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1 / 1）
夜色渐深，酒会的气氛进入最高*潮。事业有成的男人们聚在一起谈论投资、股票、商机，女人们则热烈地讨论着各种品牌、保养品和新款时装，旧识与新交们都已打成一片。
木宴自舞台右侧的台阶走下来，她刚与乐队合作完成了《小夜曲》的协奏，下一支曲子是莫扎特的《第40号交响曲》——那是乐队负责的部分，在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都没有她的演奏任务。
乐师是不能在会场内随意走动的，但那个贵序伦从刚才到现在，一直被过分热情的宾客包围，接受赞美、恭维和感谢，至今未向这边前进分毫！目标不过来，木宴只好主动过去。
“安然小姐，请等一下！”
身后有人叫她，木宴停下脚步回头。
“抱歉，能打扰你一点时间吗？”穿着棕色西服，打格子领带的年轻人快步追了上来，在木宴面前站定。
木宴没作声，狐疑地看着叫住自己的陌生男子——除了乐队和酒店经理，她并没同任何人打过交道，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年轻人的性格似乎很内向，叫住木宴后有些局促地托了下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才道：“你的钢琴弹得真好！比之前在这里的克鲁尼先生弹得还要好！”
“谢谢……”
木宴礼貌地道谢，心下有些意外——这场酒会邀请了全球华人商会的领袖以及国内极具影响力的大企业家。像这种商务聚会，绅商巨贾、政要名流们都忙于显示身份、联络感情，多数人是不会在意背景音乐好坏的。毕竟真正懂得技巧的人不多，宴会上的伴奏很多时候只是为了烘托气氛而存在，所以她很清楚并没有多少人将乐队和自己的演奏听入耳朵，这个腼腆的男人倒是有心……
见木宴并没有对自己的唐突表现出不悦，男人忐忑的心放了下来，露出温和的笑容——他的话是真的！曾赴维也纳音乐学院留学，主修小提琴，辅修钢琴的他对钢琴技巧也算得上精通！这个安静到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孩，演奏技巧好到令人乍舌！错过了这一个，他可能再也找不到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了！虽然在形象方面有些欠缺，但经过适当改造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何况凑近了看的话，她的五官其实还挺……
不经意的端详变成瞠目结舌的瞪视，年轻人的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忙不迭地低下头去——好……好漂亮！
木宴微微皱眉，怀疑地打量着面前那个突然呆滞的男人，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下文，于是径自从男人身边绕了过去……
“我…我叫沈骏，我家是做木材生意的……”男人有些语无伦次，“不不，我要说的是，我刚向这里的经理打听了一下，知道你只是临时在这里工作！所以、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请你为我一个月后举办的演奏会伴…奏……诶？”年轻人一股脑儿地将来意说出来，同时终于鼓足勇气再次抬起头，却发现他说话的对象早已不知去向……
*** *** ***
贵蓝枢站在会场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漆黑倨傲的眼眸中一抹冰蓝光华流转，不动声色地锁定那个从舞台上走下来的钢琴师。
“表情这么严肃，看什么呢？”更夜端着一大碟食物走过来。
贵蓝枢轻啜一口杯中红酒，“钢琴师怎么换人了？”
更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哦，赵经理说半个月前就约好的克鲁尼无故缺席，联系多少次都没有任何回应。由于事出突然，所以才临时聘用了这个新人……”更夜收回视线，侧头望向贵蓝枢，“我感觉她弹得比克鲁尼好！你是学大提琴的，你说呢？”
贵蓝枢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戒备地道：“才被装了十个探头，这么巧钢琴师就换人了？”
“枢，你不要草木皆兵好不好？”更夜摇头叹气，“你最近精神都太紧绷了，放轻松一点啦！那些摄像头不是都已经被你拆了吗？会场的保全那么严密，不会出事的！”
“老头子早年结下的那些仇家你又不是不知道……”贵蓝枢眼色深沉，左耳那枚蓝宝石耳钉也闪着冷锐的光，“竟被人在眼皮底下做了手脚都毫无察觉！虽然不清楚对方是谁，但显然不是省油的灯……”
“啊！”完全没有将贵蓝枢的杞人忧天听进耳朵，兀自左顾右盼的更夜忽然叫了一声，“喂，你那位康大小姐来了！”
贵蓝枢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那个慢慢向这边接近的人，脸色沉了下来。
“哇！人家今天可是有盛装打扮哦！”更夜一脸看好戏的欠揍表情，说话间人已经跑远，回身冲着贵蓝枢做口型——“你自求多福吧！”
贵蓝枢冷冷地一眼扫过来，更夜毫不畏惧，一个飞吻送回去，然后喜笑颜开地看着好友的眼神越发死神化……
那个康洁妮，仗着有枢的老爸撑腰，两个多月以来对着枢穷追猛打，那种神挡杀神的架势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是连他都还没向这种政治婚姻低头，更何况是枢呢？话又说回来，康氏集团这位大小姐也是个狠角色，凭借着强大的财力和权势，竟然真的让那些对贵家二少爷虎视眈眈的女人们知难而退……果然是铁了心要当贵家二少夫人的吧？
一阵恶寒，更夜缩了缩脖子：女人真是个可怕的存在！
*** *** ***
木宴自会场边缘慢慢向贵序伦的方向接近。
一个妆容精致，烫着金色大波浪的小姐端着一杯红酒款款向这边走来，华丽的鹅黄色长裙曳地，风姿绰约，姿态美好。
木宴向边上让了让，与孔雀般优雅高贵的少女擦身而过……
然而下一刻，一声尖叫自她背后响起，金色大波浪踩着自己长长的裙摆，仰身朝木宴身上倒来……
木宴身体微扭，以一个极度巧妙的姿势卸去金色大波浪的冲力，原地小转了半圈，轻巧地把人接到手里，俯身去接那杯即将坠地的红酒……
手指接触到酒杯的一瞬间，角落里的某道视线蓦然锐利了十倍，灼灼地向自己这边射来……
贵蓝枢！
木宴心念一动，手指擦着杯壁划过，酒杯跌到地上，摔得粉碎。些许红色的酒液溅上木宴的格子背心，更多的却洒落在金色大波浪的鹅黄色裙摆上。
“呀——”惊魂甫定的金色大波浪对于自己着装的敏感度显然高出其自身肢体灵敏度甚多，惊怒地一把推开木宴！
于是，才刚从弯腰俯身的姿态站起，重心不稳的木宴径直向地面倒去……
这种情况下来个后空翻……是不可以的吧？做普通人真麻烦！
木宴有些气闷，绷紧了身体，接受地球引力的呼唤，重重栽倒在地上。
迅速环视四周，发现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尴尬情况，金色大波浪立刻皱起眉头，压低声音斥道：“你这人怎么办事的？！笨手笨脚，一杯酒都接不好！”边说边挪到木宴身边，悄悄拉扯她的衣服，声音压得更低，“还不快点起来？真是难看死了！”说罢忿忿地横了木宴一眼，在引起更多人注意之前，风一般朝盥洗室方向疾步走去，风姿绰约不再……
木宴默了一下，刚准备从地上站起来，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伸到自己面前。
“你没事吧？”一个温润友善的男声自头顶上方响起。
木宴抬头看去，那是一个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少年，长相清秀柔美，头发在光线的照射下泛着墨绿色的光晕。
少年把手更伸向木宴，朝她露齿一笑，“来！”
木宴顿了一顿，搭着年轻男子的手站了起来。
“谢谢。”木宴向那人微微颔首致意，然后转身走了开去。
身体很灵活嘛！看上去非常好欺负的样子，其实性格相当冷淡吧？
“不客气……”更夜饶有兴趣地看着走远的木宴，回答。
*** *** ***
贵蓝枢将远处那场闹剧看在眼里，嘴角牵起一丝讥讽的笑——
在人前就摆出一副优雅得体、温柔可人的天使脸孔，转身就露出刻毒自私的丑恶嘴脸，完全不知自己的丑态早已尽收旁人眼底。真是愚蠢又可笑的女人！死老头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对这种虚伪的女人万分中意！果真是老糊涂了么？不过，可别指望他会像大哥那样好说话！
“现在的女人真是不得了！”更夜一脸心有余悸，朝靠在墙壁上的贵蓝枢走来，“枢，说真的，死都不要娶康洁妮那样的女人哦！”
贵蓝枢没有理会更夜的胡言乱语，不屑地道：“知道那女人有多让人倒胃口，你还跑去凑什么热闹！”
“嗯，为什么呢？”更夜吸吸鼻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闻到了哦！”
“什么东西？”
“跟你要找的人身上一样的，椰子的味道——”少年轻轻地微笑，“我从那个新来的钢琴师身上闻到了！”。
贵蓝枢没有说话，收起懒散的样子缓缓站直身体，看向远处那个正被保镖拦下的身影，脸色阴晴不定——身形确实有些像……
“……你说那晚跟我交手的是个女人？”
“一开始我也不确定，所以才特地跑去确认啊！”更夜摊摊手，“那种香味很特别，所以我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了！现在回想起来，不觉得她刚才接住康洁妮的动作流畅得有些不同寻常吗？那个酒杯，她其实是接得住的吧？”
“是真是假，试过就知道了。”
……
*** *** ***
“对不起，请止步！”
木宴抬头看了看阻住自己去路的西装保镖，“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请从那扇门走，这边有重要的客人。”保镖朝着北面的大门指了指，客气却又不带任何感情地阻止陌生人更接近自家主人。
木宴向宾客簇拥下的贵序伦看了一眼，点点头，“打扰了！”
“没关系。”
*** *** ***
“小宴！刚才无线接收器的信号突然大幅增强，你是不是跟贵序伦接触到了？”才打开胸前的纽扣通讯器，那一头的傅罗就迫不及待地问。
“时间太短是不是？”木宴在酒店花园的喷泉边坐下，轻声问道。
在贵序伦私人保镖公事公办的注视下，她不得不从会场北边那扇巨大的雕花大门里走出来“透气”。
“他的保镖警惕性很高，我没法在他周围停留太长时间。”
“怎么办呢？从方才接收器的反应看，‘诺亚’的数据量比我们之前预计的要大得多，完成复制需要一分半钟的时间！”
“……我会再想办法。”
“别心急，慢慢来！不成功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有所察觉！一旦发现我们的目标是‘诺亚’，它就会变成一堆作废的信息，即使弄到手也已经毫无用处了！”
“我明白……罗姐，有人来了！”话音刚落，傅罗那头就已经果断地切断了通讯器。
一名酒店侍应生走到木宴面前，礼貌地说：“安小姐，总经理找你！”
“……”
*** *** ***
总经理的办公室在这家酒店的最顶层，员工电梯坏了，以木宴眼下的身份自是不能使用客人电梯的，所以她只能沿着安全通道的楼梯老老实实地往上走，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在不惹人怀疑的情况下接近贵序伦……
安静地爬了十六层楼的木宴在最后一层楼的楼梯前顿住了脚步，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她就按着之前的步调，不疾不徐地走完通往顶楼的最后一层楼梯……
转过一个弯，劲风迎面扑来！
又是他！
木宴心念电转，压下本能反应，没有躲闪也没作任何抵抗，只是后知后觉般地瞪大眼睛，任由那一拳结结实实正中她的肩头！
虽然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木宴还是很配合地惊呼一声，仰面栽了下去！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心头一动，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竟鬼使神差地一把接住即将倒地的某人！
可惜某人显然不领情，抗拒地伸手去推抱住自己的男人……
情节的发展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于是，对失控情节同样措手不及的两个人在电光火石的短暂混乱后交叠着摔倒在地上……
木宴那一下摔得很妙，看上去会很疼，其实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伤害。但她万万没料到作为袭击者的贵蓝枢会伸手去接她！没防备有这一着，落地姿势变了形，还被男人压着摔下去，木宴倒是真的撞痛了！
不是在试探吗？这算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木宴有些恼了，冷冷看着上方与自己距离不足半寸的脸。
鼻梁上一轻，对方已经一把摘下那副笨重的黑框眼镜，推开她的额发！木宴惊诧莫名地看向男人！
男人静静盯着木宴看了几秒，蓝宝石般的光芒在眼底一闪而过……
“你就是那天夜闯我家的人吧？”贵蓝枢回过神来，凑近木宴轻嗅一下，“更夜从你身上闻到了同样的味道……”仿佛确定了什么，男人嘴角上扬，眼中却毫无笑意，“你身上的椰子味曝露了你的身份。”
木宴挣扎着起身，却被贵蓝枢一把按回地上，只能保持仰面躺倒的姿势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贵蓝枢微微撑起身体，视线却不曾离开木宴的脸庞，忽然抬手将木宴眼睛以下的部分遮住……
漆黑如墨，琉璃般干净清澈，既神秘又妖冶——那双比黑宝石更漂亮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心头涌起的那丝奇异的悸动非常熟悉……
“这双眼睛我不会认错……”贵蓝枢盯住木宴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如果不想你同伴死的话，就把‘尼克斯之眼’交出来！”
“枢少爷，请不要再开玩笑了。”
男人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按下按键，放到木宴眼前……
木宴的睫毛颤了颤……
男人斜斜地看着她，戏谑地道：“这样……你还要说我在开玩笑吗？”
木宴深吸一口气，“枢少爷，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你对我产生了误会，但我在今天之前从未见过你。”木宴朝视频抬了抬下巴，“这个人我并不认识！倒是动用私刑是犯法的，随便拿这种东西给一个外人看，你就不怕警察上门找你麻烦么？”
“还挺能说的嘛！”贵蓝枢冷笑一声，一把捉住木宴左脚脚踝，在她还没来得及反抗前将裤脚褪了上去！
木宴强压下错开男人颈骨的冲动，铁青着脸，愠怒地瞪视对方。
曝露在空气中的小腿修长匀称，肌肤晶莹剔透，如最上等的白玉，没有一点瑕疵，自然更没有什么大理石雕塑造成的伤口。
三天的时间，那样的伤不可能完全愈合，更不可能不留一丝痕迹……
贵蓝枢静默了一下，皱起好看的眉毛抬头看她，“……真的不是你？！”
走廊上某扇贵宾休息室的门被人愤怒地推开！
礼服上的酒渍无法清除，在众女伴的协助下换了身行头，又顺便补了妆的康洁妮低咒着走了出来，“真倒霉！那件礼服是香奈尔的经典限量版，今早才送来的！那个该死的服务生！竟然害我在蓝枢面前丢脸……”话语在看到跪在地上的贵蓝枢和“衣衫不整”的木宴后戛然而止……
跟着康洁妮，陆续从休息室走出来的名媛淑女们发出夸张的抽气声，纷纷惊恐地捂住嘴巴……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康洁妮哆嗦着嘴唇，颤抖地指住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木宴没有动，斜睨着贵蓝枢，眼中露出嘲弄的笑意：你要如何解释呢？枢少爷！
贵蓝枢不置可否地回以一笑，眉间邪气一闪而逝：这种情况还需要解释么？
将木宴从地上拉起来，替她把黑框眼镜带回鼻梁上，贵蓝枢瞥了康洁妮一眼，“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木宴黑线：“……”
康洁妮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更夜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老远就开始火烧火燎地嚷嚷，“枢，总算找到你了！啊，洁妮也在！”
“你怎么来了？”贵蓝枢皱眉。
“慕华德集团的人来了！伯父急着找你，快跟我回去吧！”
……
*** *** ***
重新坐回三角钢琴前，木宴从心底呼出一口气：差点就露馅了！
几分钟前，贵蓝枢被先前在大厅碰到过的那个少年连拉带拽地拖走了，她自己则在以康洁妮为首的一干女人充满敌意和不屑的眼神中返回大厅，继续自己的演奏任务。
多亏了“煌”特制的伤药，配合自己的快速恢复能力才暂时蒙混过去。也幸好贵蓝枢没来得及深究就被带走了！纽扣通讯器也就罢了，她身上那个无线接收器可没有手机功能。如果他强行搜身的话，绝对会曝光的！
拈起一缕头发放到鼻端，若有似无的甜香淡淡地传来，木宴微微苦笑，黑框眼镜后的眸子中忽然流露出一抹无以名状的悲伤！
……
两个多月前——
“煌”组织总部。
安辰的私人宅邸。
木宴面色不善地指着卧室新添置的梳妆台上那堆她从来不用的化妆品，“那些也就算了！你用不着把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换成椰子味的吧？！”也不需要跟着她一起用啊！他原先用的那个牌子也挺好闻的……不，那不是重点！他是男人吧？身上带着那种甜香也实在太奇怪了！
就在一分钟前，这个男人在浴室里放了一瓶牛奶味的剔须水！于是，发现自己终于要疯了的木宴爆发了！
男人笑得很纵容，“没关系，最近不用出门。”
“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男人贴过来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喃，“我喜欢我们身上有相同的味道。”
“之前也都是‘相同的味道’，为什么要换？”
“因为你喜欢。”
因为你喜欢……
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却让她心跳有些加速——这个男人很擅长说这种奇怪的甜言蜜语！——当时的木宴在心里下结论。
……
相同的味道……吗？
安辰，想不到椰子味会成为破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