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皓齿歌，细腰舞（1 / 1）
“程大人，你知道本相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吗？”我坐在紫檀木雕花书桌之后，信手翻着小寻子事前呈上的陛下最近的功课，看似随意地问着垂手站在台阶下的年轻男子。礼部侍郎程思锦，就是我前些日子为皇帝找的替代我职务的少傅，难怪几日前的灯会上我会觉得名字那么熟。
“相国大人应该是找下官询问皇上的功课。”他谦诚的回答道，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我不由的露出赞赏的笑容。我把手上的文章交给随侍在侧的小寻子，他双手接过后走下台阶将它呈给程思锦。程思锦打开来，在他阅览的时候我问道：
“程侍郎觉得陛下的这篇策论如何？”
“有些见解尚显稚嫩，但陛下年幼～～日后会成熟起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程侍郎～～你没觉得陛下在这篇策论中有很明显的重文轻武，或者说轻视工。”
听了我的话程思锦甚是不解：“如今太平盛世，理应不该太过重视武力～～而且相国大人历来……”
我手一抬止住了他的话，原来是原来，现在是现在。时代在发展，我的思想变化了～～作为下属的你们也要跟的上我的步伐才行。“程大人，我想说的是～～我请你做皇上的老师，你只需要教导他读书识字即可……至于策论、为君之道～～我和玄王自有主张。”
“可是～～是。”本想说些什么的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甘心的答应下来。
谴退程思锦之后，小寻子在身边提醒道：“相国大人，陛下那边～～”
“我马上就去。”把批阅完毕的文书交给手下善后，我站起身准备去御书房。临行前我无意间瞥见了挂在墙上的回雪琴，抿一抿嘴我对小寻子说道：“本相自己去御书房就是了。你替我去翰林院走一趟，把……把……羿，羿清请到御书房。”
“是。”小寻子恭敬的低头行礼然后朝翰林院方向走去。
羿清，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想到这里，我不觉莞尔，以一种看好戏的心态。
…………
“陛下，翰林院羿清编撰晋见。”就在我和小皇帝大谈“勤政”问题的时候，小顺子推门而入，告知这一消息。
“朕没有传他呀？”小皇帝撇撇嘴然后不解的看着我。我摸摸他的头说道：“陛下，是臣让他过来的。”
“既然是太傅要他来的。小顺子，宣。”颇有架势的说完这番话，小皇帝睁着可爱的眼睛看着我，象一只等着主人夸奖的小狗（这么形容皇帝算不算大逆不道呀！！）。我懊恼地揉揉太阳穴，教育到这种地步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呀！真希望他以后能稍微有威严一点～～
……
“臣翰林院羿清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
“谢皇上……呃～～你。”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羿大人。”
……
我叫羿清到御书房的目的主要是想让他教小皇帝弹琴。就我个人的看法：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外貌可以退居其次，但涵养绝对是很重要滴。说到内涵的培养方法～～最有效的就是琴。那日虽然只听了一点，但羿清的琴艺和琴中所透出来的高洁正好符合我为小皇帝择师的要求。
走在去礼部的路上，想起刚才御书房的那一幕我就想笑，尤其是羿清在知道我就是商苒弦的时候那种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呵呵～～他也挺可爱的嘛～～
那日的灯会过后我对自己前期进行的“小皇帝养成计划”做了全面反省，最终进行了战略性的修改：小皇帝教育的每一个方面都由单独的老师进行教导。这样不仅可以选择这方面最拔尖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如商苒弦一样对皇帝有如此大的影响的人了。另外，小皇帝的品性教育还是不能假他人之手——我不放心。
虽然先皇临终前把小皇帝的教育全权委托给商苒弦，但是如此大的改变在形式上还是要通知一下同为三辅之一的玄王。思及此，我不由想到萧毓轩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一开始我对这句话并未往深处想，现在想来似乎有更深的含义。
两父子连送人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两父子，这个“父”应该是指先皇……送一样的东西～～莫非那个半旧的香囊是先皇送的？素玉说那是我最喜欢的配饰。以前的我究竟是以什么心态看着那个香囊的呢？尊敬～～睹物思人～～莫非……
商苒弦，我是说失忆之前的我喜欢的该不会是先皇？？真的假的～～～！！！那么玄王那种反应～～～我能不能理解成他喜欢商苒弦，我是说失忆前的我………可他偏偏是个玻璃，所以前面那个假设成立的概率几乎为零。
哎……越来越没真实感了，记忆呀，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你快回来～～～
“你一个人挡在路上干什么。一会笑，一会哭的……”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我从自我世界中迅速回神。看着来人灼烈却又似冰的眸子，我唇角一扬道：“我想给陛下请一个习琴的先生，打算到礼部知会你一声。现在在这里碰到你就不用跑那么远了……意下如何？”
“你已经请好了还问我什么意见。”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过于明显的态度，他马上补充一句：“皇兄在世时，已经把皇上的教育托付给你了。你尽可以自己做主。”
“这样呀～～”我点点头，这番话算是近些天他对我说的话中字数最多的一次了。见他要走我突然问了一句：“我最近做错什么了吗？”
“呃～～”这回轮到他为难了，只见英挺的眉峰皱了皱，“没有，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了，他身后的护卫也在微微鞠躬之后紧跟了上去。
切——既然没做错干嘛老是对我冷冰冰的，活像我借他米还他糠似的。还走这么快，当我是病原体（？？这是什么？）咋的？那种态度是想和我冷战吗？？好呀，谁怕谁。
我和玄王的工作范围基本上没有交集（？？），他主具体行政，我管政策制定。但偶尔还是有一些需要两方进行协调才能做到的事情，对于这些我们俩不约而同的交由部下们进行沟通。
处理枯燥的政事是很无聊的工作，无聊就会让人产生想摆脱现状的想法，于是八卦这种东西应运而生。
所以都说男人比女人更喜欢八卦了。只不过是同原来的处理方式略有不同，一件小事就在当事人都未曾发现的情况下被一传十，十传百，“玄王和商相不和”的谣言迅速在紫禁城内传开，再加点火就真是“沸沸扬扬”了。
该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好了，抑或用那句“最后知道的总是当事者”？直到玄王代表皇上率领文武百官在皇城下迎接月华国使团，兰王回京，我在宫中见到来给皇上请安的兰王时，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京城中茶余饭后，磕牙闲谈中最热门的八卦的女主角。
“我和他冷战而已，没到不和的地步。禹阑兄你过虑了～～”
在京城最好的酒楼玉菱阁中履行我当初对兰王的承诺——请他吃饭，席间兰王萧禹阑不无担心的劝说我停止与玄王的冷战，而我则喝了口茶，用上面那一句话作为回答。
实在拿我没有办法的兰王叹了口气，放弃了对我的说服工作，退而求其次，“以前的就作罢，但今晚有为迎接月华国使团的宴会。到时，苒弦你千万不要和五哥起冲突。”
听了他的话，我不解了：“他看他的，我吃我的～～能起什么冲突？”不要把什么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我虽然身为女儿身但明哲保身的道理～～清楚的很呢！
“反正你记住少说话就是了。”
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在兰王恳求的目光中屈服了。“……知道了。”看在美男的份上～～
…………
琉璃钟，琥珀浓，烹龙炮凤玉脂泣，小槽酒滴珍珠红。
整个宴会只能用豪华来形容，至少记忆中没有哪一次能赶得上今日的盛况。歌舞杂耍，美酒佳肴～～
偷偷的打了个哈欠，我又觉得无聊了。要不是坐在我对面的兰王对我猛使眼色，我真想也学学坐在他旁边，小皇帝右手第一席的玄王那样好好显摆一下。
这次月华国的使节为了表示缔约的诚心进献了大量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禽异兽……宴会上更是拿出五十坛美酒佳酿。这可不是一般的酒，而是月华国特产的珊瑚珠葡萄酒，每年只产十坛。现下一次性拿出五年份～～大手笔呀！！
赏其色，晶亮如红宝石；观其形，流动略稠；闻其味，放香清爽怡人；入口清冽，落口微苦，后味怡畅。
“庆此良辰，任玉漏催更，还须彻夜；躬逢美景，不金钿换酒，尚待何时。”
“琥珀盏斟红玉酒，玻璃瓶种珊瑚珠。”
不要再使眼色了，刚才那些可都是别人说的。特别是前面那些“观其色”的东西还是你家五哥说的～～偶可是一直都在乖乖的吃菜，除了微笑做花瓶状以外一句话都没说呢。
就在宴会进行到□□之际乐声骤停。怎么回事？我放下手中的银箸观察四周的动静：莫非有意外惊喜？事实再次证明我的智慧是非凡的，稍等片刻之后真正的重头戏开场了。
环佩金玉声中，一位身着红色锦衣的佳人款款而致。只见她面如姣花，目似秋水，体态轻盈（原谅形容词有限～～距离的关系，看的不是很清楚）。走到场中央站定，佳人广袖轻扬，宽大的外衣随之滑落在地。轻薄的裙纱裹住侬纤合度的身躯，更显得楚腰伶俜，娇怯怯欲乘风而去。
节拍渐起，佳人随着柔缓的曲调一边舞蹈一边吟唱《佳人曲》，其音悠扬弗远,婉转低回。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歌舞起处，似花枝轻颤，燕子点水，一曲未尽便有万种风情，妙不可言。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在最后的连续回旋中，艳红的裙裾随着舞步飞扬而起，露出圆润修长的玉腿以及纤白精致的脚踝。绾住发髻的金簪承受不了剧烈的旋转，从发间滑落。霎那间，失去约束的秀发宛如丝般纷纷散落，衬着染上薄晕的玉石般肌肤，更增添了一种名为妩媚的风情。
在座的众人都被佳人的绝代风华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我也差点～～如果没有让我发现“她”其实是他而且是还远未成年的他的话。看着月华国使者用别有用意的目光与玄王暗中交换眼色，以及其后玄王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在心中冷冷一笑：有阴谋～～
果不其然，歌舞刚罢，月华国的使者就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他先对坐在首位的皇帝一行礼，然后对着所有的人朗声说道：“此位美人是月华国第一歌伎秦楚，可谓色艺双绝～～此次为表诚心，我国愿将此件宝物献给黎国。”一席话引得在座的男人们骚动不已，色样～～
就在这时我决定：女人不再沉默。“但不知，使者意欲将这件宝物送予何人？”送给谁我可管不着，但是千万别毒害我们家小老板。
“相国大人认为呢？”使者作势一拜，装模作样地征求起我的意见。
看了仍在品酒中的玄王一眼，本小姐今天好事做到底～～“正所谓才子佳人～～既有佳人如斯，当然～～”我没有说完这句话的主要原因是对面的兰王急的～～头上的汗已经一滴一滴地在掉了。我适时收口，言未尽，但要说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听了我的话，使者微微一笑：“既然相国大人提议，那么在下斗胆请各位大人为秦楚赠诗一首。在下愿意将秦楚献给文采最为出众之人。”
哼——你不如直说要送给玄王好了，绕那么多弯子干什么。你看，除了小皇帝以外谁不知道你的用心。玄王本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子，３岁写诗，４岁作赋……光辉历史与商苒弦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权大压死人呀！只要他开口，谁敢和他抢。
列席的众人听了使节的话后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草草赋诗几句算是走个过场。在这种心态下能有什么佳作？
我看向和我相隔甚远的席位，只见一身白衣的羿清还在喝着杯中的美酒。似乎那杯中之物远比美人更有吸引力。发觉到我注视的目光，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对我微微一笑，然后一饮而尽。看着他那享受的模样，我不由轻轻一笑。收好笑容，我危襟正座看着对面的玄王。
直到这时我们的玄王大人才悠悠地站起来，手持琥珀杯缓步走到半跪在原地低头顺目的秦楚跟前，幽黑的双眼细细的审视着他无瑕的肌肤。浅啜一口美酒，玄王开口了，被酒精濡湿的声音显得格外有诱惑性。
“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佳人舞点金钗溜……”说到这儿，他弯下腰执起一缕秦楚垂在肩侧如漆般的秀发，放在鼻端轻轻一嗅然后放开。站直身子将酒杯的残酒倾倒在地，他念出最后一句：“酒恶时拈花蕊嗅。”说完薄唇一弯，扬起一个蛊惑人心的笑容。
一首七言诗博得在场一片喝彩，都称玄王之诗不仅写出佳人舞姿之美，而且最后点睛之句更是道出了舞姿之外的风情万种。看架势应该是玄王胜出无疑～～～
就在使者整整嗓子准备宣布胜者的时候，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酒席中传出，引得众人侧目：
吹龙笛，击鼍鼓。
皓齿歌，细腰舞。
歌喉宛转，声如枝上流莺；
舞态蹁跹，影似花间凤转。
腔依古调，音出天然。
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舞回明月坠秦楼，歌遏行云遮楚馆。
一首不规整的小令让整个会场顿时鸦雀无声。使者立马忘了该说些什么，玄王亦侧目向着声音传来之处，兰王更是当场目瞪口呆。好大的胆子是不是～～竟敢和玄王抢人。
……
是谁，究竟是谁？
……
寂静……
……
一片寂静……
……
一如既往的寂静……
……
掉根针大概都能听见吧～～
……
……
……
啪啪啪——鼓掌的是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热闹的小皇帝。面有疲色的他一边鼓掌一边说道：“好个‘舞回明月坠秦楼，歌遏行云遮楚馆’。商爱卿的诗不仅称赞了艺人的舞技还写了歌艺。最后两句更将秦楚二字嵌了进去，妙……五皇叔，相较之下你的七言就稍逊一筹了。”
玄王神色一暗，眸底翻腾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浪潮。他低下头，双手抱拳道：“陛下说的极是。”
既然皇上金口已开，玄王也无异议，兰王～～兰王已经石化了……
众人在面面相觑一番之后非常识相的称赞起我的诗来。什么对仗工整～～拜托，又不是对对子；什么平仄起伏～～你是想说格式不对吧……竟然，竟然还有人说直抒胸意～～搞没搞错，我这是在借物言志吗？
……
迫于强大的潮流趋势，月华国的使者最终也只能宣布：将秦楚赠与黎国的相国——商苒弦。
还好还好～～还好，我只答应兰王“少说话”又没答应不说话，要不然就是食言；还好，小皇帝不懂得风月之情，仅凭字面论输赢；还好，我那不知道怎么凑出来的诗里面恰巧有秦楚二字；还好，我的权势可以和玄王抗衡，堵住众人之口……
还好还好……
对着玄王阴霾的目光，我得意的扬扬下巴：气死你～～谁让你糟蹋国家幼苗来着。就算是别人国家的，我们也要讲人权不是？
要冷战，那就冰冻三尺。
ＰＳ：＝＝＝＝＝＝＝＝＝＝＝看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