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双生(1 / 1)
银竹出去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银雪调弄起桌上的袖珍收音机,手指仿佛有意识般的拨到F113,一道魅惑的男中音传来。
“大家好,欢迎来到‘夜深人不寐’,我是岚枫。……”
熟悉的声音,相似的内容,真好!
银雪眼角眉梢俱含笑,闭上眼舒服的听着。
“姐,你这么喜欢‘夜深人不寐’?”洗好澡的银竹穿了一件水红色的浴袍进来,惊讶的问。
“嗯,应该不只是喜欢而已,我应该做过这个栏目。”银雪睁开眼,笑意盎然的看着妹妹。
“做过?在G市电台?姐,那你想起什么了吗?要不要去电台逛逛?”银竹快步过来,坐到床上,摇着银雪的手问出一连串问号。
“应该是做过的,具体情况还没想起,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从灾区回来我就去见见那些老同事,这个岚枫就是认识的。”
电台开始插播广告,银雪随手关了收音机,躺到床上跟银竹聊天。
“姐,我们是双胞胎,如果从小就可以躺在同张床上一起长大多好。”银竹感慨的捏捏跟自己相似的脸,眼里满是遗憾。
“现在也不错啊,银竹,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吧。”银雪用力一拉,银竹也顺势倒在床上。
银竹抱着姐姐,软语绵绵,将自己的故事一一道来。
“你说什么?无论买什么东西都一式两份?”银雪惊讶的坐了起来,银竹却笑着一跃而起,‘碰’的一声打开衣柜,一股脑儿将一堆衣服抱到床上,果然是每种款式都备有暂新的一份。
“我所穿所用所玩的东西都是一式两份,衣服一买就是两套,一套拿来穿,一套留着发霉;在广州房子也买了两套,一套自己住,一套留来空置;书一买就是两本,一本拿来看,一本用来收藏……”
“银竹,你真像那个笑话说的‘等我有钱以后,车子要买两辆,一辆用来开,一辆用来砸,’怎么会这样呢?”银雪捧住这些衣服,看看那些‘备份’的东西,心被填的满满的,三十年来的空缺消失无踪,幸福在每个细胞里跳舞。
“傻姐姐,你哭什么?虽然挺病态的,不过我自己过得挺开心的,小时候是妈妈强迫,长大后这种买什么都一式双份的陋习竟附骨索魂改不掉了。我到巴黎出差时,看中了一套香奈尔的春装,结果那个款式只有一套,我虽然非常喜欢,还是没有买,回来后,在广州的专买店都没找到那么新的款式,后悔了好久呢。而这样的后悔却像家常饭似的经常发生。”
“你自己才傻呢,难不成你男朋友也找两个?”银雪眼泪肆意的流,这是幸福的泪水,流进嘴里,也是甜的。
“你说对了,我只对那些双胞胎兄弟有好感,我的第一个男朋友是在日本留学时交的,嘿嘿,就是两兄弟。原想着自己用一个,留一个给你,只是后来被发现‘辟腿’,一个都没得到。”银竹虽然笑着,却有了一些牵强,眼里闪过悲伤的色彩。
“银竹,对不起!你很难过吧,即使到了现在!不想笑就别笑,你的悲伤还要瞒我吗?”银雪心痛的抱住银竹,刚刚的幸福换成了缠绕心间的酸痛。
“姐,没事了,都过去了,你不想知道我爱的是谁?哥哥还是弟弟?”
……
“怎么可能?银竹你说的是真的吗?”银雪越听越惊讶,不可置信的圆睁杏眼,这个妹妹实在是……
“不信?”银竹‘啪’的一声拉开灯,把手提电脑端到床上,熟练的打开。
一幅幅照片在薄薄的屏幕上展开。
“这是哥哥,宫本辉煌,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在他的公司打工,做他的私人助理。五年前我被派往日本的分公司主持工作,那个项目就是跟他们公司合作,然后我们疯狂的恋爱了。”银竹伸出纤长的手指抚摸屏幕上熟悉的人影,俊美帅气的五官,似笑非笑的邪恶面容。狭长的桃花眼上挑,是睥睨世界的狂妄。
“你爱他!银竹,弟弟呢?一个人怎么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
“这、这、这不是我吗?”屏幕上的画面一变,银雪惊叫出声,一个跟宫本辉煌很相似的人与‘自己’站在缤纷的樱花树下,长发飞扬,一条额链垂至眉心,恰到好处的遮住了那颗美人痣,自然修长的柳眉,清若寒潭的眸子,小巧挺直的鼻子,嫣红的唇,一袭绿色连衣裙。
“姐,你确定?你到过日本?”银竹若有所思的看着姐姐,脑中放映出宫本辉映看见自己的惊讶惊喜,他居然如此快就陷进了自己织就的情网,难道……天下没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不确定,我好像也到过日本,也见过这个人,只是现在想不起来。”银雪低头沉思,皱紧了眉头,很多画面涌进脑海,想要看清楚些却又消失不见了。
“我可以确定,宫本辉映身边这个人是你,不过,是我假扮的。我用你的身份——中国游客跟他交往,虽然我们一直没有联系,我却好像可以大体感应到你是一种什么情况,有什么喜好,什么情况下会做什么反应。映,是我为你找的男朋友!”
“啊!你?怎么做到的?”银雪惊得跌坐到床上,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银竹。
“跟辉、宫本辉煌在一起时,我就是外贸精英梁银竹,日语流利、精明能干、时尚张扬的‘白骨精’。跟宫本辉映在一起时,就是一个不懂日语,温柔美丽、贤淑典雅的的中国游客银雪。”银竹眼波流转,放射出一种颇为自得的神彩,想想将两个双胞胎兄弟玩转于纤纤玉掌间,唉,是有自豪的资本。
“天,你还挺得意的?结果呢?”银雪像一个母亲看淘气小儿女的神情睇着银竹,无奈的摇摇头。
“自作孽不可活!被发现了,仓皇逃回国。”银竹匆匆结束话题,神色由自得转为了凄楚。
“你呀!太晚了,我们休息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银雪握住妹妹的手,把笔记本合上。
关上灯,落地窗却透出了若隐若现的曙光。
天,已经亮了。
银竹听见身边浅而稳定的呼吸,知道姐姐已然安睡,轻轻的起床,收拾好自己,到另一个房间,把眉目涂浓一点,脸颊上刷上一层粉,加上淡淡的晕圈加宽脸型,艳红的口红将小巧的樱唇涂厚一点点。终于把清丽绝俗的脸打扮成了时尚女子的脂粉妆,与本尊只有七八分想像了。原本堪比国宝熊猫的黑眼框也被晶莹的粉底遮去。
迎着早上浠浠漓漓的雨,银竹苦笑,它还真能下,连着三天不停了。
“你竟然还敢来上班?”海潮十四楼公共卫生间,正在补妆的银竹从镜子里看见米开心冷若冰霜的晚娘脸。
“为什么不敢?我没辞职不是吗?昨天下午不过是请假。”银竹语气淡然,仿佛只是说今天还在下雨,轻抿一下唇,镜子里是一张棱形的薄唇,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想不到海潮竟能引起麦拓的兴趣,且在两个月前就派了卧底。可是,梁银竹,你私自将海潮的商业密秘泄露出去,就是犯罪,仅此一条你就可以坐牢!”米开心的冷静瓦解,眼里是赤裸裸的疯狂。
“证据呢?米经理,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讲的。”银竹心情平静,仿佛没受一点影响,无视她的愤怒从她身边悠悠走过。银竹的悠闲在看见那个熟悉而倍感压迫的身影后就荡然无存了。迅速闪进自己的办公室,将门关好,就接到了秘书的电话。
“梁经理,接到董事长的通知,高层经理到东边的会议室开会!”
挂上电话,深呼吸,自我心理建设: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跟姓苏的可算同盟军呢。
“各位,海潮集团虽然只是合资企业,并非上市公司,但公司股东情况还是要跟各位报告一下。”曾嵘的声音平淡如常,仿佛刚刚经历的并非一场硬仗,而仅仅是股份在私人间正常的转换。
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梁银竹更是低下脑袋,忽略掉会上各人控测的目光及苏元浚狼般的厉眼。
“目前海潮只有两位股东,我占有52,的股份是第一大股东,苏元浚先生从原先几位股东手上收购了海潮48,的股份。”银竹惊讶的抬起头,略过出声的曾嵘,目光迅速朝苏元浚扫去,肖一江10,的股份怎么可能没到手?他竟然会失败?这个从出道至今从无败绩的魔鬼。
苏元浚只回以她一个莫测的目光,银竹心下悚然,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可惜,虽然她的脸色恢复得很快,该看的人都看到了。
“根据苏先生的提议,海潮的财务总监由梁银竹小姐担任,其余高层人员暂时不动。”
“嗡”的一声,二十几个人的会议室里炸开锅一样,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梁银竹的身上,有惊讶的,有愤怒的,有讨厌的,有若有所思的,应有尽有。
“银竹,好好做,别辜负了我的期望!”苏元俊优美的声音响起,薄唇更是勾起一抹堪称宠溺的笑,坐实了梁银竹商业间谍的身份。
“你?是!苏总裁!”银竹没错过他厉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心下了然,银竹,你真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竟然相信这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魔鬼是真心爱你的姐姐,还妄想借助他的力量惩罚曾嵘。
梁银竹的惊惧大大取悦了苏元浚,他志得意满的握住了曾嵘的右手,有如亲兄弟般的热络。
“曾先生,我相信你的能力必定会给我带来丰厚的红利,合作愉快!”
他们用作秀结束了为新股东召开的高层会议。
轻咬下唇,银竹头重脚轻的刚到办公室还没坐定,一个身材丰富的中年女子就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吼出三个咬牙切齿的字:
“梁银竹!”
“有什么指教吗?曾总监,哦,不,你已经不再是海潮的大股东,也不再是财务总监了。该怎么称呼你呢?曾小姐?也不对,蒙夫人?”梁银竹语出嘲弄,站起身子毫不客气将气撒到这个造成姐姐悲剧的祸首之一。
“你?你?”曾莹气愤交加,一手挥出,却被梁银竹稳稳当当的拿了个正着,还怎么都挣脱不了。
“我什么我,你不认识吗?你这一手打下来就是故意伤害,那可是要吃官司坐牢的,难不成你想跟蒙天瑞到牢里做患难夫妻?”银竹手一用力,“碰”的一声,曾莹摔到了门边,头发散落开来,一脸狼狈。
“停,你想哭嚎吗?乱闯他人办公室,还妄想动粗,我这可是正当防卫,于情于理于法都站得住脚。与其跑来这骂我出买海潮,为什么不反省反省一下你自己,利字当头都做了哪些好事?海潮的股份可没人拿刀逼你卖!还有,我是银雪一母同胞的妹妹,我做什么都是‘人之常情!’”
曾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既惊且惧兼内疚,慢慢爬起来,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银竹轻轻关了门,脸上的得意也退得干干净净,苍白若纸,右手握拳的指甲已经刺进了粉嫩的手掌,嫣红一片。
苏元浚!关于他的片短不断在脑海中重复,他与自己的‘仇深似海’,他的莺莺燕燕,他种种不败的战绩与辉煌,他令人发指的各种手段。还有自己在海潮的所做所作,那一份份虽然经过了修改不太正确的海潮各方各面的数据,有心为之,自己绝对逃不脱此次的牢狱之灾。
“碰!”的一声巨响,小小的拳头砸向坚硬的办公桌。
“可恶!”低咒出声,更可怕的是自己的软胁已经被他所掌握。
为自己泡了一杯苦丁茶,品着那赛过黄莲的苦涩,银雪闭着眼处理自己纷乱的情绪,绞尽脑汁的想方设法为自己和姐姐找到一条逃出生天的大道。
“银竹”办公室被用力的打开,银竹睁开迷朦的大眼,看到那个永远在守候在身边的身影,计,瞬间想出。泪,也疯狂的落下。
“你怎么啦?!”来人将她一把拥进怀里,那份力度似乎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良和。”梁银竹声音破碎委屈,反手抱住了刘良和,依赖的偎进他的怀里,仿佛溺水者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刚刚的惊惧、害怕都化成了源源不断的泪水。
“别担心,一切有我,你只要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就行。”待银竹哭够以后,刘良和才抬起她被泪水清洗过的脸,明亮的眼眸水汪汪的,两个大大的眼袋张扬着她的疲惫,原本稍宽的脸型经泪水一洗竟比平常更为晶莹美丽,那优美的弧型呈现经典的美人瓜子脸,鼻子也更小更挺了,连唇也小了很多,竟是红艳迷人的樱唇小嘴。
“银竹?你?”刘良和震惊的看着这个几乎认识了十年,结婚三年的‘妻子’。
“怎么啦?不认识我了?”银竹冷静了下来,挣开刘良和的怀抱,对他的呆愣很想翻个白眼,嗯,只是眼,并没有真的翻。
“你不化妆比化妆更漂亮!”刘良和眼神痴迷,语里更有着浓浓的爱意。
“啊!”银竹意识到什么似的惊叫一声,拿出镜子一照,发现自己竟然让泪水洗回了‘原形’,立即拿出化妆盒,在刘良和的眼皮底下画回那个容貌只是清秀,铅粉堆出的‘美女’。
“为什么?”刘良和越看心越冷,自己对这个妻子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怜。
“为了避免麻烦,还记得以前曾总裁看见我落荒而逃吗?”银竹边合上化妆盒边朝刘良和露出一个温婉的浅笑。
“嗯,对了,银竹,你认识这次收购海潮的麦拓集团的总裁吗?”刘良和突然记起到这里的原因,刚刚被她异常的神情吓得忘了初衷。
“认识。”银竹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你为他们提供了海潮的内部数据?”
“是”
“你真是麦拓派来的商业间谍?”
门口突然涌进几个人,为首的是和自己合作无间的安文雅,她的脸上震惊、不信还有受伤,迅速的飞了刘良和一眼,显然她是为这位蓝颜知己受伤了。
“银竹,你这么做会坐牢的,难道你不懂吗?”
后两个问题梁银竹选择沉默,对她们居然跟在刘良和后面进来很不爽,也许自己以为牢不可破的守护早已不存在了。
“你不想知道董事长从哪里得来这么多资金收购肖一江的股份?”米开心突然发问,如猫的杏眼透出一份诡异。
银竹还是没出声,只是朝米开心望了望,蹙了蹙修长的柳叶眉。
“董事长父亲的朋友带来他以前托他代理的大笔资金,据说他儿子是麦拓的创始人之一,负责这次海潮的收购,他才能及时得到消息,及时抛售股票期货回笼现金。其余的缺口,安安、良和都伸出了援助之手。”米开心轻快的说明,末了还加了一句。
“而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坐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