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不是过眼云烟(6)(1 / 1)
实则颇有几件迫在眉睫的公事需要他解决。平日里他的工作态度是一流的。但今天他无心工作,消磨至深夜,才回到家。
在门口碰到莫诗玉。
他居然懵了一会,才说:“啊。是大嫂。这么晚?”
“是。公司裁掉的那几个人顶麻烦。方才和爸爸商量一下。”
他看看表。随口道:“爸爸还没有睡?”
“不。不是。”莫诗玉叹口气,轻轻道:“我在尔恭房里坐了一会。”
“哦。”
“朱紫打算订婚!”她说道。
他站在廊下,闻言别开头去,看向一从矮树。低不可闻的道:“是。”
“别泄气。到底还没有结婚。”他大嫂笑一笑,鼓励他:“还有机会。”
“是吗。”他应着,惨淡的问:“还有么?”
“知道吗。你的长处,是越挫越勇。咱们不到最后一分钟。不放弃。好不好。”
他有点感动。这一刻,使他想起长嫂如母这句话。他自己的母亲,可不曾在什么事情上如此设身处地旗帜鲜明的支持过他。某种程度上说,子女的感受,有时候并无门户体面来得重要。
“大嫂。平心而论。我是不是一个败类。”
莫诗玉看着眼前这个落魄的家伙。他那素日里让人不敢逼视的意气与傲气,此刻被消磨得七零八落,眉端眼角,显而易见的写着失落二字。过去忘不了,痴心抛不掉。爱情这劫难。
看着这大好青年竟然有如此一问,感慨良多的莫诗玉不由心生怜悯。忙道:“何出此言。快莫胡思乱想。”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神色间微微一犹疑,仿佛欲言又止。终于只道:“加油。”
“小心走。”他点点头。道别。
“尔良。”莫诗玉走出几步,又说道:“同尔恭聊一聊。”
尔恭房门没有关严,一线的光自门缝中透出来。她人却不在房内。
他叫了一声。无人回应。
他寻至露台。才发现她。
外头没有开灯,他借着房内的灯光,依稀见得桌上的酒瓶,已经见底了。
乔尔恭静静的蜷在躺椅里。
“喝够了。去睡一觉。”他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你睡得着?”她低声问。
他抹一把脸。不语。
“我们兄妹。”她轻轻的笑一声,“真是窝囊。”
“是啊。”他答道。“真正的难兄难妹。”
他们的脚下是后园,熄了灯,开阔的草地,泳池,在幽暗中,尚依稀可以分辨。远处的花木,便模糊了。
“司徒和朱紫。他们真残忍。”她已经有几分醉意。但还在喝。
人们伤心的时候,总认为喝醉是良策。实则,醉了又如何呢。短暂的麻醉过后,当你清醒,伤口的疼痛一样会发作。况且它看不见,摸不着。你毫无办法,纯靠意志力死撑。
面对比他更无助的妹妹,他只得说:“振作一点,不过是个男人。”
“哈。”小乔笑了,淡漠地,“你呢。问问你自己,你做得到么。也不过是个女人。你交往过那么多的女孩子,有什么用,谁能代替她。这么多年,你哪一刻忘记了她。我们兄妹一定是被诅咒,所以要受这同一样的罪。”
乔尔良想了想,说道:“是呀。我自己也做不到的事情。不应该要求你。”
“今后你怎么办。”她的头歪在椅背上,黑暗中,目光不知道射向何处。每说一句话,都是淡漠的,轻飘飘的。
“不怎么办。”他强打精神,鼓励她,“时间总会过去。是不是。每天有多少人失恋,都会过去的。”
说着,他双肘靠在椅子扶手上,半俯下身去,听上去,那些话,便似安慰他自己。但是连他自己,亦觉得这安慰软弱无力。是以乔尔恭毫无反应。继续喝酒。
他亦不再劝。
风吹动远处的树叶,传来一阵沙沙之声。
“冬天来了。你听这风声,多萧瑟。”她喝得多了,说话便带一点鼻音。仿佛梦呓一般。但这不是一个梦。如果是梦,那还好,总有醒来的时候。
“要不你找一个太阳温暖的地方,好好玩一段时间。”他提议。
“那有什么用。一个人的心如果碎了,在这地球上的什么地方,还不都一样。除非去到天堂,也许才能求得安宁。”
乔尔良想起那句歌词。如果你心碎,我为你缝补。她也有心碎的时候吧,她心碎的时候,是谁替她缝补?那时候,应该在她身边的,他想。到后来她缝补好了,他便再也没有机会靠近。
“如果你想哭。不妨哭出来。”他对妹妹说。
“不。我不再想哭了。我觉得我的力气,都在漫长的等待中耗尽。我不再想哭了。”
“已经很晚了。早些睡。”他站起来。
他也有许多心事要想,有疼痛的地方需要舔舐。他觉得自己也已经很乏力了。故此草草说道:“当心点。”
小乔没有答应。轻轻的一下下的摇着摇椅。发出嘎吱嘎吱的一点响声。
他见她没有要短时间进去睡觉的意思。于是入房取过一条毯子,替她盖在身上。
小乔还是一下一下的在那摇着。往后仰去的时候,房内灯光打在她脸上,她的脸是一种渺然的无悲无喜。
“没有人爱我。”她轻轻叹道。因为不带多少感情色彩,听起来,便有些绝望。
他心内恻然。不由摸摸她的头,温言道:“振作一点。”
“我不要。振作是太辛苦的一件事。”
“我们都爱你。”
“只得你爱我。那远远不够。”
他蹲下去。看着她雾沉沉的大眼,将毯子替她拉至下巴处。叮嘱她:“别在这睡着。”
“谢谢你爱我。”她忽然露出一个恍惚的笑意,说话有点颠三倒四,“晚安。哥哥。”
“晚安。”
他也觉得倦极,觉得神思不属。他的破碎的心,也急需缝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