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0.曲未终人未散（1 / 1）
“苒弦～～你觉得九弟怎么样？”坐在御花园石椅上的男子温和的问着我，如不是他穿着天子才能有的明黄加团龙的服饰我真的要把这个提问当作普通的家常闲话了。但～～那是不可能的，他是黎国的国君，万人之上的天子，也是我曾经爱过的人。他，萧宇天。
见我不做声，他又问了一遍，声音仍如我十二岁初识他时那么醇和～～仿佛一切都没改变。但我们都知道，任何人都已经回不去了。
“兰王殿下么？”我把视线往旁边移了几米，落在不远处明镜湖微漾的湖面上，不想让他看见我猜测的目光。
他今天怎么会突然关心起那个身份低下的弟弟了？
萧宇天口中的九弟就是被先皇封为兰王的萧禹阑，一个和我同龄的皇子。虽然他们萧家这一代都是先皇的亲骨肉，但是萧禹阑的母亲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侍女，偶然被先皇临幸后产下皇子，直到儿子两岁才被草草封了一个美人。后宫之中“子凭母贵”，平日里那群“出生高贵”的皇子公主们和萧禹阑基本没什么交集。就连读书求学，萧禹阑也和其他皇子不同，皇帝并没有为他请专门的西席教导。
皇帝的为人谦和，不会刻薄自己的血亲但这也不表示他会在这种不平等的事情上花心思。他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今天却突然提到这个分封偏远的幼弟，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
而我又该如何回答呢～～
在心里暗忖了一会儿，我貌似不太在意地回道：“兰王殿下是一个聪慧不下于玄王殿下的人。”
萧宇天听了之后爽朗的笑了，“苒弦不必顾虑太多。朕只想知道九弟是否能担辅国重任～”
“臣也只是在张尚书门下时与兰王殿下同席不到一年，印象中是一个容姿俊美，风度翩翩的少年。”
“是吗？”萧宇天沉吟了半晌，接着对我说道：“苒弦，我想把九弟召回京城。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陛下的家务事，臣不敢妄言。”
“苒弦见外了～～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外人了？至于九弟的事就这么定了，到时还要麻烦苒弦多照顾一下九皇弟了。”
照顾？只怕是让我这个和兰王交情“尚深”的人当个监督官～～生在宫闱之中，在怎么豁达也不可能做到心无芥蒂吧。
…………
我应该没死吧～～记忆中萧禹阑那个衰人在爆炸之前先拉动某个机关，接着我坐的那张椅子突然向下掉去。在巨大的压力和恐惧面前，我～～晕了。进入这个游戏这么久，我终于被同化成典型的憔悴少女了。（帮助：少女？？你？？）
先前巨大的爆炸声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兰王自言自语般的声音也从旁边飘过来凑热闹：
“我从沈阳刚回到京城你就做了兰王府第一位客人，听到你到的消息那时我就知道是大皇兄让你来的。当时我觉得无所谓，做自己想做的不必管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怎么看～～但是看见你我就改变主意了，呵呵，好像每次见到你我都会改变自己原有的主意。那时我想，也许适当的伪装会更有乐趣。”
“可还是骗不了你呀～～其实皇兄驾崩前曾把我传到病榻之前对我说，‘你如果想玩的话随你怎么玩，但是不要把国家江山当作玩具。’……皇兄说的很对，但他不可能看穿我的本性，只可能是你～～是你识破了我所有的伪装。其后皇兄封你为三辅之一，却没有对我委以重任。别人都说我心中定有不平，其实哪有什么不平～～”
“我没想到的是～～皇兄走了之后，你会找上我说要和我做笔交易。要我利用任命三辅的事情聚齐对朝廷心存不满的人，作为交换的条件则任由我开。我明白你的意思，杀死一头大象比杀死一万只老鼠简单。”
“他们萧家的江山干我何事，没有了又怎样？可是我却没有拒绝你～～因为正如你当时说的‘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你当时所指的应该是梁王的余孽～～聪明如你也不可能料到柳沂初会找上我。”
“本打算等证据确凿，将他们治罪之后再找个机会卸任离开京城，但你却自己提前进行原定的计划。看来上次从悬崖上摔下来真的把你给摔笨了～～幸好还在控制之中，虽然变化少少但还算比较成功。我想听了那爆炸声，冀州军的粮草也该燃起来了。”
听到这里我心下一惊，一幕幕属于商苒弦记忆中的画面闪过眼前：兰王府装饰清雅的书房中，还带着些少年稚气的兰王微笑着，稍稍低首象在考虑些什么，然后他抬起头对着我的方向露出一个笑容，不是往日所见的那种淡雅，阳光般的笑容、浅浅的梨窝～～让人能够感受到他的一片晴朗的心情。伸出手来，少年宽大的手掌与少女的小手在空中一击掌。
“击掌为盟，不能反悔哟！”记忆中商苒弦那天的声音竟然有着少女特有的娇气。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找到这段记忆呢～～我究竟做了些什么？我挣扎着想醒过来但是整个身体却使不上一点力。
“苒弦，其实你和我很像～～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些什么。正因为不知道，你选择了社稷国家，而我选择了随心所欲。”
“本来计划成功之后我要你和我一起去各地游历，有你这般心性的女子在身边陪着应该不会是种负担。但～～你既然放不下三哥那我也就不强求了。”
“苒弦，你身上的穴道再过半柱香就可以解开了。我先走了～～那个交换条件改成不要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任何人。”
一只微凉的手掌覆在我的额头然后慢慢地放开，轻微的声响过后我感到原本坐在我身边的萧禹阑站了起来。
“弦，毒不是我下的～～当初程思锦就是柳沂初的事我没有对你说，我在等你自己察觉～～没想到却差点害了你。”
…………
嘉旭四年初，兰王萧禹阑趁天子冬猎之时勾结梁王余孽意图叛乱，所幸同为京城留守的商相及时控制住京城局势，抵制住冀州军的攻势。无奈战事未过半，商相暴卒，其后京中之事交由时任骁骑军参军的羿清接手。在这一次的叛乱中羿清显示了非凡的领导才能……后青、玄二王及时抽调其他地方军队与京城守军内外夹击，大破冀州反军。捉拿梁王余孽百人，皆处以极刑……
天纵之才，三朝辅臣～～最后也只是北山之郊的一把黄土。
…………
滚滚而来的练河把黎国和月华国分隔开来。练河西北是黎国，东北属于月华国，凭借练河天堑两国对峙多年。几个月前，月华国的大军越过练河进逼黎国外三关之一的折马关。战事僵持了一个月的时间，月华国的军队突然攻破折马关，一路北上直逼内三关的雁歇关。青王受命出征，在雁歇关大破敌军，然后乘胜追击将月华军赶出折马关。
和折马关隔江相对的就是月华国的紫荆关，紫荆关位于练河以东，北傍沂山，南临云中山，两脉山系伸展开去立起一道天然屏障。却在交界处辟开一条狭长的峡谷，。两边悬崖对峙，隘口奇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练河曲曲涛西下，紫塞隆隆障北环。”
隘口两旁的山石由于含有特殊的矿物质所以呈紫色，落日时分夕阳斜照，映出一片耀眼的金色，故此得名“紫金”。后来某一任文官出身的守将认为紫金不雅，顾改称谐音的“紫荆”。
紫荆关城池高深，形势雄固。靠月华国内的南门额题“紫塞金城”。朝北的关门上则额题“紫荆关”，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下还有一副小一些的匾额——“河山带砺”。
……
由于冬季尚未过去所以虽时至正午时分阳光依然弱弱的，一匹被淤泥溅的看不清颜色的马匹就在这样的阳光中载着一名头戴斗笠身着蓝布棉袄的青年慢悠悠地走在通向紫荆关北门的大路上。连日的风尘遮住了青年的脸，显得灰卜卜。虽然有着淡淡的黑眼圈但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中却看不出一丝倦意，反而因为越来越接近城门逐渐亮起来。
虽然两个月前，月华国和黎国缔结了和约，但作为边陲要塞的紫荆关仍然看不见丝毫的懈怠。要通过此关进出月华国必须有州府长官批发的通行凭证——一块刻有月华国图案的铜牌。
马儿行到离城门约２００米处时，青年从棉袄下伸出一双保养的极好的手拉住缰绳，马儿即刻停了下来。一折下摆，青年轻巧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牵着辔头和要入关的人群一道缓缓走向边关城门。中途青年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城门上那几个遒劲的大字，一抹淡淡的笑容浮现在唇边。那笑容竟比天上的太阳更加让人感到温暖，同行的人无不被他的笑容所吸引，纷纷侧目。
轮到检查那位青年的通行证时，他拍拍头一付才想起来有这个程序的样子。然后在身上到处找来找去，无意间一块金色令牌状的东西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噔噔噔几个翻身滚到了检察兵士的脚边。青年男子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士兵已经将那东西拾了起来。
龙行云际，竟然是黎国权贵才能有的令牌。士兵惊呼一声，一时间数十把明晃晃的尖刀将青年围住。
“哎～～不必用这种方式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吧。”青年长叹一声，话气出奇的镇静：“现在是不是应该带我去见你们的某位上司呀～～最好是你们的将军。”
…………
不知是否是被青年话语中的镇定所打动,守城的士兵竟然真的将他带入主帐面见守将宇文及。进帐的时候，青年就见一虎背熊腰的大汉身着银盔坐在帐内的首位上，旁边还站着一位军师模样的清俊男子。
“听说你要见我？”见青年但笑不语，武将出身的宇文及耐不住性子先行发问。
青年默默点头然后从腰间掏出一块金牌，微笑着亮在两人面前。宇文及和那位军师的表情在见到令牌的刹那先是不敢相信，接着眉头微蹙。宇文及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青年面前，虎目圆睁似要把那面金牌看出个洞来。倒是一旁的军师轻咳一声，唤回了将军的注意力。
宇文及双手抱拳，单膝跪在青年面前，“枢密使大人前来，请恕末将怠慢。”。见将军拜倒，其余一干人等也纷纷跪下。
收回令牌，青年扶起宇文及，笑道：“宇文将军请起，本官只是从黎国执行完任务准备回汴梁，并不是有意劳扰将军的。”
话音刚落，帐帘从外掀开来，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走了进来。从进帐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一直牢牢地盯着蓝衣的青年。
见着少年的目光，青年没有丝毫介意。两人对视一段时间之后，青年说道：“你是在仇视我吗？那么拜托把眼神练的狠毒一点。你现在这样盯着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一番话说的少年白皙的脸霎时变成了粉色，那种晕红大有向脖子以下蔓延的趋势。青年呵呵一笑对着他招招手，轻声唤起少年的名字：
“楚儿～～”
“大人～～”轻呼一声，秦楚纤细的身子扑进高他不到半个头的青年怀里，低低抽泣起来。
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急着投怀送抱，青年先是微微一愣，接着挠挠头对着周围站着看好戏的观众们说道：“各位，能不能替在下准备一辆马车？”
“可以可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众人尴尬的一笑，月华国的达官贵人豢养男宠成风，但没想到面前这个奔逸绝尘的青年也是同好之人。
宇文及将军吩咐完手下去准备青年所要的马车后，说道：“敢问御使大人贵姓。”
青年淡淡一笑，回答道：“在下姓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