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误会(1 / 1)
某天,心神不宁的梁银竹用厚厚的铅粉掩去自己的憔悴,依如往常的在8点半之前赶到海潮上班。
东边会议室里9点钟如期如开高层会议,坐在主位的苏元浚一张冷脸,阴沉的听着各部门的报告,或一针见血的指出弊端,或挑眉嘲讽的勾唇,每一道看似简短的指令都有着令当事人胆颤心惊的高要求。即使是方栋明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他的刁难,做为财务总监的梁银竹更是如履薄冰,好在一向做事谨慎,倒没被挑出什么错。
每个人都在想念已经离开一个星期了的曾嵘,虽然他也要求效率,但不至于苛刻,虽然他也要求严格,但不会在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银竹更是惴惴不安的担心着,期待着曾嵘的回来。却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可以相对小些,再怎么苛刻,一个小小的财政总监还不至于令她为难。她担心的是姐姐,那个会跟她同欢乐共悲伤的姐姐,昨夜梦里心脏的绞痛太清楚,那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仿佛会要了自己的命,姐姐怎么了?
曾嵘离开与苏元浚主掌海潮的原因,她已经或多或少的从季君萍那里获知,而一个星期前姐姐长达两个小时的电话,让她明白,姐姐:的确是恢复记忆了。
只是,这个不可一世的人被姐姐拒绝,难道仅仅是要海潮的掌控权?小小的一个海潮岂放在他眼里?他究竟打算做什么?
一个星期来银竹被这些问题折腾得寝食不安,时不时的想起他以往的种种手段,疯掉的肖烨华、杨香雪、自杀的林可、薜妙音……只要他想,就能轻而易举的让女人喜欢上他、爱上他、进而为他疯狂,而跟她要好的朋友,不管是同班十年的烨华,还是大学走得近的杨香雪,都逃不掉被他算计的命运。银竹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如同哪个静待另一只高跟鞋落下的老人,彻夜不眠。
当曾嵘失魂落魄的回到海潮时,那只高跟鞋终于重重的落了下来,差点将她的小心脏击得粉碎。
“什么?你没见姐姐?那她去哪了?”银竹脸色惨白若纸,与曾嵘憔悴落魄映衬成统一的痛苦色调。
“是,我到汶川时她已经随日本的救援队去了成都,我赶到成都时,那些人又说她已经离开了。”
“日本的救援队?”银竹脑中不自觉得闪过宫本辉煌的影子,“你有那些队员的名单吗?”
“有,我一一找了他们。有什么问题吗?雪儿应该不认识他们,只是凑巧搭了他们的顺风车离开汶川而已。”
“宫本辉映!”银竹脸色再白一层,毫无血色的低呼出声。
稳稳了激动的心情,立即拨打了一个熟悉的号码,一阵叽哩呱啦的日语流利出口。
“不是他!那会是谁?你当初是怎样从汶川离口丢我姐姐一个人在哪的?”银竹冷冷的质问出口,如冰的眼光一瞬也眨的盯着曾嵘,心里一直犹豫:可以相信他吗?他是真的爱姐姐吗?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姐姐吗?
“我以为雪儿不会再想起我,她和苏元浚很、很亲密,苏元浚为救她奋不顾身,我就留下祝福就离开了,谁知道……”曾嵘把当初的情况一一说明,声音沙哑,尽是后悔,早知雪儿会再次没了踪迹,就应该一直跟着他们的,即使被嫉妒折磨得生不如死,被他们的亲密刺激得几近失了理智,也强过此刻担惊受怕。
“这么说姐姐的失踪跟苏元浚有关?”银竹失声的跌坐到地上,瘦小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与惊惧。
银竹仿佛一抹游魂般转身离开,双脚却有意识一样往苏元浚的办公室踱去。
“你把姐姐藏到哪里了?要怎样你才肯放过她?”银竹惊惧的望着眯缝了那双狼眸的苏元浚,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自语。
“你说什么?我藏了银雪?”苏元浚心中升腾起一股惊天的怒气,浑身透出一股肃杀的冰冷。
“你是想要她像肖烨华一样疯掉还是林可一样自杀了才甘心吗?如果我不疯不死你就不会罢休,那就让我死掉好了,放过我姐姐,她跟我们的恩怨无关!”银竹的音量越来提越高,神情也越来越清明,有如清潭般幽深的眼眸翻滚着仇恨的波涛。
“你是在求我?还是威胁我?梁银竹,你今天才认识我吗?不知道我对‘仇人’的原则是诛、九、族吗?!!”苏元浚残酷的盯着这双总在梦里出现的清眸,对她的惊惧与害怕有一种异样的自得。多年的怨气与闷气终于有了喷泄的出口。
“你?!!!”银竹气愤的指着他,却不敢再直视那双屡屡让她恶梦连连的狼眸,那种抓到猎物的绿光令她怕得浑身颤抖,轻闭上眼,理智也在霎那间回笼,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出声:
“就算你把姐姐关一辈子,她也不可能会爱上你,更别提会你发疯。找到姐姐后,我会再次告你!这回是限制他人人身自由。”说完也不关苏元浚的反应,“碰”的一声摔门而出。
“咣啷”“乒乒乓乓”身后传来无数东西落地的脆响。
银竹却不知自己又一次误会了苏元浚,再一次把他彻底惹毛了。
“动用你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姐姐,重点是苏元浚位于世界各地的房产,国内,由你负责,国外,我去找!务必尽快找到她。”银竹冲进曾嵘的办公室快速的吩咐。
此刻董事长的办公室里聚集了颇为关心曾嵘的米开心、米辉、杨立辉、连刘良和也在。
“为什么?”
所有人异口同声的问,脸上都是困惑不解的神情。
“因为,姐姐在苏元浚手里!”银竹慢慢的说出原因。
“你的意思是银雪被他软禁了?这不可能,他没理由这么种啊。”曾嵘反驳,他很清楚的记得余震时苏元浚跟他一样情不自禁的把雪儿护在身下。
“不可能?苏元浚他要诛我的九族,虽然未必会杀人犯法的事,他却绝对有能力让我的九族不得安生,生不如死,甚至宁愿求死!”银竹冷冷的阵述,不由得想起一个个因她而受牵连的亲人,爸爸、妈妈、甚至是疏到不能再疏的堂哥们,不是落狱就是下岗,妈妈差点儿还死不瞑目。
“你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如此仇恨你?”米开心冷静的询问,眼里闪过质疑,毕竟梁银竹一直是苏元浚放在海潮的棋子,曾经合作无间不动声色就拿下了海潮48,的股份。
“14年前,我诬告他强奸未遂,导致他被判刑3年。”
“什么?!!”每个人都失声惊叫起来。
“所以,他恨不得食我的肉、啃我的骨,我爸就是被他设计落狱,我妈病危,他还去威胁她,试图要她死不瞑目,我那些远得不能再远的堂哥堂姐因为全部下岗,生计艰难,我最好的朋友,同窗十年的烨华被他设计、爱他爱到进了精神病院,我表姐林可为他自杀,大学时只不过跟我走得近些,同住了一个宿舍两年,杨香雪就难逃他的情网,最终爱他爱到精神分裂。良和,不过是被人起哄追求过我,你在深圳的网络公司,他都要千方百计的去入股,为我妈安心举行的婚礼,我们不是收到他要你破产的‘贺礼’了吗?”银竹双眼迷蒙,感伤的追忆。
“所以,我们不去登记,不能真正的结婚,是因为你怕了他吗?”刘良和了然的看着银竹,双眼是满满的深情。
“我不该怕吗?如果不是我们婚礼是‘假’的,你的公司还能存在到今天吗?在医院里我明知那个躺在那里急救九死一生的人,就是我从小丢失了的双胞胎姐姐,我却不敢不能相认,因为她会受我的牵连,会被苏元浚报复。可谁知道,她还是没有逃脱被报复的厄运?我以为姐姐曾经在雪崩时对他有救命之恩,而我老老实实听他摆布,在海潮做卧底,做他的商业间谍,完成他交待的每一项任务,他就会放过我姐姐,可现今,很显然,是我太天真了。”一路锥心的疼痛袭上心头,银竹泪流满面,终于泣不成声。刘良和赶紧上前把她拥紧怀里。
“银竹,别担心,你姐姐不会有事的。
其余人都沉默无声,银竹的暴料太令人震惊了。曾嵘的心也沉到了谷底,这几天他的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一样,忽而天堂忽而地狱的轮回。此刻,因为梁银竹的叙述,直落入十八层地狱,备受煎熬。
一个月,银竹用了闲置几年的日本护照,几乎跑遍了五大洲四大洋,凡是有苏元浚产业的国家,凡是有他房产的地方,她一一到访。心如同她坐的飞机,呼啸间在天上人间地狱遨游,情绪像她经历的时差,混乱到极点。
曾嵘则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寻找银雪,除了回到深山研究药物的金雨霜,所有认识银雪的人都受到他的拜托帮忙寻找。凡是银雪有可能的到的地方联系的人全都找遍了,她依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了无踪迹。
苏元浚则冷冷的看着他们像无头苍蝇样四处搜寻,私下里也交待下属,尽一切力量找到被他‘藏起来’的银雪,好把她‘真的藏起来’,免得对不起银竹的指控。可惜,他的下属同样的无功返。苏元浚在心不得不佩服银雪‘藏’功了得。
第六十二回:出卖
这一日,天高云淡。出山的金雨霜在象县药房的密码箱里发现争雪留的字条,而自己为她写的病历治疗方案被翻得乱七八糟。苦笑着拨打了苏元浚的电话:
“银雪是不是跑得无影无踪,连你也找不到了?”
“你怎么知道?她妹妹银竹怀疑是我把她藏了起来。”苏元浚接到金雨霜的电话一阵欣喜,看样子她知道银雪的下落,重点是她不会莫明其妙的怀疑他。
“藏起来?你会那么无聊吗?就算你会那么无聊,银雪就会老老实实的给你想藏就藏?说这种话的人真是蠢不可及。”金雨霜好笑反问。
“呵呵,金雨霜,你果然不愧是小雪最好的朋友,只是想不到还是我苏元浚的知己。你有小雪的消息?”电话里传来苏元浚愉快至极的轻笑,一扫个多月来的郁闷。
“是,她回过象县,来过医馆,翻看了她的病历与治疗方案,留了一张字条给我,说她不想做白老鼠。人就跑了个无影无踪。”金雨霜平静的说,不带一丝情绪,不过如果听细听,还是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戏谑与不以为然。
“哦?”苏元浚简单的一字反问,显然他听出了金雨霜话外的意思。
“我花如此多的时间闭关制药,你也花了如此多的金钱与精力找来如此多的珍贵药材,岂是她一句‘不想当白老鼠’就能不当的?”果然自信满满的金雨霜压根儿就没把银雪的反抗放在心里。
“可是,她现在人在哪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抓她回来当白老鼠?”苏元浚仿佛瘾君子吸了‘白面儿’般浑身舒爽。
“守株待兔,逼她回来不就行了?”金雨霜说得极为轻松,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是下雨还是出太阳。
“逼?怎么逼?”苏元浚兴趣盎然。
“让梁银竹跟曾嵘结婚,办一个超级豪华的婚礼,宴请他们国内外的朋友参加,在报纸、网络、电视上打出广告。我保证无论她躲在哪个角落等死都会赶回来阻止。点子我出,事情你做。拜拜!”金雨霜说完挂了电话,哼着歌儿准备去温泉山庄,嗯,得把雪屋准备好,那可是银雪后半生的‘寝宫’。
“哈哈哈,妙啊!”海潮的总裁办公室里,苏元浚啪着桌子狂笑,果然,会出卖而又有能力出卖你的人,一定是你最亲近的人。
然后,回到G市,心情委糜还没调整过时差的银竹,接到一通令她恐怖的电话。
果然,姐姐在那个苏魔鬼手里。而他放姐姐的条件竟然是要她跟曾嵘结婚,跟她姐姐最爱的人结婚!任由手机从手上滑落,咚的一声跌落地面。
另一个当事人曾嵘也在下一刻钟接到苏元浚的电话。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曾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怎么能跟雪儿的妹妹结婚?即使是假的也不行!
“难道你想让银雪孤独的在某个角度寂寞的等死?她身上的延命丹只能维持到这个月底了。再说金雨霜已经研制出可以继续延续她生活的特效药了。”苏元浚耐着性在解说,嗯,这还真不太像他。
“雪儿不是在你手上吗?我和银竹结婚,你不过是想让雪儿跟银竹一起痛苦!”这么荒唐的事他做不出来。
“混胀!你也相信我软禁了银雪??!!!”苏元浚‘啪’的一声挂掉电话,唯一的耐性被磨光了。
再次拨打银竹的电话,只撂下一句狠话:
“你跟曾嵘在这个月28号结婚,我会向各大媒体公布这条消息,如果当时婚礼办不了,29号你就准备为银雪收尸!”
银竹被威胁得脸色发白,三不五时发作的心绞痛又再次发作,冷汗虚汗争先恐后的蹦了出来。
连续三天抢占头版头条广邀海内外朋友参加的海潮董事长婚事,惹得G城大街小巷议论纷纷,从深圳请来的婚仪公司第二天就在G城立了个分公司。
开玩笑,二三十万元的汉式婚礼,费用之昂贵,格调要求之高,时间之紧迫,媒体关注之频繁,都是构成开办分公司,进军西部最好的时机。
日本食府,某个密切关注着G城的男人,拿到属下传真回来的报纸,差点银牙咬断,恶狠狠的砸烂了一张上好的桃木办公桌。
于是,第三日,海潮就接到了来自日本的索赔要求:出口日本的水饺外包装有残留的农药甲安磷。
就在银竹几乎把世界翻了个遍、曾嵘把国内查了个遍、苏元浚把G城闹个天翻地覆时,银雪只不过去了武汉,在一间风景秀丽的疯人院做了一个月的临时医生。她以神秘的治疗方案,让三个疯了七八年的女人恢复清明。代价却是身体迅速衰弱。虽然被整个精神科医生追捧,‘唤魂’这种禁术,却不是说学就能学会,更不能随便‘外流’,已经屡屡犯规的银雪,也不敢再犯这个‘禁忌’,虽然它是医治心因性精神分裂最好的方法。
为苏元浚‘赎完罪’,银雪到北京看了奥运闭幕式,也终于露了踪迹。
8月25日,银雪站在王府井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感受着盛世中国的繁华,任由喜悦在即将衰竭的细胞里欢快的跳舞。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被一个惊喜的声音吓回了现实。
“银雪!你在这?!!”
细长的桃花眼里桃花盛开,帅气的脸上盛满妖艳的俊美,生硬的汉语却把激动表达得淋漓尽致。
“宫、本、辉、映!”银雪一字一顿,小巧的樱唇微勾,这也太巧合了吧?
“嗯,我去了G市,观察了很久,果然,世上有两个银雪,哦,不,一个银雪、一个梁银竹。”
“她是我妹妹,我们是双胞胎,跟你和宫本辉煌一样。”银雪大眼弯弯,心情特好,既然他已经清楚,那就意味着宫本辉煌也已经明白。
“你怎么在这?G市的海潮集团乱套了,它出口日本的食品被查出含有农药。辉煌提起诉讼,要求三倍赔偿。梁银竹疯了一样的找你。”狭长的桃花眼精光湛湛的研究眼前美丽的人儿。
“宫本辉煌?海潮跟他有生意来往?”银雪眉头轻皱,事情似乎并没有朝她预想的发展。
“是啊,是梁银竹联系的,她早知道食府是我们宫本家的产业。我跟辉煌说了你们是两个人,这个月辉煌就亲自到G市考察,可是辉煌没见过你,死活不信。加上在日本销售的海潮食品被投诉,所以……”
“银竹离开日本后,宫本辉煌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银雪打断他,心中的不安一阵阵的扩大了,如果她为银竹找来的不但不是‘保护伞’,而成了‘催命符’……
“呵呵,辉煌从不缺女人,只是他爱的只有……”
“我回G市,你还去吗?想不想见到两个‘银竹’同时出现?”银雪再次打断他,冷冷的望向他,不再有‘难友’重逢的喜悦,带着丝丝缕缕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