到「仰心苑」门外时,她才停下脚步缓缓蹲下身来看着冀儿,「冀儿,你真的讨厌读书吗?」
望了她半晌,封冀夜终于轻轻摇首。
「那……冀儿想学武?」商印月猜测着。
那一瞬,她在冀儿的眼中看到了如流星般期冀的目光。
「那这样吧,你答应我好好跟夫子学学问,习武的事,我来帮你想办法,好不好?」看着冀儿,商印月嫣然笑问。
冀儿一双熠亮的黑眸眨了眨,而后缓缓拉开唇角笑了,「好。」青涩软腻的童音却答的干脆。
「那好,我们说定了。」商印月笑吟吟的伸出右掌的小指。
「嗯。」伸出小手勾上她的指,封冀夜终于展颜一笑。
「小少爷!」才一看到他们的身影晓婉便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看到少夫人果真将小少爷给带了回来,她真是佩服死了。「奴婢谢过少夫人。」她感激的给直给商印月行礼。
「没事的。」商印月牵过冀儿交给晓婉,然后看向冀儿,「答应我,好好听晓婉的话,下次不可以这样乱跑了。」
「呃……」看到少夫人开始训诫小少爷,晓婉还真捏把汗了。小少爷虽乖巧,但心防也极重,他人想要亲近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熟料封冀夜却干脆的答道,并认真的点头。
「好,那我们换件衣服去大厅跟爷爷奶奶请安。」商印月满意的牵着一脸欣然的冀儿往里走去,却看得身后的两个婢女一脸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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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府前厅内,封氏夫妇、封佩舞包括封冀夜在内皆是呆呆的看着眼前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不敢眨眼。
「你说什么?」封尚武错愕的瞪向商印月,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他耳背。
「我说,希望相公能教冀儿习武。」商印月神色平静的重复道。
「不可能。」想也没想,封尚武一口驳回。
「为什么?」
诧异的望了她一眼,似有些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但他还是冷冷的回道,「没有为什么。」
「难道六扇门办案都不需要事实证据,只要想便可以定案吗?」
「商印月,你不要给我得寸进尺。」横眉瞪去,他还真有些意外她也有牙尖嘴利的一面。
「我只是要向相公讨个不能的理由。」挺直了背脊,商印月寸步不让。
「你!」封尚武狠狠的瞪着她,而后才不甘心的道,「封府本是诗礼传家,不需要他舞刀弄剑的。」
轻柔一笑,商印月淡淡的道,「相公不觉得,这个理由是最没有说服力的吗?」想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么?
「……」封尚武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脸色渐呈可疑的褚红,瞪了商印月良久,他才慢腾腾的挤出第二个理由,「冀儿年纪还小。」
「冀儿已经七岁了,以相公十八便取得武榜眼之衔来看,这个年纪已经不小了。」
「……」封尚武恼怒的与她那双清湛的黑眸对视着,最终还是咬牙切齿的败给她的坚持,「那也得冀儿愿意才行!」
听到他这么说,商印月坚持的丽颜上终于微微松了口气,她眸光一转,看向站在封夫人身旁的冀儿轻声唤道,「冀儿,你过来。」
封冀夜有些畏怯的望了一眼脸色极其难看的封尚武,在看到商印月鼓励的目光后,他鼓起勇气往商印月走了过去。
「冀儿?」一旁看戏的封夫人这才稍稍回神,既惊又诧的看向冀儿。
牵着冀儿站在身前直面封尚武,商印月双掌扶住他瘦弱的双肩,灼烈的目光却迎向封尚武,「冀儿,你告诉你爹,你愿意跟爹习武吗?」
冀儿的小手握成拳,在商印月的鼓励下,他微颤的抬头,迎上封尚武锐利的目光,清软的声音清晰的道,「我愿意。」
闻言,商印月释然一笑,但旁人却是一脸呆愕。封尚武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沉沉的看向封冀夜,「冀儿,你真的想学武?」
「嗯。」慎重的点点头,冀儿首次大胆的对上父亲的目光没有逃避。
「习武很辛苦的。」封尚武平静的问,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绪是怎样的澎湃。
「冀儿不怕。」
「……好。」在一阵寂静的沉默后,封尚武终于首肯。
双眸一亮,冀儿那张小脸整个生活起来,「谢谢爹。」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开怀的面对父亲,这也是封尚武第一次看见冀儿对他展露这样真切的笑容,那一瞬,他的心仿佛被填的满满的。
「从明日开始,每日卯时早起练功。」封尚武依旧沉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说道,然而沉稳的嗓音却低柔了许多。
「是。」冀儿认真的点着头,说罢,还笑吟吟的望向商印月。
被他们父子弄得一愣一愣的众人这才缓缓回过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冀儿要习武?可他还是个孩子呀!」封夫人连忙走过来,一脸不赞同的道。
「娘,放心吧,没事的。况且是相公亲自教授,不会有问题的。」商印月盈笑的安慰道。
「可是……」封夫人还是觉得不妥,那可是她的宝贝孙子呀!
「习武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能防身,怎么都是有利无害的。最重要的是,冀儿喜欢啊!」这才是最重要的。
封夫人怔了怔,她迟疑的看向冀儿,「冀儿?」
「奶奶,冀儿会用心跟爹学的,请奶奶放心。」冀儿也出声恳求道,就怕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会被剥夺。
「唉!」叹了口气,封夫人却是心疼的笑抚着冀儿的头,「傻孩子。」她何尝不知道这孩子的心思,与其说是喜爱习武,还不如说他其实只是单纯的想跟他爹多相处下而已。似想起什么似的,封夫人抬首严肃的望向自己的儿子,「武儿,既然你也同意了,那么冀儿娘就交给你了。你可要记得自己的承诺,别对孩子食言。」这才是她最怕的,冀儿的心思单纯却敏感,她就怕这个一忙起工作就没完没了的儿子会不小心伤害到冀儿。
「孩儿明白。」凝眉,封尚武沉声道。
「好了!好了!」封老爷也欣慰的出声,能看到这对父子和睦相处,对他而言比什么都珍贵,他不禁又看了商印月几眼,这媳妇可真是封府的贵人呀!
看了眼天色,封尚武脸色骤变,「时辰不早了,孩儿先回六扇门了。」说罢他便形色匆匆的往外走去,临去时还不忘狠狠的瞪了商印月一记。都是这个女人,非要一大早跟他理论这些,害得他现下误了回衙门的时间。
而对面他的怒视,商印月倒是轻轻一笑,不甚在意的耸耸肩。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结果。可她还没能笑多久,便对上了封佩舞一双冷睨的黑眸。
「商印月,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能耐。」封佩舞压低了嗓音,并没有引起第三人的注意。
「小舞!」商印月苦笑。
「我说过了,别叫得这么亲近。」冷冷走近她身畔,「我可不是七岁的孩子,别拿你诓骗小孩子的那套来对付我。」
「我没有。」商印月说的很无奈。
「那我们走着瞧。」越过商印月,封佩舞冷冷拂袖而去。
「唉。」轻叹一声,商印月摇首淡笑,她知道有些事情无法解释,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小舞会明白的。就像此刻的冀儿,让她看到了美好的希望一般。原来,很多东西,真的是需要努力才能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