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一章 路遇(三)（1 / 1）
南光晓嘴里咬的糕点整个掉下来，直直瞪着街上：
“妈呀，真漂亮！简直干得……太漂亮了！”
南书怀小声提醒他：“领主，领主！你的下巴也要掉了！”
南光晓突然噌地站起，几步窜出门外，跳到枣红马前——
“哎呀，这不是乔姑娘么！怎么这么巧？我刚在夺翠楼里订了几个位子，也算清静。所谓相逢不如偶遇，相遇即是有缘……乔姑娘如果没什么紧要的事情，不如也进来歇歇脚？”
那女郎瞅了他一眼，皱眉道：“是小光啊！你又在发哪门神经？罗罗嗦嗦一大堆到底想说什么？什么叫没有要紧的事，你不是也要到东灵山去么？这时候还在这里闲逛，当心耽误了东侯二哥的婚礼。”
南光晓立马苦起脸。“这个……乔姑娘，就算你不打算接受我的诚意邀请，也只比我大了十来二十天而已，能不能不要像他们那样，叫我小光？”
南灵山的领主大名“光晓”，由于年龄最小，从风舞阳到排名第十的朱鼎，全都众口一词地称呼他为“小光”。无论本人抗议多少次，始终收效甚微。
那女郎压根没理会，继续往前行去，“比你大一个时辰也是大，叫什么不可以？我们先上路了，你自己慢慢歇着。”
南光晓一脸尴尬站在原地，甚是无趣。
坐在夺翠楼里的易逐尘微微一笑，轻轻一拍怀里的小狐兽。原本安静俯卧的小东西倏的直窜出去，穿过街道，跃入这女郎驾来的马车中。
易逐尘也跟着走出门外，连声呼唤：
“魅影！魅影！”
马车里蓦然响起惊异的低呼，一个柔美之极的女声急切开口：
“等一下，西……我想下车。”
马车一停，布帘掀开，一个端庄娴静的婀娜丽人低头步出车外。
众人眼前又是一亮：这女子年龄与西灵山领主相仿，气质却截然不同。身穿一袭水色的云领绣花薄衫，乌发如云，不但温婉可人，说话间娇羞无限，盈盈似水，怀里还抱着那只刚刚跳上车的小狐兽。
南光晓大摇大摆走上去，一本正经地作揖问候：“原来乔大小姐也来了？长途奔波未免辛苦，乔大小姐要不要坐下喝口茶？”
这位乔大小姐，自然是西灵山乔西领主的亲姐姐，芳名雪晨，今年二十二岁，尚待字闺中。虽从不在江湖上走动，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一年到头不知有多少名门弟子排着队上门提亲，均被婉言拒之门外。
“多谢南公子美意，雪晨心领了……请问这只小狐狸，是否南公子所有？”女子一面轻言细语，温柔答话，爱怜地抚摸手里的小兽。
易逐尘上前含笑施礼：
“乔大小姐见谅，这只小家伙是晚生带来的。惊扰了两位姑娘，请勿怪罪。”
那女子怔怔瞧着他，恍惚有些许失神：
“那么，这小狐狸……是公子自小饲养的？它叫什么名字？”
“不是。”
易逐尘摇摇头，目光变得饶有深意，留意她神色间每一丝变化。
“晚生也是前几天在路上捡到，只知道它过去的主人叫它……魅影。”
“哦……”
乔大小姐明显有些失望，手上一松，小狐兽一个翻身，跳到地上，又窜回易逐尘怀里，一双水润润的黑眼珠不停地转呀转，煞是可爱。
“魅影乖，不许乱跑！我这就带你去找你的主人，好不好？”
易逐尘亲切地拍打它头部，有意无意加上这一句，那女子脸色又是一白。
乔西在旁边关切地问：“姐，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累了？那我们就在这里休息片刻。”
乔雪晨犹豫一下，终于点头：
“嗯。”
南光晓连声附和：“是啊，是啊！我早说过，乔大小姐千金之躯，应该多歇一会儿！”
忙吩咐伙计照看好车辆，一行人等相继走入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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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入酒楼，南灵山守卫长彬彬有礼迎出来。
“见过乔领主！乔领主这边请。”
西灵山领主四顾一望，只说了句：“又不是来望风的，坐在门边这么招摇做什么？”自己走向大堂中间的位置。
南光晓半点不脸红，转过头责怪南书怀：
“不是我说你，书怀，这是怎么办事的？窗口的风这么大，人家乔领主当然不喜欢……乔姑娘，我也正想换个位子，不如我们坐一桌吧。”
回身看见后面的易逐尘，一把拖住：“易兄，你也一起过来！”
南书怀委屈地噘起嘴巴。于是一行人全部换到中间的酒桌，自有伙计帮忙摆好杯盏。
坐下没多久，那位乔大小姐总是盯住易逐尘手里的小狐兽，终于忍不住问：
“请问易公子，是在哪里捡到这只小狐狸，它的主人是谁？能否告知一二？”
易逐尘轻描淡写地回答：
“抱歉。晚生也不太了解它主人的情况，只是在一个十分险恶的地方，发现这只小东西……也不知它的主人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乔大小姐的神情明显露出紧张和担忧。
另一头的南光晓正与西灵山领主滔滔不绝地搭讪：
“……哎，乔姑娘是什么时候从西灵山出发的？这么快就赶到这里，比我们从南灵山过来快多了！”
“……乔姑娘要不要尝点什么？我知道这里的点心最地道！”
“……哇，乔姑娘刚才击杀两只翼龙的出手实在太厉害了！那一招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没见你使过？”
……
“对了，我刚才看到乔姑娘骑的是烈海的枣红马。烈海人到哪里去了？他来不来吃东侯二哥的喜酒？”
除了冬灵山领主沈冰洋，南光晓也是夏烈海最好的朋友。两人秉性相投，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祖宗，每次凑到一块，鲜少不搅出点事来。近一年因为局势严峻，彼此已少有机会见面。自从今年一月初十，夏灵山被迫弃守，夏烈海一直在西灵山休养伤势，数月不曾在江湖上露面。
乔西的神色肃穆，默默放下手里的茶杯。
“他去春灵山拜祭春城领主了，明天恐怕也赶不及上东灵山。”
话一出口，举座黯然，无人开声。
唯独南光晓一拍桌子，大言不惭道：
“我就说呢，烈海这家伙，上次到净魂殿里救人，到底做什么去的？就显摆了一招‘七月流火’，打断一根大柱子，什么用处都没有！还要连累春城大哥功力尽毁，弄成现在这样子……”
他是指雷武王朝十九年十二月十二的魔山大会上，博浪侯朱鼎亲率五万王朝军围攻净魂殿。夏灵山的领主夏烈海仅凭一招威力奇大的“七月流火”，连净魂台上的白石柱也被击断，仍然无法营救出囚禁其中的春灵山领主，曾令多少人为之扼腕？这也是烈海至今最引以为憾的事情！
南书怀在旁边拼命打眼色：“领主！你少说两句……”
乔大领主彻底沉下脸：
“小光，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怎么能这么说烈海？净魂殿一战，谁都知道，那是何等惨烈！烈海的心里比谁都难过，每次一提起这事，他都会好几天吃不下饭。这些话，你在这里说说也就算了。下次，要是敢对着烈海当面提起，我让你连狗牙都吐出来！”
南光晓自知说错话，再不敢吭气。
坐在旁边的易逐尘插上一句：
“公平地说，夏领主那一招七月流火，的确令人叹服。即便当时在场的魔军三巨头，也钦佩不已。单凭这一点，夏领主大可不必心怀愧疚。”
南光晓只当他是为自己解围，好生感激，就差没有点头附和。
乔西微觉诧异地打量易逐尘，低下头继续喝茶。她头上的发带刚才被吹断，一头秀发老是散落下来，很不耐烦地用手撩起。
她一向于梳妆打扮这类小事最不上心，总是马虎应付。
趁这时机，南书怀拉了拉南光晓的衣袖：“领主，翡翠珠花……”
南光晓这才想起，一拍自己大腿，从怀里掏出一支翡翠玉簪，大大咧咧拍在桌案上。
“咳！我差点忘了，今天在路上正好捡到一支簪子，乔姑娘要是有用，尽管拿去用好了。反正这种女人的玩意，我留着也是浪费！”
这是一支青翠凝碧的翡翠珠花玉簪，做工精致，成色十足，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之物，更不可能在街上随便捡到。
偏偏乔二小姐自小与刀剑为伍，对于这些珠宝首饰、金银器物毫无概念，不管多贵重，通通与一支普通的荆钗、一条系带并无区别，只要能用就行。
“那就谢谢了。”
她也不客气，一手拈起那支翡翠簪子，三两下绾起满头青丝，手势干脆俐落，灵巧之极。南光晓还是头一次见她摆弄头发，只觉得与平日清丽冷峻的模样相比，别有一番风情，看得眼都有些发直。
乔西本是个豪爽大方的姑娘，并不会计较别人一时失言。一桌人继续吃茶寒暄，气氛渐趋融洽。
眼见时辰不早，众人都准备上路。
南光晓问易逐尘：“易公子是怎么来的？有无乘坐车马？”
易逐尘自嘲地眨眨眼：“在下原本是有坐骑的，可是那匹马半途跑掉了。现在只好步行。”
南光晓不禁哈哈大笑：“你这人真是有趣！自己的马都会弄丢，却捡别人的小狐狸来养。步行要走到什么时候？我看你还是跟我坐马车好啦。噢……既然这么巧，遇到乔姑娘，正好一同上路。”最后这句话，可是眼巴巴对着乔西所说。
西灵山领主不置可否，也没有表示反对，起身与乔雪晨出了大堂。
南光晓跟在后头，易逐尘忽然向他低声笑道：
“南领主，只怕不是偶遇这么巧吧？是谁一路心急火燎赶到这里，偏偏挑在她经过的夺翠楼落脚，还要预先订下第一眼就能见到她进城的所有座位？更不用说那一支，半路上可以随便捡到的翡翠簪子……”
南光晓的脸涨得通红。
一行人就此离开夺翠楼，驾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