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过是只“鸭”(4)(1 / 1)
真是职业化的作风,八点整,晓雄踩着钟点儿露面了。一进门,钟文欣就紧紧地拥住了他,那份欣喜,那份冲动,就像重逢了久别的恋人。
晓雄即刻入戏,烘着云托着月,默契地做着配合。奏完开场的序曲,钟文欣这才哑然一笑,觉得自己未免也太迫切了一点。应该来点儿矜持吧,应该来点儿从容吧,于是,两人便坐在沙发上小憩,亲亲热热地聊着天。
钟文欣问起晓雄这十几天的去向,晓雄没有详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是“出了一趟差”。钟文欣不由得嘀咕,一个在读的研究生,会有什么差好出。没容她多想,晓雄已经打开提包,取出了一套精致的铜勺。
“没什么好带的,送给你一个小礼物。”
那套铜勺闪着姜黄色的光泽,乍一看就像灿烂的黄金。勺柄的中间镶嵌着乌溜溜的紫檀木,给生硬的金属添了些木质的温柔。勺柄的上端镌着合掌祈祷的小佛,小佛骑着大像,似乎在走着漫漫的长路。勺柄的下端雕饰着条格状的图形,望上去犹如佛寺的围栅。
虽然只是小小的礼物,却给钟文欣带来了深深的感动。女人就是这样,她们最在意的常常只是男人的惦记,她们最需要的往往只是她们能够驻留在你的心里。
情不自禁地将那礼物贴在胸前,钟文欣已经感觉到欣慰和满足了,她却还要再加以证实。她仰起脸儿问晓雄,“这段时间,你想过我吗?”
晓雄点了点头,“想。”
他或许是想过的,阮珊很难激发起他的工作情绪。这一趟随阮珊出行,真是让他勉为其难了。
再度的确证让钟文欣有点儿自我陶醉了,当然啦当然啦,晓雄的确是想她了,晓雄还特意给她带回了礼物嘛。
在陶醉的感觉中,钟文欣与晓雄上了床。钟文欣闭着眼睛,温柔地抚着他,温柔地感知着他的进入和存在。女人在这种时刻总是本能地不使用视觉而使用触觉,视觉是固执的,它只相信它自己,它只拘泥于它自己。触觉则是宽容的,它容留着想象纵容着想象,于是想象的空间就得到了无穷无尽的延展。
钟文欣在想象的空间里贪婪地汲吸着,她不经意地睁开眼,忽然发现晓雄那张贴近的脸上似乎有什么异样。那是晓雄的眼神,那眼神是空洞的游离的,就像空明的蝉壳虽然驻留在树枝上,然而鸣蝉却早已飞离。
“你,怎么了?”钟文欣问。
“没怎么。”鸣蝉又飞回了蝉壳里。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晓雄拍了拍女人的乳房。他当然不会告诉身下的这个女人,方才他想的是给魏彩彩买什么样的被子。商场里最便宜的货色也要两百多块钱,他在批发市场里看到了一种处理品,不到一百块钱就可以搞定了。和钟文欣事毕之后,他应该能够拿到三百块钱,是买下那床被子呢,还是全都填到房租里?
晓雄尽心尽力的工作使钟文欣渐渐达至了满足,本想小憩片刻再缠绵一次的,没想到两人却相拥着沉沉睡去。翌日清晨,晓雄矇眬地睁开眼,发现枕边是空的。四下望望,竟然也没了那些女人昨夜脱下的劳什子。
睡意顿时消尽,晓雄心里蓦然闪出一个念头:这女人莫非走了不成,她还没有付钱呢!
一个激灵坐起来,正想跳下床去察看,就听到卫生间里传出些响动,随后的脚步声很轻很轻,显然是刻意为之的。钟文欣在那脚步声里出现了,她已经穿戴整齐,描好了眉眼。
果然是要悄悄溜走,这女人!
看到晓雄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钟文欣笑笑说,“哟,想让你多睡一会儿,还是把你闹醒了。我这就得走,今天公司那边的事情很多。”
妈的,这就走啦?还没有付钱呢!晓雄几乎要把话脱口说出来。
“谢谢你昨天送给我的礼物,我也留了一个礼物给你。”钟文欣拍了拍晓雄的枕头。
晓雄这才发现枕边放着一个化妆包,小包虽然精巧,却不是新的。
“这是我带在身边的东西,”钟文欣情意深深地说,“在你身边留下它,就留下了我的气味。”
妈的,给钱呐,给个破包算什么?晓雄心里啐着。
他在想着如何张口要钱,钟文欣却很快地在他额上印了一吻,旋即转身离去。
晓雄不无沮丧地捏了捏女人留下的小化妆包。
咦,手感竟有些异样。
把它打开,就看到了小镜子,口红管,眉笔,眼影粉……在这些女人的爱物下面,放着一沓钞票。
整整一千元。
有那么一瞬间,晓雄生出了愧意。这女人还真是有情有义呢,而自己呢还真是掉到了钱眼儿里,看扁了她。
那愧意那感慨仅仅是一掠而过罢了,晓雄的手指随即就紧紧地捏起那沓钞票,将它们塞进了钱夹里。太好了,太好了,他欣欣然地想,这就可以去把房子租下来,魏彩彩很快就可以到汀州来了。
钟文欣在富丽宾馆的泊车场打开她那辆凌志车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回望了一眼宾馆的客房大楼。她用目光寻找着那扇窗户,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浴缸,那张大床,那个还睡在大床上的男人……
她真有点儿想转身再回去。
她明白,她懂,这叫恋恋不舍,这叫依依难分。或许,对晓雄这种男人是不应该有这种感觉的。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只要付了钱,就银货两讫。被消费过的男人不过是一盒吸空了的果汁,应该将这空盒袋随手扔进垃圾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