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佩舞回门（1 / 1）
「来，冀儿，快过来这边。」封夫人眉开眼笑的招呼着被婢女领进来的一抹娇小的身影。
闻言，商印月讶异的抬眸往厅前望去，只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迈进厅堂来。一身淡绿衣裙的少女头梳双环髻不过十四五的样子，而她牵着一个不过她腰际高却一身锦绣华服的男童。
受到封夫人的召唤，男童松开婢女，往已张臂迎接他的封夫人走去。封夫人爱怜的给他一个拥抱然后才笑盈盈的道，「冀儿，来。」说着她领着冀儿走到商印月的面前喜道，「奶奶给你介绍，这位以后就是冀儿的娘亲了。乖，快给娘请安。」
愕然一呆，呆的不止封冀夜，就连商印月也愣住了。她惊讶而震动的眸光与他相接，那样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是惹人怜惜的不知所措，一双乌亮的黑眸闪若星辰，却不合时宜的暗藏着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早熟与小心翼翼，那一瞬她能感觉到他畏怯的往封夫人怀里缩了缩。
那一瞬，商印月眸中难掩水光。他就是应娘的孩子？！那个与她斗尽心机的争宠也想要被扶正的女子的孩子？眸眶一热，她说不上来此刻心中翻涌的是什么，只道再多的前尘旧怨也抵不过眼前这孩子的一道目光，那般清幽寂寞、那般孤怜无助、那般惹人怜惜……
「冀儿，快叫娘啊！」面对孙儿的沉默，封夫人有些尴尬的提醒着。
瘦小的身子更加往后缩了去，一双小手紧紧的揪住封夫人的衣角，一双璨眸暗暗垂下，却始终不语。
「冀儿。」封夫人皱眉，不解平日向来乖巧懂事的冀儿今儿这是怎么了。
「娘。」商印月温柔的唤住封夫人，「没关系的，慢慢来吧。」
「唉！」封夫人感慨的叹了一声，真不愧是父子，这脾气竟还真是像啊。「月儿，娘知道难为你了。」封夫人温柔的牵起商印月的手，感激而托付的道，「但娘年纪大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娘就把这一双儿孙交给你了，娘相信你会待他们好的，只是辛苦你了。」
「娘！」哽咽在喉，商印月却无言以对。
「好了，咱别说这些了。一大早就让你来，还没用早膳吧？我命人在偏厅都准备好了，快去吧！」封夫人笑着道。
「谢谢娘。」可一众人的脚步还没有离开前厅，便瞧见一名家丁冒冒失失的跑了进来，「夫……夫人！」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封夫人不悦的斥道。
「是……是小姐回来了！」家丁如实禀报。
「……小舞？」众人是一阵惊讶。
小舞？！那个总喜欢黏着她、拉着她裙角的少女？！商印月蓦然抬首，眸间是急切也是期待。
「这丫头怎么说回就回了？！真是，定是又拉着女婿胡闹了！」封夫人头疼的叹道，对这个三年前嫁入江南「锺震镖局」的娇蛮女儿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也亏得女婿宠她，可偏偏有宠过头的迹象。
这不，才一抬首，便看见封佩舞那抹娇俏的身影渐行渐近。身着一件海棠红的短褂、一条白色百褶裙的封佩舞在金色的阳光下，如翩飞的彩蝶儿好不妩媚动人。昂首走入大厅内，明媚的她宛若骄阳夺目照人，但明眸皓齿间却隐着几分桀骜不驯。「娘。」在迎上封夫人的目光时，她这才收敛了几分张扬的气势淡淡的唤道。
「你这丫头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跑回来了？令天呢？他也由着你胡闹？」面对这个老跟自己不对盘的女儿，封夫人自是忍不住要数落几句的。
「他押镖去了，不在家。」淡淡的道。
「你……那你是私自跑回来的？你这丫头，实在是太胡闹了！」封夫人一听头就痛了，实在不明白她好好的个女儿怎么变成如今这般没有教养的模样。
「我有跟他留书。」翻了个白眼，封佩舞不耐的道。
「你……你……好！我管不了你！」
「娘，我已经嫁人了，现在不需要你来管了！」看着娘亲激动的模样，封佩舞却冷冷的提醒。
「……」厅内一阵沉默，隐约可闻的只有封夫人细细的抽气声。「那……那你还回来做什么？」气极的封夫人恨声道。
「我只想知道，大哥又娶妻了？」这就是她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原因，否则她才不愿再回这个令她厌倦之极的家。
封夫人一怔，随即目光微沉，「是又如何。」瞧她那一副质问的口吻，这是什么态度嘛？
杏眸转沉，她却轻蔑一笑，「那我当然要瞧瞧，到底是怎样的女子不怕被大哥克死！」
「封佩舞！」恼怒的封夫人直接连名带姓的唤着她，以警告她不要再胡说八道。
杏眸一转，封佩舞的目光在大厅内转了一圈，最后冷冷的落在了始终凝望着她的商印月身上，那一瞬，四目交缠。
商印月温婉盈笑的凝望着她，然波光粼粼的黑眸下却暗流涌动，小舞长大了！犹是记忆中娇丽的面容，却长高成熟了，多了几分为人妻的妩媚，却也多了不知由何而来的冷漠高傲。那个记忆中整日牵着她衣角，亲昵的唤着「大嫂」的天真女孩已经远远淡去，而眼前的她却变得令她有些陌生了。尤其是当接触到她那轻蔑、嘲笑的目光时，她心头仿若遭人重击一般，仿佛自己认错了人。
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位一身素衣的美丽女子，封佩舞的心里着实暗暗吃了一惊，毕竟在来的这一路上她幻想过无数会见到的女子，却始终未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纤柔祯静的美丽女子。虽然只是初次相见，但她就是在见到商印月的刹那产生了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银牙暗咬，可恶，她怎能被这女子给迷惑？！昂首，封佩舞一脸冷漠的看向商印月，「就是你吗？」
「小舞！不得无礼，她是你大嫂！」封夫人出声斥责。
冷冷的目光流连在二人间最后冷飕飕的落回商印月身上，「大嫂？！她……不配。」
「呵－－」封夫人倒抽一声，呐呐的低吼道，「封佩舞！」
而商印月却是一窒，紧抿的唇瓣晦涩的扯了扯，小舞……连你也……唉！
难以解释为什么商印月一瞬惨白的脸色会令她莫名愧疚，但她决定坚决甩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她可没忘自己特地赶回来的目的。哼！想做她大嫂，也得看她答不答应。「就算你是相府千金又如何？我封佩舞这辈子只认一个大嫂，即便她不在了，但只要有我在一天，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这才是她的目的，她绝不容许任何女人剽窃夜心在这个家的地位！说她疯狂也好、偏执也罢，但她就是死心眼的要为夜心守住留在这个家中最后这一点岌岌可危的东西。
「啪！」的一声震惊一堂，只见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的打了封佩舞一耳光，「住口！你别忘了，你已经是封府嫁出去的女儿了，这里已经轮不到你说话了！」
冷冷的回首，封佩舞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冷冷的看着封夫人，那种令人从头冷到脚的冷漠也莫名令封夫人一阵惊，她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出手，「……小舞。」
「很好！」封佩舞冷冷一笑，「我是外人，而她才是主人，是吧？！」说罢，她还恨恨的瞪了一眼商印月。
而一旁的商印月则是完全怔住了，事情来的太快太突然，让她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但她却清楚的听到了小舞的话，泪盈眶，视线渐渐模糊。原来……小舞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呵……她所做的这一切……竟然都是为了她？！禁不住内心膨胀满溢的温暖与感动，商印月控制不住不断滑落的泪……
「月儿？！」惊见她那来势汹涌的泪，封夫人也呆住了，仿佛刚才那一耳光是打在她脸上般，「呃，月儿，你别跟小舞一般见识，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就是……」
「我就是那个意思。」冷冷的看着商印月的泪，封佩舞不屑的冷斥。
「封佩舞！」就在封夫人再次准备发作的时候，商印月却温柔的拉住她，泪光粼粼的黑眸间竟掠上一抹温柔的笑意，「娘，都是自家人，切不要为了这种小事伤了和气。」
「月儿？」封夫人怔住了，包括大厅内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呃……你不在意就好！」最后，封夫人只得尴尬的笑道。
然而她的回应却是彻底激怒了封佩舞，「商印月，看来是我低估了你！好，你装，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
「小舞！」对这个口舌不知何时如此尖酸刻薄的女儿，封夫人头疼的却奈何不得。
「不用多说了，我要留下来，除非亲手揭了她这层假皮，否则我是不会回去的！」可恶！气死她了，为什么她都如此放话了，而商印月竟还能笑得这么温柔，仿若她就是个不懂事耍脾气的孩子，而那温柔盈笑的黑眸却似带点……宠溺。可恨！谁允她用那种眼光看她了？！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这么看她……纵使她不在了，她也绝不接受其他人。
「冀儿，跟姑姑走！跟着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后娘，小心吃得你连骨头渣都不剩！」封佩舞斜睨众人一眼，大刺刺的说道并向一旁早已缩到婢女怀中躲避烽火的封冀夜伸出手来。
男童迟疑的从婢女晓婉的怀中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在见到对他伸手之人后他抿唇沉默了片刻后便挣脱晓婉的怀抱安静的握住那只手。瞥见冀儿的反应，封佩舞得意的睨了商印月一眼，然后便大摇大摆的牵着小侄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