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南宫家的前厅里,除了不知正在哪流浪的南宫蕨外,该到的人都到了.
南宫洵拿着一封棕黄色的油纸信对着苏缇璎说道:“云伊啊,你爹娘派人送信过来,要你中秋节回去过,明天我让你伯母买些东西,你一并带了去,中秋过完,我一定会让蕲儿到你家提亲的.”他朝儿子望了眼示意他说点什么.
南宫蕲看着旁边的人儿坚定地说道:“我和云伊一起回去.”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浪费了,中秋节就是七天期限的最后一天了.
南宫洵自是乐的答应,他感谢上天终于让他的儿子开了窍,然而他并不知道这开窍的代价有多大.
在和南宫蕲单独相处的时候,苏缇璎不停地向他描绘自己本身的样子,讲自己成长的故事,总之,她要让他记得所有的她,要他在没见过她的情况下临摹出她的样子.
他们越是懂得了珍惜时间,时间溜得就越快,眨眼间,第七天就在这样的急迫中逼近了.一大早,他们乘坐马车,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向柳家驶去.
尽管苏缇璎和柳云伊的父母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却还是在看到他们的热情后感动了,这份情对于身为孤儿的她来说会是一辈子的珍惜.
整个过程中,南宫蕲始终牵着苏缇璎的手,看得柳家二老是喜笑颜开.不知情的他们在心里庆幸着没有为女儿选错人.他们也没向柳家二老说出真相,实在不想破坏这么好的气氛.
中秋节的月亮特别的圆,也特别的亮,若是仔细看时便会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动着,爱幻想的人可能认为是嫦娥在走动,可看在南宫蕲和苏缇璎眼里,总觉得多了份诡异.
夜晚,秋风习习,以无形的手轻佻地抚过万物,大地很静,惟有树叶禁不住诱惑,“哗哗”地给以回应.
柳夫人命下人们抬了张大圆桌放在庭院里,又让侍女们送上茶水和月饼之类的点心.待众人围着圆桌坐下,苏缇璎环顾四周,却不见柳云伊,有些疑惑地问旁边的柳夫人:“姐姐怎么没来?”
“这……”柳夫人有些迟疑,似乎在想该怎么回答.
聪明如她,只消一眼便明白了柳夫人的顾虑,她柔声说道:“今天应是全家共聚的好日子,姐姐是柳家的人自然不能少了她.”
柳夫人满是责备地朝丈夫看了一眼,是他不让云蔷来的,说是怕她万一疯起来做出什么事.
“去把大小姐请来吧.”柳士泽自是抵不过妻子责备的眼神,再说天底下的父母哪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他也是出于怕云蔷惹出祸来伤到她自己才不让人请她来的,没想到这样做反而让人把他误解了.
不消片刻,一个丫鬟便把柳云蔷领了过来.苏缇璎伸手拉她坐下,她却啪地一下把她的手挥开,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苏缇璎伸出去的手立即浮起一片红色,那红色令人触目惊心.
南宫蕲立刻拉起她的手查看伤势,看到不是很严重后,眼睛朝柳云蔷所站的地方瞪了过去,这女人即使是疯了还这么嚣张,真是无药可救.
柳云蔷被这一瞪似乎是有什么场面从脑中闪过,哇哇叫了起来:“鬼!鬼!鬼!”一旁的人都被她的声嘶力竭给吓到了.
柳士泽率先反应过来,朝一旁吓愣了的仆人喊道:“快!快把大小姐拉回房里,别让她出来.”
仆人们顿时手忙脚乱地架着陷入疯狂的柳云蔷向房里走去,柳云蔷转身的那一刻回望苏缇璎,她的眼睛充满了恨意,仿佛厉鬼的索讨.
对上那眼神,苏缇璎满是心惊胆战,但她更纳闷,这柳云蔷干嘛要对自己的妹妹充满恨意呢?
柳云蔷走了,和谐愉快的气氛也没了.柳夫人打着圆场:“快吃吧,今晚月亮好圆呢!”在座的几个都食不髓味地吃了几口,这场中秋节的聚会便草草结束了.
柳家二老要他们梳洗后早点休息,苏缇璎睡在柳云伊以前的房间,南宫蕲则在她隔壁,一看便知这是特意安排的,他们自然心照不宣,但南宫蕲没有接受这样的好意,而是坚持要一夜守在苏缇璎的门口.苏缇璎在房里自是睡不着,她心里很是矛盾,一则担心屋外的人着凉,想让他回房睡,一则担心自己会突然消失,走时连句告别也不能跟他说.
可有时候事情再难也必须做一个选择,就像现在,她决定一个人承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拉开房门.
突兀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回旋盘绕,惊飞了树枝间闭目休憩的白头鸟.南宫蕲转过身,看到她脸上焦躁的表情,柔声问道:“睡不着吗?”
“恩.”她轻轻点点头,走到他身旁的石凳边坐下,忽又开口道:“我们聊会吧.”
“好,你说.”他也坐了下来,伸手抚过她柔顺的长发.
她舒服地微眯着双眼,朱唇轻启:“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消失的那两年多时间都到哪去了?”
“你好奇?”他不禁莞尔,就知道以她那旺盛的好奇心是决不会漏掉这个问题的.
“呵,有点.”她干笑着摸摸鼻子.
他轻弹一下她的额头,后又不舍地揉了几揉,才缓缓解释道:“当时我烧伤未愈,整张脸都裹着纱布,我也不知道自己烧伤的程度到底有多深,就私下拆开了一回,在镜子里看到整张模糊的脸,一时承受不住就留书走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平复心情,由此可见当时他心里受到的冲击有多大.
苏缇璎什么也没说,伸过手握住他的,仿佛用心在为他传递力量.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接着说道:“后来我在街上碰到了我的师父,他把我带了回去,为我疗治脸上的伤,治完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了.我在他那儿呆了一年就四处游迹,直到倦了就回来了.”南宫蕲没有告诉她他师父在他临走前还给了他一瓶专门治他脸上的烧伤的药,要他坚持涂抹半年,但那时的他还处在低落时期,就把药扔掉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南宫蕲说完后不见有回应,低头朝她一看不禁轻笑出声,这丫头眼睛眯得不能再眯了,看来是想睡了,他打算抱她回房,不料她只是浅眠,他一碰她,她就醒了.
“不好意思.”她吐吐舌头,又摸摸后脑勺,一副憨傻的样子.
“没关系,累了就睡吧.”他用宽阔无边的胸襟包容她.
呜……她好感动啊,但是……她必须从这种感动中抽出来,“你也去睡吧,不然我睡不着的.”嘴上虽这么说,但她心里可是千万个不愿意.
“这……那好吧,你要好好睡,有任何响动,只要你喊一声,我马上就过来.”他送她回房,再走向自己的房门.
苏缇璎在屋内并没睡,刚才在屋外半眯着眼也是装出来的.她只是不想让他亲眼看到她离开时过于悲伤,不然她会不忍心走的,但她知道灵婆是不会骗她的,她说今晚自己将离开,那就一定会离开的.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苏缇璎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此时的月亮显得更加圆了,仿佛是用圆规刻意划出来的.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离自己住的房间越来越远了,等她回过神来,已停在了一座荷花池边,过了季的荷花只剩下几根枯枝立在池塘中央,看上去显得格外凄凉.
苏缇璎立在池边上痴痴地望着,久久,久久……
“嘻……”突然一阵怪异的笑声传来,惊得她向池塘更近了几步,差点滑入其中.她环顾四周看到一个身穿鲜红色衣服,画了浓妆的女人,再仔细一看,竟是柳云蔷!
她松了一口气,但并未完全放松,她还记得刚才赏月时,她有多么疯狂.
“恩......姐,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吗?“她漾着笑脸,因为她深深地相信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什么姐姐!你不配这么叫!”她有些声嘶力竭.
不配?难到柳云蔷发现自己不是她亲妹妹吗?但又不可能啊,她已经疯了,怎么会看出来呢?苏缇璎蹙起了眉头,怎么也想不通.
“是啊,不配.”她的声音变得幽森起来,用那双带恨的眼睛望着她,一脸不甘,“为什么你没吊死,我明明下了很多蒙汗药的,你不可能活着的,不可能的!”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又高昂起来.
吊死?蒙汗药?这些词怎么这么耳熟呢?好像电视里常常见到,难道是……
“是你杀了云伊,造成她吊死的假象!”苏缇璎简直不敢相信,她们是亲姐妹啊,她怎么会下得了手?
陷入痴狂的柳云伊根本没注意她在说云伊时用的是第三人称,而非“我”.
“是的又怎样?谁让你要抢我的铭轩,那天你竟然高高兴兴地跑来告诉我你爱上了铭轩,更可恶的是铭轩还爱上了你,告诉你,我是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永远不会!”她开始朝苏缇璎一步步逼近.
“你想做什么?”她眼睛开始搜寻逃跑的方向.
“做什么?哈……哈……你很快就知道了,不过……”她话一顿,双手出其不意地朝正听得认真的苏缇璎推去.
“扑通”一声,水面漾起大片浪花,苏缇璎手忙脚乱地拍打着水,努力想让自己借助浮力浮起来,但是天知道,她根本就是旱鸭子一个,浪花逐渐归于平静,预示着她已没有丝毫挣扎的力气了.
“哈哈……你到阎王殿问阎王去吧!”她疯狂地笑着,笑声引来了正在寻找苏缇璎的南宫蕲.
回望的瞬间,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抹再也熟悉不过的白色裙摆向着水里缓缓地沉下去.
“缇璎!”他惊惶失色地大喊一声,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跃入水中,向那抹白色影子靠近……水里的苏缇璎凭借最后的意识,只来得及听清这两个字,便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