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决裂（1 / 1）
他在银雪处过了一个寒假。
回到家时，毫不意外一家人会像仇人一样恨恨的盯着他，意外的是母亲病了。赶到医院，守在病房里的小玉也对他颇有意见。
“哥，你怎么能一走就是一个月？年不回来过，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连妈病了你也置若罔闻。你、太让人寒心了。”小玉眼里含泪指控，他无言以对。
“妈，你好些了吗？”舒洁仿佛一个年头就从中年进入了老年，皱纹更深了，头发竟白得差不多了。
“我还没死，你看起来也好好的，怎么就回来了？不继续跟银雪泡一块了？”舒洁的眼眶湿润，仿佛笼罩了一层雾气。
“妈。我这不是回来了。你们误会雪儿，她其实很……”
“你出去！我不想再听到有关她的一个字。”舒洁冰冷的打断他，拉被子盖过头，他只能缓缓走出病房。
“小玉，妈是什么病？严重吗？”他担忧的看着小玉。
“由感冒引发的伤寒，不是太严重。可是哥，你还要继续这样气她吗？”他心里一松，还好不是很要紧的病。
“小玉，你要相信，我不会有意气她的。”
“我知道，红燕你来了？”小玉忙着跟提保温壶的方红燕打招呼，而她只是轻点头，冲我微微一笑，随和得有如一个邻居小妹。
“曾大哥，你回来了？”她虽是朝他微笑，曾嵘却敏锐的发现她并不快乐，眼里有着浓浓的忧郁。
“谢谢你，帮忙照顾我妈。有劳你了。”他略一鞠躬，看得出来，她必是院里院外的帮忙。
“不必谢，舒啊姨从小就照顾我，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她笑着一闪，让开了。
“红燕，你又带了什么来给我？”舒洁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
“妈，你吃完好好休息，我去学校了。”曾嵘朝母亲说了一句，就离开了，却发现背后有一双灼热的眼光直追随着他，因为怕面对小玉的责问，所以懒得回头。
他回来三天后，母亲就出院回家了。曾莹依然跟他冷战，即使跟她打招呼，她的眼皮也不抬一下，更不会出声。蒙天瑞就冷冷的看着他们两姐弟斗，虽未出声指责他，对他却也是从未有过的冷漠。舒洁就一天问三次：
“你还找银雪不？跟她断了没？”他不答或否定的答案，她就立即冷下脸，对他视若无睹。
小玉俩口子还算好，对他依然如故，只是在冷气压笼罩的家里，即使是吃一餐饭下来，她也要不停的看看沉默的他，再瞧瞧冷着脸的妈跟大姐。这个时候方红燕倒是常来，她的到来总能将家里的低气压一扫而空，这边逗逗，那边说说，再讲些时新的笑话，他打破了沉默，大姐和妈的冷脸也挂不住，一家子的气氛就出来了。
这样奇怪的日子过了将近一个月，他们对红燕产生了依赖，仿佛再也少不了她了。她好像也很乐意，在舒洁跟小玉的一再邀请下住到了家里。
曾嵘选了姐夫笑得最多的一晚，结束晚餐后，找他谈雪儿的工作调动问题。
“姐夫！”跟着他上了三楼，进了他的书房。
“有事？工作还好吧？”蒙天瑞的眼神了久违的温暖，关切的问。
“还好，就是想问问，你的朋友中有市人事局和教育局的吗？”他单刀直入。
“有，你想调到哪里？我可以帮你搞定。”蒙天瑞笑得不再那么自然。
“不是我，我已经在一中了，还能往哪儿调？是雪儿，我想下个学期把她调到我们这里。”
“银雪？你还不放弃？”蒙天瑞的笑消失了，眼神冰冷似刀，竟比大姐的还冷。
“姐夫，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不会像大姐那样迷信，雪儿很好，我想娶她。”他并没被姐夫的神态吓住，依然把心里话说出来。
“你不用捧我，生意人更迷信，我跟你大姐一样，宁可信其有，坚决反对你娶银雪，更不会帮你把她调过来。死了这份心吧！好女孩多的是。”蒙天瑞威严的说，施压加劝诱。
“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今生，我非银雪不娶！”他的硬脾气也上来了，坚决的说完，就甩门而出，蒙天瑞落在他后背的眼光有若芒刺，冷冷的声音追了出来。
“如此顽固不化，你，一定会后悔的。”
第二天开始，家里的气压是低到不能再低，曾莹依例对他不看不闻不问，舒洁冰冷的摞下了一句：
“如果你非要娶银雪那个贱人，所有的人都会跟你断绝关系，你们就过你们纯粹的两人世界吧。”
他一声不发，立即起身，从此，再也不在家里吃过一餐饭。
他找完曾经跟父亲有联系的教育界的朋友，他们对我的要求很为难，或以上级文件或以现实难题等借口，找出种种理由推托，他并不气馁，直到一位与父亲交情颇深的教育局股长跟他交了底，他才放弃。原来，这些人都收到了蒙天瑞的招呼，不准帮助他。此时，已是接近了四月底。
“姐夫，你真可以，你不帮忙，还不许别人帮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了吗？”曾嵘直杀到海潮集团十楼上的总理经理办公室，推开蒙天瑞的女秘书，愤怒地朝他开火。
“你以为有人肯帮你，是看你的面子或者是爸的面子？”蒙天瑞嘲讽的发问。
“不管看谁，如果没有你的阻挡，我一定可以把雪儿调过来。你管得太宽了！”
“如果别人肯帮你忙，那一定是我蒙天瑞的面子。因为你，一介教书匠别人才不看在眼里，爸呢？人走茶凉，退休的一线干部都不好用，何况是一个已死的生意人。”蒙天瑞脸上的不屑激怒了他。
“你！”曾嵘只说出了一个‘你’就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其实我也没怎么阻挡，只是请那些朋友吃了一餐饭，你姐不小心在饭桌上唠叨了一些家事，他们知道我们不赞成你们的婚姻，只不过不想做破坏我们家庭和谐的帮凶而已。”蒙天瑞脸上的不屑消逝了，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
“为什么要为一个人放弃一家人？难道我们所有人在你心里份量统统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银雪吗？其他人也就罢了，你大姐从小把你带大，我呢看着你长大，引导你选择自己想走的人生道路，甚至亲自教你怎样为人，也曾为了救你不惜一切，我想我们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一般的姐夫跟大舅子，应该有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在里面了吧？”蒙天瑞突然充满感情的反问他，甚至带着一种情何以堪的心痛。
“姐夫，我知道你对我好，而且一点都没比我爸少，没有你，我今天只怕也不能站在这里了。你、大姐、妈、小玉都是我很重要的家人，你们在我心里位置有多重你应该清楚。你们和雪儿是不能比较的，谁对我都很重要。”曾嵘缓下语气，试图说服姐夫。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让我们所有人都伤尽了心。连年都不回来过，你知不知道，这个年是我到这个家里来以后过得最不快乐的，比你们出事那年还要痛苦。你把我们都放弃了，只为了一个银雪。”蒙天瑞的语气无比沉痛。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痛苦。”曾嵘诚恳的跟姐夫道歉。“当时，我很痛苦，连怎么到象县的都不知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实是我整个人昏沉不醒二十多天，如果没有雪儿，我不会这么快走出失去爸的痛苦。”
“过去的，我们都不想记较，只是银雪，已经是我们家最不受欢迎的人，何必非要她不可？你试一试，别的女孩也很不错的。”蒙天瑞试图要他放弃。
“姐夫，你们为什么非要我二选一不可？爱情与亲情就不能共存吗？雪儿很好，跟她接触久了你们就会知道的。”曾嵘闭上眼，无比痛苦的反问。
“这么说你还是不肯放弃？即使是工作不能调动？长期两地分居也非要在一起？”蒙天瑞的声音又冷了起来。“你们有多深的感情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她调不过来，我可以过去。我要每天都跟她在一起，这个学期是我忍耐的极限。”曾嵘转身往门口走，不想再看姐夫眼里不屑的质疑。
“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伟大！”身后传来茶杯撞地的碎裂声，他明白，在这件事上他跟姐夫是彻底的决裂了。用他的话说，他为雪儿放弃了一大家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