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能不能不爱了，爱让人太痛了（12）（1 / 1）
这个周末额外的忙，朱紫无瑕顾及那抓她顶班的同事何故迟迟的不来。走路都比平时快一个拍子。
正是半夜不能说鬼，白天不能说人。莫诗玉不过略微提了提，这时候门口的同事招呼“欢迎光临”，她一迎上去，正与乔尔良打个照面。
今天什么日子，乔家人，轮番上来购物。
乔尔良却没有看到她，只站在门口少顷，他身后随即闪出一个苗条高挑的身影。走上来轻轻挽着他的臂弯，施施然走进来。
朱紫再是有定力，也仍然打了一下突。
身后的经理已经快步越过她，迎了上去，自她熟络的语气中，便可分辨出这是贵客。“啊。赵小姐，欢迎。我就说嘛，你一定能得奖的。瞧我没有说错吧。”
来人摘下墨镜，大方的道：“谢谢。”
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较之镜头上看，更为秀气精致。不过平常的牛仔裤小外套，随意挽起的发髻。然则到底当红，一股意气掩饰不住，周身滋滋的散发出来。与乔尔良站在一起，十分的相得益彰。
正是大明星赵菲菲。
朱紫楞了一秒钟，忙挂上一个得宜的微笑，跟上去，说道：“欢迎，赵小姐。”
赵菲菲偏过头，美丽的眼睛看了看男伴，温柔的道：“二十分钟。好吗？”
乔尔良似乎没有看到朱紫，回她以一个体贴的微笑，轻轻道：“不要紧。你慢慢试。难得今天大家都不赶时间。”
“朱紫，赵小姐我来招呼。你去忙好了。”经理于是说。
她答应着，正待离去。谁知乔尔良忽然“啊。”一声，淡淡道：“忘记给你介绍。这位看看你还认识不认识。”
赵菲菲闻言。不由狐疑的瞧了瞧朱紫。
乔尔良似笑非笑，接着道：“茂成玩具的二小姐呀。以前你说过，认识的。”
赵菲菲闻言，仿佛很快便对号入座。她对朱紫略一打量，一条弯眉微微扬起，不掩讶异的道：“朱家的朱紫小姐么？我记得。但是，你现在是在这里上班？”
朱紫只得回答。“是的。”
赵菲菲立即展开一个微笑，对经理说：“我麻烦朱小姐好了。”
想来经理也有疑问。场面上，只说：“那好。慢慢拣，有需要的话，叫我一声。先生可以在这边休息一会。”
乔尔良点点头，随同经理走开。她当然不知道当中发生何事，虽觉他前后态度判若两人，此刻亦无意细究。集中精神，应付这位贵宾。
赵菲菲却不急着试裳，坐下来，闲闲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我再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朱小姐。”
“是呀。赵小姐这些年发展得可谓扶摇直上，如今是当之无愧的影后了。”
大约赞美之声听得太多，赵菲菲无动于衷的摆摆手，倒问她：“怎么样，自己出来赚生活。不容易吧。”
“已经习惯了。”
“我无法想象，娇惯如你。被人捧惯了，如何做这种服侍人的工作。”
朱紫反应再慢，也知道今天这美人，有点儿来者不善。
她这样回答：“一份工作罢了。绝大部分人都得工作得，有些服侍人，有些服侍仪器，大约都差不多。”
她当然不敢说：实则赵小姐你的工作，也不外是服侍人而已。
“我敢肯定，当你更年轻的时候，你一定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日。”赵菲菲坐着，迷人的仰着脸，慢条斯理的说道。
“是呀。”朱紫不争辩，回答得干脆。“生活充满变数。”
“一直记得。当时我为争取一部戏的小角色，费尽心机参加一个宴会。只是想在当时的导演跟前博个机会。而后你来了。那投资人不过笑眯眯的说了句，‘阿紫小公主，有没有兴趣演戏，不如这部戏的主角请你来演好了’。一旁的导演立即见了蜜糖的蜜蜂一般，贴上去连声道好。但是你说，‘叔叔呀，我妈妈说了，娱乐圈龙蛇混杂，好女孩子是不能去的。你什么居心，将我往大染缸里拉。’ 你不知道吧，那架势，真正的公主出巡，也差不多了。”赵菲菲侧仰着首，始终含笑看着她，好似真是久违的朋友，聊着天。
她的用心是什么？极力渲染她们有差距的过往，用以对比今日的差距？但朱紫不太明白，她们的过往即便悬殊，那难道是她的错？
“我一点也不记得了。”今日对方是客，朱紫不得不维持应有礼仪。轻轻笑答。
事实上，她也真是一点映像也无。
“贵人多忘事。”美人轻轻摇动她的螓首。“但我却无法忘记。自己拼命需要争取的那一点点福利，却原来有人如此不屑一顾。可以毫不经意的浪费。原来一个真正清白的好女孩子，是不屑做戏子的。”
在她星光熠熠的背后，一定受过许多许多这种零碎的甚至更为肮脏的气。难怪她没齿不忘。星星背面，也有阴影。
而今日遇见朱紫，真是个不错的机会，多多少少，出口鸟气。况且对方无论如何不能赶她走，不能拉下脸来。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尝试何谓扬眉吐气的。
朱紫仍然轻答：“事实证明。赵小姐付出的每一分努力，都得到了应有回报。”
“事世总算还公平。对不对。”
“毫无疑问。”朱紫努力微笑，“你瞧我当日不争气，落得今日这地步。”对方不外想她认识到这一点，她不妨自己讲出来。
赵菲菲站起来。妩媚一笑，“不说这些无谓事情了。烦你将新到的秋装拿来我试一试。”
到底将一应各种款式的各种码数试了个遍。
试到一条裤子，自穿衣镜里看到乔尔良，忙笑着问：“这个怎么样。”
“不错。”镜子里可见他双手插在口袋，一派闲适。十分耐心。
“裤脚似乎长了一点。”她跺跺脚。
朱紫微一迟疑，不得不蹲下身去，替她将裤脚卷起一点点。这不是她第一次替客人卷裤脚，但是她再也没有那一次觉得，将自己的位置放低，是如此艰难的事情。摧眉折腰事权贵。
人家说，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
但是就那一下子，还不算还清。因为她听得赵菲菲又道：“有相配的鞋子吗？”
“有的。”
她取来鞋子。赵菲菲坐下来。她替她换上。
乔尔良始终在一旁看着。他仿佛只认识赵菲菲。当她问：“好吗？”
他立即说，“你喜欢吗？喜欢就好。”“你适合所有颜色。”“这件不错，就这样，去奥斯卡都可以了。”
赵菲菲娇笑着，嗔怪道：“我就知道，你全无意见。”
……
她终于决定结束今天的行动。换回自己的衣服。经理满脸堆笑，过来问：“怎么样。需要帮你包好么。”
“谢谢。这批裳都不太合适。”她将手中的衣服随手搭在旁边的衣架上。“不好意思。”
经理回答：“没关系。下次有新货。请再来。”
她寒暄一句，还似来时一般，挽起男伴的胳膊，温柔的问：“我忽然很想去吃寿司。好么。”
复又施施然走出去。
留待朱紫对着一堆的乱裳，无语凝噎。
经理眼尖，叫住她。抽出其中一件白色针织裳，与她看。还有，杏黄的，粉蓝的。分别在领扣处，袖口处，或别的地方，染着鲜艳的唇膏印子。
收起笑脸，经理那女克格勃似的冷厉的眼角垂下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店里的规矩。谁手头上弄脏的，谁负责恢复旧观。我不管你找谁帮手，总之明天这些衣服照样得能挂出来。”
她别无选择。这个城市统共这么大，走到哪里，总能碰上熟人。一个赵菲菲，如果她兴之所至，担保她下次什么时候再故伎重施一次。
有一段时间母亲总是听戏，有些段子她被迫听熟练了，此刻浮上心头，“……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祸福事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如今只落得旧衣破裙，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振作精神，早悟兰因。……”
都是谶语。似专为她量身定做。
若这真是老天爷的一番教训，未免出手太过无情。如何振作精神。什么是那兰因。她弯下腰去整理那堆衣服，觉得一片的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