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客栈。
“混蛋!”泉逝将手中的纸条揪成一团,“竟然又自己先溜了!”
墨莲凭此情景已猜测到当日泉逝在酒楼的可怕神情。而翼隼则是坐在一边自顾自地尝着茶的味道。
站在一旁的媚儿斜觑着怒容满面的女子:“有一个这么恐怖的女儿在身边……”她摇了摇头,“真是可怜!”
“你说什么?”泉逝对媚儿已是忍耐到极点。
今早,媚儿来到客栈并将宗垣留下的纸条交给了泉逝,其中交代泉逝、墨莲与翼隼三人一同去金陵城。
由于上次在艳香楼的事,媚儿对泉逝没有任何好的印象:“你是聋子吗?有这么好的一个爹还不知足,天天就知道替你爹惹麻烦。”
“还没有轮到你来教训我。”泉逝瞬间想起了贞女族的事,不再与她纠缠,“我们现在就要出发,请代我向艳香楼店主道谢。”
泉逝的转变让媚儿有些惊异:“知道了。”她看着一边的蒙眼男子,笑道,“公子就不要走了,陪陪媚儿如何?”
墨莲从容道:“本人过于愚钝。若是姑娘寂寥,不如让翼隼陪姑娘吧。”
“他?那个臭小子?”
媚儿略显嫌弃的神情让翼隼沉下脸:“我也没心情陪你这个无聊的人。”翼隼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骂墨莲的卑鄙。
媚儿拧眉,道:“东西我已带到,就此别过。”随即轻哼一声,拂袖离去。
媚儿一走,泉逝就露出担心的神情:“爹到底去哪里了……每次都是这样。”
“我想他可能有重要的事要做,我们先去金陵城吧。”墨莲拉起仍坐着的翼隼,“快走罢。”
“嗯。”泉逝的手不自觉地拂上海棠手镯,“我先去一个地方,你们在城门等我。”
碧水山庄可能就是陵桦城中令泉逝印象最深的地方。那里的主人让她束手无策。她本想在临走前向他告别,却发现碧水山庄中已经空无一人。
泉逝满怀疑惑走进山庄。一迈入,她就感觉到不同。
寒气,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除了有些清凉的风,其他居然还带了一丝暖意。
不知不觉,泉逝来到了海棠花树林。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将她引至此处,引导着她伸出手去触碰盛开的海棠花。就在触碰的一瞬间,满树的海棠变得极为不真实,然后化为升在半空中的水珠。透明的水珠围绕着树林中的女子缓缓旋转,蓦然停止,在她的面前凝成一位男子的身影。
“穆潍?!”泉逝惊呼。
“想我了?”他还是那一付笑脸。
泉逝刚想发火,却发现水影浮动,而眼前的“人”仍说着话,仿佛自己根本不在那“人”的面前。
“当你来到碧水山庄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放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谢谢你想我。”那“人”的笑容最后被风吹散,人影消失在空气里。
泉逝面对空无一人的前方,有着深切的恐惧。
她回想起那晚水凝成人形的场面,忆起那个面有刀疤的男子。
“穆潍,你到底是什么人……”泉逝的内心深处涌出一种莫名的情感。
贞女族宫殿。
游廊深处。
一名女子面对一道红色石门发怔。石门的颜色似是被鲜血侵染,红色从未褪去。
她胆怯地将手放在石门之上,想推门而入。可是,当冰冷的石门遇到她的手时竟发出了荧色光芒。
有着奇特光芒的白色线条在门上回环旋绕,形成一朵海棠花。在光芒之中,似有某物压迫着她,使她无意识地移了移身体。就在女子快被光芒吞噬的瞬间,一双手强行将她拉出。同时,冰冷的红色石门、深幽昏暗的游廊……一切恢复往常。
“你不要命了?”男子对她大吼道。
她被男子强势的语气吓到,往后连退几步,声音也颤抖起来:“对、对不起。”
“对不起?这关系到的是你自己的性命,你向我道歉?”男子的怒气未消。
她低下头,声音变得低不可闻:“对……对不起。”
“圣使大人。”男子无奈地唤她。
“对不起,请不要叫我圣使。”女子身体娇小,在男子面前毫无威严可言。
男子缓了缓焦急的神色,改口道:“海翎。”
海翎冲着眼前的短发男子浅浅一笑:“嗯,烽纭。”
烽纭算不上高大俊朗,火爆的脾气则是众人对他的总体认识。他听不进一句别人的善意劝告,一直都是肆意妄为。
一年前因为对夫讳的“管教”不满,他弃城而去,再也不管金陵城的一切。可就是这样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在海翎面前是毫无半点优势。
海翎,“凤莲”当家的妹妹,性胆怯,可因其是最有潜质控制“泉”的人而被选为圣使。
这个王朝历史中年龄最小的圣使秀外慧中,待人接物相当谦逊,可就是过于怯懦。怯懦掩盖了她的过人潜质,加上左腿又有些残疾,王朝中渐渐也有了质疑她的人。
“你不怕被人发现么?”海翎的声音纤细,“若是让夫讳知道你回来了,他一定会——”
“谁怕那个老不死的!”烽纭眉峰紧蹙,“我也没打算回来!”
“欸?”
“我只是来看看你啦。”烽纭突地变得很温柔,“你的腿怎么样了?”
“前段时间还有些疼,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海翎的笑容总是甜甜的。
“这都是我害的……”烽纭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烽纭幼时滥用“火莲”之力,结果伤及无辜。烈火灼伤了海翎,也使她在慌乱之中摔坏了自己的左腿。直至今日,左腿间续所传来的疼痛仍困扰着这个性格柔弱的女子,而跛蹇之疾也给她的内心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对这一切,海翎并不怪罪烽纭,甚至还在自己的哥哥面前为烽纭求情。
“幸好今天哥哥不在。”海翎故意将话题扯开,“你抛下金陵城,一走了之。而他就要一人管理两城,很是辛苦。他比夫讳还急着抓到你。”
“我怕他?!”一提到姬风,烽纭就感到不甘。自小他就与姬风比试,但每回都是以他的失败而告终。姬风的本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那种对上层唯命是从的性子,他实在无法认同。
“‘水’意在温柔,‘火’意在执著,‘风’意在自由,‘土’意在沉稳。”在海翎的面前,他依旧强烈表现出自己对姬风的处事态度的厌恶,“你看那家伙哪像自由的‘风’了?!”
“哥哥是严于律己,不像你——”海翎意识到烽纭并不喜欢拿自己与他人比较,立马收口。
烽纭并没有对海翎的话多加留意,继续说道:“恐怕在我们四人当中只有忆汶是做得最好的。她为了弥补穆圮所犯下的过错,算是尽心尽力了。”
“穆圮……扰乱圣女之心的人……”
“贞女族若不杀穆圮,也许情况还不像这么遭。”烽纭不耐烦地摇了摇手,“不说他了,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海翎将视线移至红色石门,眼神坚定,“我也要力于圣使的责任。”
“可你也不须要把命搭上。”烽纭循着女子的目光,道,“现在四气虽然并不和谐,但还不至于破坏彼此之间的关系。圣女的怨恨不可能那么容易消除,你不要太过勉强。”
“‘莲’中属我最有可能开启它……通过它就可以到达‘泉’……可是……”
“夫讳早就在找神剑执有人了,你别那么认真为他卖力。”烽纭面露困惑的神色,“我对夫讳做的事一直感到很奇怪。在十几年前,他在几个小孩身体里植入神剑时并没有按照气的属性,这根本不符合规矩啊。按道理说,应该是分别在四‘莲’中选人才对,而那几个小孩据说全是‘土莲’中的人……”
海翎闻言,欲言又止。
“怎么了?”烽纭发觉到她的异常。
“没……没什么……”受不了烽纭逼问的神态,海翎只好又道:“我、我在想如果是在四‘莲’中选人的话……那么忆汶、哥哥和你,三个当家谁也跑不掉。”
烽纭开朗的笑道:“是啊是啊!我可不想为了‘泉’而送命,总算逃过一劫!”
“逃过一劫?”海翎连忙伸手堵住他的嘴,“别说了!一个当家如此说话,你也不怕大家骂你。”
待海翎的手松开,烽纭又道:“我是实话实说!骂我?他们全都盯着夫讳,谁还注意我这个已经消失了一年的人?!”
“现在‘莲’中对夫讳执权不满的人越来越多……这不是好事。”
“让他们斗吧!反正他们也不把你看在眼里!”
“烽纭,你还是快回城吧。”海翎叹了口气,柔声劝他,“圣教在金陵城为非作歹,哥哥虽在调查,但这毕竟是你的责任……”
“圣教?这名字真不好听。”
“声称是维护圣女和圣使的组织……”
“听说他们的力量不一般,就如‘莲’中之人。”
海翎笑了笑:“原来你并不是什么都不管啊。”
“我也是‘火莲’的当家!我现在就回去!”烽纭临走时不忘吩咐道,“你要多注意身体,快点去休息。”
“嗯。”海翎笑着应道。可是,当男子离去多时,她都没有离开那道门。
我该说吗……贞女族的怨恨,圣女的怨恨……这个由满怀报复的种族所建立的王朝应当存在?圣女不该如此……有谁可以救她?
海翎的身躯忍不住地颤抖着,不禁泪眼朦胧。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注意到脸颊上的泪水。一种强烈的悲哀与憎恶涌入心底,不断地冲击着她,竟使她站立不稳,瘫倒在地。
“不要逼我……对不起,我无法救你出来……你的情感我无法接受……对不起。”
空寂的游廊里回荡着的是海翎无助又痛苦的哭泣声,而又有谁可以领会出其中所参杂着的圣女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