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身陷囹圄命途舛(1 / 1)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风乌的声音由窗外传来:“萧先生,辛逝带着禁卫军马上要入璋武殿了,我们是否速速撤离?”
我清楚得听到萧容不满得冷哼了一声,紧接着便松开捏着我的手,却是快速的在我的穴道上点了几下,我顿时浑身僵直,动弹不得,张了张嘴,却发现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萧容扣紧我的双肩,冲着窗外吹了声嘹亮的口哨,道:“全部撤离,每个人携带一个宫女掩饰,出了璋武殿分头向不同的方向。”
接下来我便觉得身子凌空悬起,耳边尽是咧咧风声……而辛逝紫色的身影越来越近,他就骑在当首的战马上,身后是上千的禁卫军。
萧容居然缚着我向围猎场的城墙飞去,其他三人分别冲向西月山,东阳山和中山的方向。
辛逝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状况,一时之间也辨不清哪个是我,只听他急急下令道:“兵分四队,每队二百人,尽全力救下这帮刺客手中的女子!”说完他便一勒马缰率先追向西月山方向的刺客,看来他先入为主得认定潜往西月山方向的便是萧容了。
此时萧容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胡族的王子是吧,你的心上人现在在我手里呢,不想让他死的话你便老实一点,至于把她换回去的筹码嘛,容我再考虑两天先……”饶是我正被他抱在怀里,依然辨不清声音的来源,而那边的禁卫军早已乱作一团。
渐渐得马嘶声便被抛到了身后,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萧容依然潇洒得上下翻飞,我却已经被颠得开始头晕,而他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如此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我终于忍不住开始呕吐,清晨喝的那点粥全吐到了萧容的衣服上,刺鼻的异味顿时弥漫在我们周围。
“你这该死的女人,真麻烦!”萧容低声地咒骂了一句,便一甩手将我扔了,我的身子顿时急速下落。
萧容,他想摔死我吗!
然而,没有接触到想象中坚硬的地面,却是堕入一汪冰凉的青湖,寒冷的湖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水从眼中,口中,鼻中迅速灌入,我浑身酸痛,眼前发黑,最后的意识里,是萧容悠闲得脱着衣服,他大概是想清理一下污物,而我,却要被淹死了。
…………
两天之内,晕倒三次,并且全是拜萧容所赐,而现在我浑身发烫,忽冷忽热,瑟缩在草堆里,听着屋外几个口音各异的农民军首领正在商讨怎么处理我。
“那狗皇帝只图享乐,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屋里那女人是他唯一的女儿,不若我们押送给越冲越大哥,他此时正在河西与卫长信对战,有了这个女人当护身符,卫长信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行!越兴都快死在他们手里了,我觉得还是应该先换回越兴!”
“那个胡族王子不是好相于的人,我们骗了他一次,他定不会再信我们的话,想交换出越兴怕是不容易了。”
“我倒是觉得不会,这可是他的心上人,命都不要了都要赶回来救她,我看为了她心甘情愿钻圈套也有可能。”
“怎么处置倒是其次,屋里的女人可是货真价实的公主,金枝玉叶,不如我们先尝尝鲜……留她一条命再做别的打算……你们说如何?”这是玄墨的声音,我顿时想起他两次受伤后瞪我的眼神,恶毒如蛇蝎,现在他要落井下石了!
屋外顿时响起一帮男人猥琐的笑声,我的脊背寒意陡升,冷汗涔涔。
原来,有一种民是刁民,不值得同情……
原来,辛逝的话是对的,只有真心爱我的人才会疼我宠我,无条件包容我……
原来,这种感觉便是孤独,平日里前呼后拥的宫女侍卫一大堆,而现在我却是孤立无援……
千百个念头在我脑中徘徊纷杂,恐惧与孤独充斥了我的整个身心,从未有过的害怕,从未有过的无助,我狠狠得咬紧了唇,不断得告诉自己,不哭不哭,我会活下去,活着回家,活着看到父亲母亲,两个哥哥还有伏遥……然而泪水终究顺着眼角滑入鬓中,我无声得啜泣。
这一刻,我想到了所有默默关心我的人,谁都好,只要能来救救我……
甚至是,辛逝……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的锁“哗啦”一声开了,我惊恐得瞪着门口,不是玄墨他们,我暗暗的松了口气,可待看清来人,我的心便又高高得悬起,这个萧容简直就是我的噩梦!
萧容此时已经换了衣服,不再是青衣折扇,只是松松得披了件白布长袍,他的头发亦没有梳髻,松散得披了下来,如乌玉倾泻。
显然他是刚刚沐浴过,而我却被他扔到河里衣服还未干透。我淡淡得扫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还未死,也跑不了,用不着你亲在来看!”
萧容听后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徐步走到窗边的旧椅子前,拂去上面的灰尘,含笑落座,道:“我来是想找公主谈谈,没有别的意思。另外,外面的那些人你大可放心,他们不敢拿你怎样。”
而我,也有好多问题想问他,见他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只是端正的坐在那里,我便也强忍住浑身的不适,正色道:“那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可好?”
“好,请说!”他略微偏了偏头,冲我浅浅一笑。
“方拓怎样了?”我脱口便问出了心里的担忧,如若方拓出了事情,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跟方肃交待的。
“他很好,就是傻了点,中了我的毒,不过以他的功力,现在应该已经逼出来。”他泰然得坐在椅子上,口气依然淡定。
“你果真是鸿鹤萧家的后人?”紧接着我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惑,顿了顿,我又补充道:“那你是否真能看透天命?”
萧容显然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却并不着急作答,只是低头凝望自己修长的手指,半天,他才抬头苦笑道:“我希望我不是,可是很不巧,我是!我也希望我什么都看不透,可是很不幸,该看到的和不该看到的,我都清楚。”
萧容嘴角常常噙着的嘲弄笑意已经不见了,他苦笑起来的样子看来竟像个受了委屈的邻家男孩,纯澈而无害,其实他真的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我本想继续追究那所谓的天命为何,但见了他那有些虚弱的笑容,便不由道:“你今年多大了?”话一出口,我便暗自懊恼,问这个做什么……
萧容自己也怔住了,眼中眸光微闪,犹豫了片刻才道:“跟你一样,快满十八了。”
那么两年多前他也才十五岁,却已经开始独自闯荡江湖了,也是个可怜之人。我一时沉默无语,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镶边锦纳的绣鞋已经湿透,还沾染着河里带出的泥巴,忍不住又想起他对我的多番折磨,顿时气鼓鼓得嘟起嘴巴,低喃道:“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未曾想萧容耳力极佳,却是听了个真切,看向我的目光陡然变得幽深,眼中似有波涛涌过,看不透,悟不出,然而他说话的声音却低沉了许多:“我哪里可怜,我能看透你们的命,你们……才是真的可怜。”
我抬头,凝视着他的双眸,道:“可是你看不透你自己的命吧!”
他猛得抬眼,与我对视,微微眯起的双眼目光灼灼,如同野兽遇到危险般。于是我泰然得笑起来,看来我猜对了,这便是他们一百年前灭族的原因了,而这也注定了他们永远只能依附于人,却不敢自立为王,问鼎中原,多么可悲的一个家族,因为看透了天命,所以太信命,便只能循规蹈矩得紧跟着历史的脚印,虽然保住了暂时的荣华,甚至得了天人的美誉,却永远只能对别人摇尾乞怜,当别人容不下他们时,这个神话般的家族便如同泡沫般消失在这个乱世,甚至都没有挣扎,可怜亦可叹!
他就这样盯了我半天,方才冷冷道:“你的胆子果然不小,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杀你?”
“是,你不会杀我,亦不敢杀我!因为你信命,甚至维护着天命,你曾说过我的生死关系了中原的千万百姓,那么,我便不会死在这里!”我笃定他信命,而我却不信命。
他的冷笑凝在了唇边,似有片刻失神。我知道,我赌对了,至少此刻,有萧容在,我的性命便无忧。
正午的阳光温暖和煦,从窗口投射而入,打在他的眉梢和侧脸的轮廓上,将他脸上的料峭寒意染得柔和。
我突然想到了菟丝草,永远只能依附别人生存,一旦失去了可依附的东西,便会烟消云散,这与这个家族是多么的相像。
心中陡然有丝伤感,我忍不住出声道:“如果是我,我愿做一棵大树,努力得生长,汲取阳光,做别人的依靠。”
萧容听闻我的话,浑身一震,目光灼灼如火,笑容却阴冷逼人,“可惜,你此生只能做菟丝草!”
我豁然抬头,如被雷电击中。
“本来我不打算跟你说这些,可是既然你如此固执,那我便将你的命告诉你,至多五年,便由不得你不信!”萧容望向我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却依然逼视着我,目光如霜刃,“你命中拥有泼天富贵,却注定一生永不得自由,出嫁之前,贵为公主,出嫁之后,一国之母!”
出嫁之前,贵为公主,出嫁之后,一国之母!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注定要嫁给辛逝,余生困于胡族?
这一惊着实不小,我的心中骇然跳突,却依然高高昂起头望着他,望向窗外的阳光,坚定道:“很可惜,你所谓的天命,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