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脱逃(1 / 1)
林笙歌是从一个黑房子里被人揪出来,然后被扔进一辆马车里。
此时全身捆得象一把粽子,嘴巴塞着布,眼睛蒙上黑布,看不见也吱不了声。
一路只听见车轮滚动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又饥又渴时,车子就停住了。
感觉眼前有亮光,然后终于听到了人声:“喂,现在给你喝点水,吃个馒头,不准叫不准出声,听到没有?”
笙歌知道在这种情形下,一定要吃饱喝足,才有精神想办法逃脱。于是点头,也不管有没有人在看。
过一会儿,她嘴里的布块就被人取了出来,此时她的嘴巴已经发麻了,但在碰到清水的碗凑到嘴边时,立即便咕咚咕咚喝了一气。
那人默不作声,等她喝完了水,又递了个馒头到她嘴边。
虽然是又冷又干,但笙歌已不顾及味道,她只是需要将肚子填饱。
趁着吃馒头的空当,她轻声提出要去方便一下。
那人犹豫了一下,就有一双有力的手略为粗鲁地解开绑住她手脚的绳子,引着她下车,直到手触到了树枝,她知道她是在一片树林里了。
她正在寻思如何找机会跑,颈子里突然一痛,那个粗粗的声音沉沉地道:“我的刀子架在你脖子上,别想跑,知道吗?”
她心里叹息,嘴上作出害怕的声音:“我——有旁人在边上,我——没法子方便!”
“妈的少罗嗦!撒泡尿还这么多穷讲究,你是不是男人啊?”
林笙歌就站着不动。
那人喃喃骂了几句,只好收起刀子,喝道:“好,老子走开两步,你要耍花样,小心老子的飞刀,知道吗?”
林笙歌听着他的声音稍远了点,便悄悄拉下脸上的黑布,由于不见阳光的时间太久了,有片刻的眩晕,眼睛狠狠眨了眨,周围的环境才渐渐清晰起来。
她看到在她脚下躺着一段枯枝,心中一动,慢慢解下腰带,突然惊叫起来:“蛇!蛇!”
一边叫一边惊慌地向汉子这边跑。
如果她向别处跑,那汉子一定会先跑去抓她,但由于她是往自己这边跑的,他反而没危险意识,还以为真的有蛇,立即操刀冲了过来,四下搜寻蛇的踪迹。
“在哪儿?没有啊——”
趁这个当口,林笙歌已急急弯身拔出靴子里的匕首——这本是她父亲赠她的遗物,自从女扮男装后,为防万一,一直藏在靴子里,此时果然派上用场。
“我看到就在那里呀——”林笙歌从他后面掩上,趁他探视之际,举起匕首便朝他后背刺了过去——只是她力道太小,只是没进了两寸!
饶是如此,仍是有鲜血沾到了她手心里,热乎乎的,那感觉令林笙歌想呕吐了。
但那汉子没有应声倒下,反而回过头来,用手摸了一下,湿漉漉的,他看着满手的血始才反应过来,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咆叫:“王八蛋,你敢暗算老子,老子砍死你!“
林笙歌顾不得恶心了,逃命要紧,她转身就跑。
刀风凛冽直朝着后背砍来,只要慢上一步,就会被飞舞着的大刀砍成两半!
这辈子林笙歌还没跑得这么快过,以至到后来连前面的路都看不清楚了,直到发现是个山坡时已刹不住脚,脚一歪,身子象皮球滚了下去。
脑子里嗡嗡响,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双手乱抓,在触及一根树枝还是树干的东西,拼命抓住,身子才停住了,这时脚下也踩着了实地。
耳边听得有溪流哗哗之声,定了定神,发现她正落在一条山径上,不过若是再一个翻滚,恐怕就要到下面的溪涧中去了。
风吹来汉子的咒骂声,她顾不得手脚四肢的刮伤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顺着羊肠小径,钻进一片长草中,然后往地势低的地方快速往下跑。
那汉子还在山腰,不敢象她一样滚下坡去,只好慢慢爬,加之背后的伤口被风一吹,开始觉得疼了,一边骂一边哼,越发慢了。
等他爬到那山径,看看上看看下,哪里还有林笙歌的影子?
他只好骂骂咧咧,先到溪涧旁清洗伤口包扎起来,总是自己性命要紧。
再说林笙歌,她在草从中钻行了一会儿,听不见那汉子的声音了,才发现前面无路可行。
这时也不辩东南,只能往下走,曲曲折折,兜兜转转,最后终于找到一条山道,沿着直走,突然发现道旁停着一辆马车,再一转目,发现这周边的林子似曾相识——原来,她又迂回到了了原来的坡道上了!
林笙歌吃了一惊,转身就待跑,忽又想起那汉子受了伤,脚程一定没自己快,说不定他还没回来呢?
不过仍不忘小心,先扔了一颗石子过去,并无动静。
大着胆子悄悄过去,一看车上果然没人。
大喜过望,迅速把缰绳解开,幸好她骑术甚佳,虽然驾马车是头一回。
坡下的汉子隐隐听到马蹄声,等他想到不对劲,已然迟了!
林笙歌驾着马车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停下来歇息。
瞧着马儿通体是被她鞭抽的伤痕,甚是歉意。
想想这后边的车子只是个拖累,将套在马身上的车套子卸了下来,这样也减轻了马儿的负担。
“马儿呀马儿,这样你就可以跑得更快了!”
她抬手轻抚着马鬃,微笑着和它说话。
这马儿没了套子的约束,似乎也感觉浑身轻松,长嘶一声,刨刨蹄,冷不丁地就四蹄飞扬,奔向了自由的前方——只留下了吃了一脸尘土的林笙歌,张目结舌!
林笙歌擦了一把脸,自言自语:好人难为,果然不假。好吧,那我就自认倒霉自力更生吧!
想着这里已是大道,虽然偏僻了些,前方应该就有村庄。
这一走,直至日落时分,前方才出现屋宇的影子。
在月亮爬上枝头万家灯火明灭时,林笙歌终于站在了一条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街道上。
原来灯光可以这么温暖!人声是可以这么亲切!历经了长久的荒林与山路,她几乎泪盈于眶了!
站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因为身上没有银子,即使热呼呼的笼盖就在眼前,也只能干咽口水。
许多路人经过她旁边都会瞟她一眼。
林笙歌摸摸自己发丝散乱,双手尘垢,可想而见模样有多么狼狈!
她也不敢就这样在这热闹的街上走来走去了,转到一条稍静的巷子里,饥肠漉漉又无处安身,不免唉声叹气之际,心想,只能找这里的官衙求个救济了。
不过,总还要挨过这个晚上才好。
边想边漫步而行,见左侧高墙亘长,想来也是大户人家,不知能否去借宿?
正想着,蓦见一扇朱门前竟停着一匹马儿,轻踢着蹄,甩着尾,借着院门前悬着的灯光瞧得清楚,无缰无鞍通身褐红,这马好生眼熟啊!
猛的想起,这不就是那半路上弃她而去的那匹马儿吗?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林笙歌大喜,上前牵马即走,想着这下好了,卖马谋个温饱不成问题!
正走着呢,后边突然有人轻轻拍背,林笙歌吓了一跳,回过头来——
一眉目和善的中年人,微笑道:“小兄弟,这马是你家的吗?”
林笙歌迟疑了一下,总不能说这马是我从坏人手里夺来逃生的吧?暗道惭愧,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急着要走。
“恕我直言,方才我看到这马儿好象一直停在那庄院门前,小兄弟说是你的,这似乎有点不合情理吧?”
一句话,让林笙歌行不得。
万般无奈,只好回头笑道:“不是的,我这马儿原是驾车的马,只因一时有急事骑了来,不过路上它跑了,害我走了半天的路才找到——”
因为心虚,她笑得很尴尬。
“真的,这确是——确是我的座骑。”最后心虚的强调,只怕这人说她是偷马贼,要报官,岂不毁了一世英名?
中年人微一沉吟,“这样小兄弟,咱们就进这庄院去问一下里边的主人,若这马儿真的不是他们家的,你就只管骑走,怎么样?”
林笙歌想想自己的行径在别人眼中确是可疑,为免麻烦不如跟他走一趟,反正这庄院这么大,也不可能贪这一马之利。
就在她想点头答应之际,蓦的一个念头闪过:所谓老马识途,若是这庄院与那些人有所牵连,岂不糟糕?
“不好意思老丈,我有要事在身,急着要走,就此告辞!”林笙歌此时是惊弓之鸟,不敢再多耽误,抱个拳,就待翻身上马。
忽觉一阵风声过耳,后脑勺一痛,眼前便黑了。。。。
这里是紫阳河。
紫阳河不是一条河名,而是一个临近京城安长的小镇的名字。
这里本来只有两三家茶舍,一家客栈。
但三个月前这里开了一家赌坊后,就突然热闹了起来。
每天有很多自京城来的马车驰入紫阳河。
而且每辆马车仅看外边的装饰就知道是来自高门大户人家。
这些人都是奔这家名叫华池的赌坊而来。
据说这里边的赌局动辄千金,谁想入这个门,先得交一千两的银子在门口压着。这是以防没银子的人来搅乱。
据说里边供吃供喝还供洗澡擦背,只要你有银子结帐。
薛止踹了踹又已睡着的胡泽——后者迷迷糊糊睁开眼:“到了?”里边的两兄弟便笑着道:“三哥,你是属猪的吧?怎么到哪儿你都睡得着啊!”
薛止已一把掀起了帘子,一跃而下。
一瞬间阳光一晃,胡泽忙用手挡着,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仿似看到一个金色的人影一闪。
我是眼花吧?
他还在琢磨呢,里边的程晃程第两兄弟已一左一右将他扯了起来,笑道:“三哥,你等下只怕就舍不得合眼睛了!”
胡泽便完全清醒了——对了,他和薛止是受程晃程第的邀请,到一家据说开了才三个月、连薛止都没来过的一个很特别的赌坊来见识见识。
跃下马车,只见一名穿着淡金色长衫的少年正对薛止笑道:
“这是华池的规矩,因为各位爷是第一次来,须得先至咱们银房交一千两银子压着才行。”
“你是新来的吧?”
胡泽身后的程晃就晃了过去,虽然那张娃娃脸即使面沉如水也没什么威严可言,不过那眉清目秀的少年一回头,立即诚惶诚恐躬身道:“原来是程少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小的该死!”
也不待几人开口,他就自己左右开弓“啪”“啪”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程晃就笑了,“算你小子聪明,往后眼睛可长亮了,这是咱们薛少,这是咱们胡少,记住了,他们可比咱们兄弟俩有钱,知道吗?”
少年连声应是。
“来,帮爷们去换了!”
这时程第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少年赶紧跑过来接过,连声道:“多谢程二少!”然后一溜烟地去了。
“咦,这小子怎么一眼就认出你是二少而不是大少?”胡泽有些诧异。
要知这程第和程晃是孪生兄弟,本长着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头顶心的发旋,程第长着一个发旋,程晃却是长了两个发旋,就算是胡泽从小跟他们交好,有时也得强按着他们的头看顶心的发旋才知道有没有故意掉包。
程晃瞟了他一眼,笑嘻嘻道:“我不是说了吗?这是个好地方,只要来过一次,他们保证不会记错你的脸,所以千万别想输了赖帐!”
“我要赖帐怎的?记住我这张脸也没用,赌帐不还,难道还上官府通缉我不成?”胡泽哼哼,不以为然。
薛止便摇头对程晃道:“我说别带他到赌坊来,你们不听,等下他要耍赖你们丢脸可别说认识我啊!”
程晃托着下巴沉思:“要不,咱们还是让人把他送回去?“
程第一拍胡泽的肩膀,笑嘻嘻道:“三哥,从小到大你赖咱们的赌帐不少,这也没什么,不过到了这里您可得沉着点,千万别输了就说人家作弊,在这里,别说你爹是九道提督,就是皇上来了,这里人也是不给面子的,到时要是少双眼睛少条胳膊,那可怪不得咱们兄弟!”
胡泽被他们轮流调侃,却没有发火,反微微笑道:“少唬我,这里可还是天子脚下,小小一个赌坊,能横到把我的眼睛挖出来?我倒是不信了,等下非得试试不可!”
本来几人也是说笑,胡泽这么一说,薛止还没怎么样,程晃程第两兄弟脸色就变了——胡泽的脾气,他们可是深知的,他要是闯起祸来,第一个就要连累自己兄弟。
程第连忙把胡泽拉到一边,低声道:“三哥,这里真不是一般的地方,上个月就有一位朝廷大官因为在这里闹事,被免了职。咱们不是玩笑——”可瞧瞧胡泽眼睛也不眨一下,显然不以为然。程晃就过来了,叹口气道:“三哥,您看这样,您要是输了,银子都算我的,成吧?”
胡泽心里暗笑,傻子,不就等你这句话吗?
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下,才勉强点头:“好吧,这次是你们带的路,要惹出事来你们的爹爹肯定饶不了你们,看在兄弟的面子上,这次我就不试了,下次再说。”
薛止在后边笑道:“你们可不傻吗?又上他的当了!”
程第程晃相视一眼,无语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