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我们都热爱过，青春那首诗（6）（1 / 1）

临上机。莫诗玉接到一通电话。她收线，立即对朱紫说：“好消息。尔良醒了。”

入境大厅人声吵杂，灯光自四面八方洒下来。照亮大厅的每一处。这里是不夜天，永远都是白昼。方便人们在此处离开，或者抵达。

行色匆匆的人流从她左右经过，偶尔带起一阵小小的风。

她只觉得自己紧绷的肩头一松，第一感觉是想就此坐下来。歇一歇。

连日奔波的莫诗玉也如释重负，难得发自内心的一笑，叹道：“总算应了一句话：当坏到不能再坏，也只能好转。朱紫。你功不可没。”

“你才是劳苦功高。一柱擎天。”朱紫笑。

“呃。总算有惊无险。又低空飞过一遭。”莫诗玉露出劫后余生的神情，并不自谦，“这几天，我总算体会什么叫独力难支了。脑子都是木的。说实话。真是一点信心没有。”

“事实证明你可以。”内心硬壳松动，她开始有心情说点乖话。

“老了十年。”莫诗玉摸她自己的脸。松懈下来，才发觉累。“待会我要眯一下。”

朱紫代她高兴。

她也累。但或许过了头，反倒睡不着。

三数个小时的航程。她一直睁着眼睛。直坐得腿酸背痛。她身侧的莫诗玉戴着眼罩。一动不动。

直至快要抵达，她才伸伸腿，醒转过来。侧过头去看看地面的满城灯火，笑着道：“壮丽非常可是？夜间飞行，唯一的好处，便是看得到城市的灯火。”

自几千米的高空俯瞰看去，整个城市变成灯的海洋，公路如同一条缎带，穿插缠绕在城市最显眼处。两侧的路灯是固定璀璨的小小钻点，井然的汽车如同点缀其上的流动的钻点。灯与灯交织着，说不尽的三千繁华。

“但无论哪座城市的灯火。都及不上咱们的城市。”莫诗玉继续说。

“是。”朱紫认同。

因这里是她们的家。

对于在旅途中奔波的人来说，家，那便是代表一切疲累的终点。

朱紫回到家，丢开行李。第一件事，便是入房探看孩子。孩子睡梦中被惊醒，迷迷糊糊的张开手臂，“妈妈。”

她立即贴上去。与他相拥。孩子嘀咕了句什么。又睡着了。

她的心落到实处。内心通泰。顿时觉得实则一切都可以更好的。

眼皮开始沉重。她不得不放开孩子。回房洗漱睡觉。

一时间找不到风筒，头发湿漉漉的裹在毛巾里。她一手扶着毛巾，一手正打算去拉梳妆台的抽屉。那时候才发现桌面上的信封。

不过是普通的牛皮纸信封。端端正正的写着‘朱紫’，后头的括弧里一个‘启’字。没有邮戳，没有邮票，没有地址。

并没有封口。

她心下狐疑。不由先松了手，将里面的信纸抽出来。

信不短，足足三页。端正的行楷，字迹俊逸。整整齐齐，看起来让人愉悦。

发梢上有一滴水滴下来。洇在签名处‘司徒’两字上，她忙伸出手指擦一擦，那一小片地方，立即只剩下模糊的一团墨迹。

抬头这样写着：朱紫吾爱。

她微笑着摇摇头。

朱紫吾爱：

原谅我选择一种如此幼稚笨拙的方式，不辞而别。这实在更像一个高中生才会做的事情。但我不能看到你，如果看到你，我害怕这一点点勇气，又将消失殆尽。

是的。之前我托人在美申请的工作，他们给了我答复。我本来以为至少要到五月。有时候，许多事情会始料不及的发生。那么多年你在大洋彼岸。我时时傻傻的想着有朝一日重逢。不料你真正回来，我又走了。这个，大约是从前的我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人性贪婪。我亦逃不过。

当你站在我无法企及的地方之时。彼时我想：啊，只要能靠近她一点。靠近一点，默默的守护也无妨呀。当你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那时候我又想：只要她在。让我看到她。看到就好。

但是当你真正转过身，愿意同我并肩比翼，结为夫妻的时候。我便开始有了新的要求：若她能真正爱上我。爱上我该有多好——像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而不是妹妹对兄长。

我每做一件小事，你都感激的说尽了谢谢。眼睛里写着诚恳。我若对你的决定提出反对意见，你必然耐心的，好脾气的解释得清清楚楚。生怕得罪了我。

亲爱的朱紫。女人对男人的爱，不是这样子的。我多希望你表现出那种姿态：你爱我，这些都是你该做的。我爱你，是以我有权无礼。

诚然，我们都是大人。都懂得并非所有婚姻，俱十全十美。若我们有心，建立维持一个和美的家庭，不在话下。这是你的品格。你自始至终，是我见过的优点最多的女子。

但是当我一个人，当我审视我自己。我想，那是不对的。我不能仗着我自己曾经等过你，便堂皇的拖住你，使你在可能的真正幸福出现之时，已无法□□。我亦不能再继续欺瞒我自己，这就是我要的爱。人总是这样贪得无厌，渴望得到更多。

此刻，若你在我跟前，你一定说：你就是我的幸福呀，司徒。

不。别着急。学我。朱紫。坐下来，静静的想一想。再下结论。

小乔出走，让我触动。她一个女孩子，尚会得说：司徒，我终于学会，要勇敢的放弃。

虽然舍不得，但我也要放弃了。

……

尤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情景。那年你几岁？大人们聚在一处聊天。你摔一跤，纱裙子破了。于是一直哭一直哭。我母亲是主人，叫过我。说，带妹妹去玩。蒋家的妈妈也说：两个哥哥，带妹妹去玩。

我们领命而去，在图书室玩白雪公主的游戏。

还记得那些角色吗？朱白演皇后，她那个角色接受得极委屈，但最后还是将公主让给你。大我们几岁的蒋正要求演王子，否则不和我们玩。尚家的双胞胎和我们家的小狗充当七个小矮人。

我是猎人。

“猎人要保护公主。然后去找王子。”真是好玩。你说这话时的泪渍未干的样子。我至今记得。

我亲爱的公主。从一开始。我便选错了角色。定错了位置。以至于啊。始终只是一个身边的旅伴，而非那个最终要抵达的旅馆。

现在，猎人到这里。要走开了。小公主一个人上路，要自己当心。

别再说谢谢。别再说对不起。不是誰的错。

所有决定。与他人无关。你对每件事情的解释，我都信任。

写得杂乱，因不知道如何更好的表达。最后一句：还爱你。

要保重。

日期是昨天的。署名处，是那团墨迹。

朱紫掩起那几张字纸。坐下来。

不。她不想说对不起谢谢。她只想冲过去，对着司徒大骂一声：你这个笨蛋，不负责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