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你错过的我的年华（1 / 1）
周日，朱紫致电司徒：“过来吃饭。”
司徒闻言，在电话那头迟疑，道：“吃饭哦。请预约个时间。”
朱紫笑道：“那罢了。您慢慢排着队吃。甚么时候轮到咱们再算。”
仿佛是健乐凑在话筒边乱喊：“叔叔，来吃饭。晚上吃自己包的饺子。”
他叹息着：“看你们这番诚意，那我勉为其难吧。”
健乐听得真切，问道：“甚么是勉为其难。”
司徒大乐，高声道：“就是你妈妈做饭很难吃，叔叔勉强吃之。”
他哈哈笑着挂断电话。来时众人正围在案旁包饺子，健乐周身面粉，大叫着就要扑上来迎接他。他叫道：“停。”
健乐给他这一声高叫吓住，果然停在原地。他将手中大包小包一丢，掏出手机，啪啪啪连拍了数张。才道：“大饺子，扑上来吧。”
孩子咯咯连声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到他脖子上。这是他的拿手好戏。遇着高兴之事，便使将出来。虽是单亲孩子，但是他极善于表达感情。这点让朱紫十分欣慰。她认为培养一个孩子乐观向上的性格，好过赠送他万贯家财。
他如愿以偿，得到客人的手机玩游戏。
饺子到底不常包，才下锅已经馅漏得四处是。待出锅，基本已经成一锅汤。
司徒看得直摇头。好容易拣出一个健全的，上到筷子一秒钟，终于承受不住众人殷情的目光，也散了。他吃下那张饺子皮。
转头对孩子施教，“这就是勉为其难。”
健乐立即造句：“妈妈的饺子勉为其难。”
三个大人为之绝倒。健乐得到额外的观众，喋喋不休的讲起他参加玩具公司活动的盛况。“……奥特曼，狮子王，潜水艇，许多许多车车，有会摆动的火车……”
“吃完饭才可以说话。”她制止。
“……叔叔你知道吗？卖玩具的爷爷说，我可以和奥特曼一起上电视。”
“朱健乐。”她拿出威风来，警告他。
健乐看一看，知道动了真格。方才打住，专心吃饭。
时候尚早，老爷子出去找棋友下棋。
“兴致不错。”司徒说。
“总得有所寄托。”她说道：“从前他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亦会抱怨营营役役不知为何。口头发愿，到一定时候便退休，天天看报养花，下棋钓鱼。话未落音，电话一来，又匆匆出去。”
“实则甚么是合适的时候。任何时候都不是。”
“看，当日他许的愿，今日都实现了。可怕吗？是以许愿的时候要小心，也许不小心神灵听到，便应允了。”
“神灵总是只听到坏的愿望。”
他们领着健乐，去小区附近的公园溜达。
健乐在儿童乐园碰到同伴，立即溶入游戏，围着塑料充气建成的城堡左冲右突。把大人丢之脑后。
他们在一张长椅上坐定。朱紫拿出那张支票。
“请收回。”
“朱紫。”
“虽然朋友有通财之义。但这个数目也大了些。”
“朱紫。”司徒沉下脸。看着她，“时至今日，我想我如果再不说明，恐怕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孩子们排成一列，口中“呜呜呜”的叫着，模仿火车，从滑梯上滑下来。落在气垫上，发出此起彼落的笑声。
他仿佛宣布一项法律：“你不会不知道，我不是要当你的朋友。当日因为我缺乏一点勇气，才使得乔尔良快了一步，捷足先登。照理不该背后论人长短，然则他不知道他得到了甚么，那样不懂得珍惜。你走了，不曾见着他放浪形骸的本性。这些年，我时时为之幻悔的，便是从未给过自己一次机会，以致空自蹉跎了时光。谢天谢地，你又回来了。你说趁人之危也好，说甚么都好，我不会再容许自己这样含混下去了。”
他几乎是请求的：“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
她拂一拂头发，微微踌躇一刻，方道：“司徒。咱们打小相识，你一直是我心中最上等的男子。人们说的谦谦君子，便是那一类人。而我，自始至终，在大人心中，一向离经叛道，不守规矩。不是在每个家庭都欢迎的。更何况沦落至今日。”
“不。”他不留余地，“说这些，没有用。一个人无权阻止另外一个人爱上别人，现在。我爱你，没有人可以阻止。便是你，也不可以。”
“司徒。”她侧过首，看着他，温和的说：“也许你令自己误会，错把别的感情当成了爱情。”
他愤怒了，飞快的道：“你别妄自质疑我的感情，我比你清楚。”
“但是司徒……”
“收起你的但是。”他打断她，一反常态的强硬，“但是你已经有这样大的孩子？但是家里人会反对？那些但是不是理由。问问你的心，朱紫。我浪费了这些年，我只希望现在开始，还来得及。问问你的心。”
“我们是好友。”她有些狼狈，无力的分辨。
“你这样认为而已。”
仿佛一场战争，他步步紧逼，她节节败退。
她只得叹息一声，无力的说道：“司徒，你没有看出来。如今的朱紫，心中至多的是人生锦袍上生活赐予的数不清的污渍子，有许多来历不明的琐琐碎碎，还有一些怨，有一些恨。仅有的一点爱，我只能分给他。”
她朝孩子们微微示意。健乐跌倒在地，正自爬起来。
“对不起，我的心已经麻木。听不到任何门外的风花雪月之声。”
换言之，她要为孩子，为生活，无心谈情说爱。
“我会等。”他为此吃的苦太多，哪能轻易放弃，“门我只敲一次，但是你该知道，无论当你甚么时候打开门，有个人在外头等着。”
他生活无忧，并且质量上乘，做着他自己喜欢的工作。所有的不如意，全部来自一段未曾得到的感情，生活不能给他更大的失意，是以全心全意，执着地沉迷在那一点‘求不得’里，日复一日。
说完，他站起来，“我今日先走一步。”
她过一刻，才想起手中支票。忙唤他：“司徒。”
可是他步子飞快，已经穿过人丛而去。
“妈妈。”孩子一头脸的汗，跑过来她身边。“我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