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她一定不会再给他写信。
她在眼前用力挥了挥手,加快了脚步。库珀夫人抬起头,眯眼看着她,挥手致意。赫敏同样回礼。库珀夫人的浇水仪式在她的邻居间早就传为笑柄。不管下雨、日出或是降雪,她总是精确地在这个时候走出房门,手里拿着浇水软管。邻居们已经放弃了让她相信自己是在白费力气的尝试,她总是微笑着继续她的工作,仿佛她知道一些他们不明白的东西。仿佛她可以看到什么发生,看到不可见的生命在她房前的泥土里萌芽。赫敏匆匆走过,避免和她交谈。
至少一周不写信。
这是对他的惩罚。
一辆自行车呼呼掠过,阳光在它的轮子上转圈。公共活动区里正进行着一场足球赛。空气里充斥着球落地的撞击声和高声呐喊的回音。下定决心让人心情舒畅;随之而来的痛苦纯净而简单,透过胸口的创伤她几乎感觉到脉搏的跳动。她把手插进口袋,这个新的决定在她的拳头里蜷缩着,像是某种东西,宝贵而脆弱,坚硬而轻盈,像是某种东西,只要有些微的机会就会烟消云散。
*
海德薇通常在午餐前会回来。他的手表压在一大堆衣服里找不到了,他也没有精力去找它。他桌上的钟本来是挂在达力房里的,现在已经少了时针,那源自达力对于某次牙医预约的回应。它一点用也没有;哈利不情愿地拉开了一边的窗帘。正午的太阳割裂了玻璃,阳光血一样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他眯起眼,寻找着海德薇的迹象,但天空里空荡荡的。她从没这么晚回来过。赫敏也从没忘记过写信。
窗帘拉开着,他转身回到房里。楼下传来微弱的锅碗瓢盆的声音。吃了一半的麦片在他桌上,旁边是一块香蕉皮和面包屑。到处都是衣服。海德薇的笼子脏兮兮的,一把羽毛和熏肉皮杂乱的丢在旁边的地板上。他的箱子开着口,露出一大堆书本和长袍,偶尔还有蜂蜜公爵的糖纸散落其间。他的被子拖到了地上。尘埃在窗户射进的光柱里飞舞盘旋,相互碰撞着抢夺空间。他从来不赞同德思礼家狂热的洁癖倾向,但他也从不会像罗恩那样达到杂乱的底线。
这是可耻的,是所有他自暴自弃的日子腐坏的缩影。
他从离窗户最近的角落开始收拾。
海德薇从没这么晚回来过,赫敏也从没忘记过写信。
他只是试着让自己不去担心。
*
正午的阳光沉甸甸地压在她眼皮上,但她并不想挪开。公共活动区边缘的木制座椅很高,她甚至可以来回摇晃双腿。她的鞋擦过青草,发出沙沙的响声。
神秘事务司里所有东西都有一个房间。那么有没有留给神秘事物自己的房间?一个适合的地方,安置所有那些难以说明或理解、没有名称和词语可以描述的东西?那些关于爱、死亡和时间的秘密如此巨大,一些诸如钟面上秒针有节奏的摆动的小事,可以对它们造成难以磨灭的影响吗?
一些小事到底能引起多大的重视?在哈利充斥着血腥杀戮和不确定的生活中,她的信到底能造成多大的不同?她又怎么知道呢?
她叹息着。足球队员散开成一个个喧闹的小群体,大概正在午餐。他们中的一个把球夹在手臂下面。他有着黑色的头发,汗水浸透的T恤衫勾勒出强壮的双肩。
对哈利来说,她到底有多少与众不同之处?
哈利同罗恩的友谊是无条件的;罗恩就是罗恩,就像公认的那样。但她有不一样的感觉。是她的想象吗?如果没有她能施展的所有那些咒语,没有她能解答的所有那些问题,没有她脑中所有那些总能派上用途的奇思妙想,他还会注意到她吗?
她立刻就为这种想法后悔。这样不公平,赫敏。她眨了眨眼,觉得光线明亮得有些刺眼。
但这种想法坚持着。她不再写信了,他是不是会想念她?想念她,不是同龄人里最聪明的女巫赫敏,也不是总能给出问题答案的万事通赫敏,而仅仅是她,赫敏。
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刺伤了她的眼睛,她意识到这才是最触痛她的东西。不是因为他没告诉她自己在做什么;她已经知道了。有太多的东西需要述说的时候,哈利总是很安静。
她只是希望被思念。
*
他的午餐就在门边,他甚至没有费心把它端起来。影子在女贞路过分地拉长了。他的房间比以前还要干净整洁。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倚在门边,装满了猫头鹰粪便,小块食物残渣,以及其它他清理出来的垃圾。海德薇的笼子还需要清洗,但眼下他正对着一把小刀心烦意乱。
好吧,从外表看它已经再也不像一把小刀了。
他坐在床上,凝视着残余在把手顶端融化扭曲的金属。
为什么在神秘事务司里,关于爱的房间紧锁着,任何不可思议的手段都不能打开?
好吧,当然。他的父母为了那紧锁的房间里的什么东西而死,不是吗?损毁的小刀完美地嵌入他的掌心。而小天狼星也是——他不是在死亡之屋失去小天狼星的,而是在那间紧锁的房间。
微风吹拂着女贞路。树枝在风中懒洋洋地伸展,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暖暖的。修剪过的树篱也向往着风中摇曳的感觉,只是苦于它们规整的身形。天空还是空荡荡的,但深邃辽远,充满期待,令人心动。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自从——好吧,似乎每样东西都与之前不同了,他的眼睛搜索着他的火弩箭。他并不是打算要做什么,只是在静静地等待。
也许她病了。他亲眼看见多洛霍夫的咒语击中了她,正正地穿透胸膛。后来她再也没提起过它。他没有勇气去问。如果她说确实伤得很重,怎么办?或者更糟的,
1、[短篇]紧锁的房间.The Locked Room ...
如果她说没什么,只是为了让他宽心,怎么办?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一辆汽车正驶进4号对面房子的车道。他拉开窗上的插销。也许她是必须和父母一起上某个地方去。不过显然,她会提到的,不是吗?她是赫敏,她决不会忘记这类细节。
他一只手抓抓头发,转身离开窗户。既然屋子有了整洁的外表,找到一块羊皮纸就相对容易多了。他旋开一瓶墨水,把羽毛笔伸进去蘸湿。然后他在桌旁坐下,开始写信。
*
一只小虫在她牛仔裤的边缘爬动。她轻轻掸掉它,虫子落进了草丛里。她的胃抽搐着。但心里的不安远过于此。
她从散乱的马尾辫上扯下发带,重新系上,在它扎住纠结的头发时她缩回了手。她的眼睛因为太长久地注视太阳而隐隐作痛。公共活动区空荡荡的,荒芜的绿色水塘闪烁着微光,一只燕子在使人炫目的热浪中掠过。
她站起来,伸展了一下,朝外面的道路走去。远处响着冰淇淋篷车的叮当铃声。穿过街区和马路到路的另一边只要几分钟就够了。她渴望着这一天的结束,渴望着整个夏天的结束,这样她就可以到她必须去的地方,到他需要她的地方。她的目光扫过库珀夫人的房子;百叶窗已经拉上了。
一时兴起,她穿过马路回到街道的另一边。这样的酷热是夜里会下雨的切实预兆。但即使是最大可能性的降雨也不能阻止库珀夫人拿起她的浇水软管。只不过在有些事情上你不能冒险,亲爱的,她曾说过。浇水软管在花园水龙头上盘成圈。赫敏在门外停下脚步,扫视着地面,想找到让库珀夫人每天早晨挂心的东西。那窄窄的一小块泥土比街区里其他地方的都要湿润一些,被依附在门柱上的野蔷薇丛荫蔽着。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迹象显示尘土堆积的地面下藏着老太太每日如此忠实浇灌的植物。
只是因为你看不到它,并不代表它不存在,赫敏。
一周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七个在焦虑中缓慢散失的空虚的白天,七个难以合眼的夜晚。她做不到。即使她的信不能造成什么不同,她也不能不写。他就像个包装松散的包裹;你必须不断地检查绳子以确保它们系牢了。她的信微不足道,也许它们甚至不能让他包裹严实,仅能维持现状而已。只不过在有些事情上你不能冒险。
在她走向房间的时候,海德薇泰然自若的站在窗台上,准备好了迎战外面的热浪。克鲁克山跳下她的椅子,不为所动地抽动了一下尾巴,叼着的绳子下面系着一卷崭新的羊皮纸。她的桌上,几片飘落的树叶在叠放整齐的课本和羊皮纸间不住颤动。她扫开那些落叶,伸手拿起了羽毛笔。
*
天空裂开了口子,水流以夏日里才有的方式倾泻下来。雨水从大块大块的阴云里跌落,在每一处表面上反弹溅起,街灯锐利的黄色溶成了平滑的光球。一个小时前还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天空,此刻卷起了自己的身子,光线在云堆后面越藏越深,一切距离都变短了。穿过整个国家,在城市和村镇里,人们都急着赶回家中。车轮在平整的街道上尖啸,雨伞啪地撑开,门仓促地打开关上。香甜的茶在郁金香图案装饰的厨房里煮着。在这片返家的混乱中,其他的抵达者迷失了。几乎。白色的翅膀刺破雨幕滑行下降,猛扑向一幢房子的侧面。一盏灯打开,接着一扇窗推开。灯陆续地点亮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紧锁的房间
The Locked Room
作者:Musca
翻译:JacieNL
配对:H/Hr
基础:1-6卷
分级:G
摘要:“神秘事务司里所有东西都有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