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近几日来,南宫家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幸福安宁.闲不住的苏缇璎整日东跑西跑,忙的不亦乐乎.问她到底在忙些什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啊,她最大的忙就是找人闲聊.整个南宫家,上至南宫夫妇,下至厨房才请进来的小佣人,没有不陪她聊过一两次的.她是个“见人熟“,即使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她也有本事混得跟结交了十几年的老朋友一样.
总之呢,在这里她的人缘可是一等一的好.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就是在下人眼中严厉的厨娘阎大婶见了她后,待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经常把自己的拿手好菜烧给她吃,真是羡煞旁人!
这日,苏缇璎难得静下来翻翻古书,却突然听到前院一片喧哗.她放下手中的古书,朝正跑过来的一个丫鬟问道:“前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是三小姐回来了,那些人正在迎接她呢,夫人和老爷也在,我正要去通知两位少爷.”可能是跑来的缘故,她说的有些喘.
苏缇璎想了一会:“这样吧,你也跑累了,少爷那边就由我说吧.”
“谢谢小姐.”那丫鬟行了个礼走了.
她快步走到书房,南宫蕲正在和南宫蕨谈论帐本的事,见到她来就停了下来.
“云伊嫂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南宫蕨一脸皮皮地说.
“臭小子,什么好久不见,我们昨天见面不是还在讨论你前天见到的那名女子有多泼辣吗?你还说她打……”
“等等,云伊嫂子,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嘛.”他连忙告饶,要是真让大哥知道他被一名泼妇当成登徒子当街打了一巴掌,不笑死才怪.说起昨天他就气愤,他只不过想凑近一点看看那名女子身上穿的衣服是不是真的是“凤凰锦”的布制成的而已,因为他怀疑有人在造假破坏南宫家的名誉,这叫敬业好不好,应该褒奖的.
懒得听他废话连篇,南宫蕲朝苏缇璎开口问道:“你来有什么事吗?”
“对了,她猛地拍一下脑门,“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是你妹妹南宫萸回来了,我代丫鬟来通知你们一声.”
“什么,萸儿回来了!”南宫蕨一脸惊喜,“大哥,你忙吧,我先走一步了.”
南宫蕨一溜烟地跑了,苏缇璎等着南宫蕲起身一起去,却见他始终没个动静,似乎不打算去.她有些着急了:“怎么,你不去吗?”
他摇摇头，继续埋首于帐本之中.
“怎么可以?她是你妹妹啊,哪有做大哥的连自己的妹妹回来了也不去迎接的.“见他毫不动摇,她开始使出杀手锏--眼泪.打算来个动之以情,反正磨也要把他磨去.她还想去看看南宫萸长什么样子呢?
南宫蕨来到前院,一眼便看到了那对宛如被众星捧月般围住的璧人中的焦点---南宫萸.
“萸儿.”他大声喊道.
“二哥!”南宫萸高兴地穿过人群跑上前抱住他.两人刚挨到就被一双大手隔开了,大手的主人正是南宫家唯一的女婿---邵景桐.他瞪着那双仍搁在萸儿肩上的手,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少根筋的南宫蕨非但没放手,还以一副甜甜的嗓音说道:“萸儿妹妹,想二哥了没啊?”
南宫萸一脸狡黠地说:“想啊,想的我都快要吐了.”
“丫头,你怎么这么伤二哥的心呐!”他故作西子捧心状,耍宝似的动作逗笑了一堆人.
“言归正传,大哥呢,他怎么没来?”听说他娶了嫂子,我路上耽搁了,没来得及回来,错过了他的婚礼.”
“大哥还没成亲呢,那天他们没拜堂.不过,我想快了,大哥已经爱上云伊嫂子了.”
“是吗?我还真想看看,可他们怎么不来呢?”
“谁说我们不来的,我们这不是来了嘛.”苏缇璎远远地朝他们挥挥手,她的旁边站着的是她好说歹说才劝来的南宫蕲.
“大哥,你来了!”南宫萸兴奋地上前抱住他,对方却没多大的回应,只微微点了点头.
苏缇璎看他有些僵硬,明白他不适应这么热情的方式,就上前替他解围:“好了,萸儿才回来,还累着呢,先进屋休息一会吧.”
“你是大嫂?”萸儿看到她后惊讶地问.
“我还不是,你就叫我云伊吧.”她摇摇头否认.
她的一脸洒脱立刻赢得了南宫萸的好感,看来她以后有了可以玩的伴了.嘿嘿!她暗笑几声.除了邵景桐知道这是她又打鬼主意时的表情外,其他人都还以为她这是在表示欢迎呢.
一行人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进了大厅.原本清静的大厅立刻变得喧闹起来.他们分成两边,南宫夫妇和三个男子在一边闲聊.当然,南宫蕲只是当个聆听者,顶多在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时作个简单的回应.另一边是一见如故的两个小女人,她们叽叽喳喳谈论彼此的事情和经历.
南宫萸把自己当初和邵景桐的那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说给苏缇璎听.苏缇璎听得瞠目结舌,看来邵景桐和萸儿在一起时是多灾多难了.她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顿时觉得有股熟悉感,这人好像在哪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她摇了摇头不打算多想了.
“云伊,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萸儿一改刚才一脸嬉笑的样子,变得有些严肃.
“好啊,你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她爽快答应.
萸儿望了眼大哥,悄声说道:“今天晚上摆家宴,我怕大哥不会出席,你帮我劝劝他吧.”
“就这事,我还以为什么呢,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缠到他答应为止.”拍拍胸脯,她成竹在胸地许下承诺.
南宫夫妇担心女儿女婿途中太过劳累,就让他们先去休息一下,晚上家宴时再出来.其他人也因要做些准备相继离开了.
一天的准备足以让今晚的家宴顺利进行.刚到吃饭的时辰,丫鬟们就手持点心、素菜、荤菜接二连三地送到一张梨花木做成的大八仙桌上.荤素间的相互搭配真可谓达到了食物的最高境界---色、香、味俱全.
南宫夫妇早已进入大厅,见其他人还没到,就让丫鬟们去催.月儿当仁不让地跑去催苏缇璎和南宫蕲两人.
此时的苏缇璎正在书房里.她已经在南宫蕲耳朵边磨了好几个时辰了.无奈只有她在他耳边像个苍蝇一样“嗡嗡”响,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头也不抬一下.
南宫蕲不是不愿意答应,只是他这一答应就势必得把帽纱拿下,他还没做好那个准备,他怕看到别人同情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转时,他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苏缇璎不是不知道这对他是个前所未有的难题,但她必须帮他克服.如果今天他连自己的家人也不敢面对的话,那将来要让他走在大街上岂不更是痴心妄想了.
她难得一脸严肃道:“少蕲,你为何总要担心那块伤疤呢?你就不能想想,你右脸的完美是无人能比的!这个世界烧伤的人何其多,但他们却顽强地站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不辜负关心他的人才是最好的报答,而你却总是躲在这面纱后,以为别人看不见那个伤疤,以为自己是安全的,可一个小小的面纱真能遮住那道伤疤吗?不!它只会让别人在脑中把你想象的更加不堪,更加远离你而已.”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咕噜”就完了.再看他仍是一副犹豫的样子,她有些气恼,自己的话等于白说了.无奈,她以一种将心比心的方式说道:“你换个立场想想,如果有一天我的外表不是现在的样子,你是否还会喜欢我?”说这话时她眼中多了份期盼,她在暗示,暗示他自己不是自己.可南宫蕲并不知道她的想法,没有回答.
这时,正逢月儿来催,苏缇璎丢下最后一句:“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我也不逼你了.”的话就和月儿走了,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一定要来哦!我相信你不是软弱之人,千万不要辜负了我的信任.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大厅里除了南宫蕲外,其他成员都到齐了.桌上的气氛静得吓人,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他们看到苏缇璎眼睛始终望着屋外似乎在期盼那抹黑影的到来,感到有些酸楚.在他们心里早就认为南宫蕲不会来了.“都吃饭吧.”坐在上座的南宫洵开了口,众人都拿起了筷子,只有苏缇璎没有动.
“云伊,先吃饭吧,蕲儿不会来了.”纪秋兰看她那样不忍心,吩咐丫鬟关上门,隔断了苏缇璎的视线.
“不,他会来的!”她一脸的坚决.
众人只有无奈地在心中叹息.
“那我们就再等会吧.”南宫洵放下筷子,其他人也相继放下.
一刻钟后,南宫蕲还是没有出现,苏缇璎的心揪在了一起.他不会来了吗?这场她拿他对自己的爱作为赌注的赌局注定要失败吗?如果他还是想继续沉浸在那张布着伤疤的泥潭中,她承认自己的失败.心底的那抹失望化作一种悲哀,犹如镇江的陈醋一样,很浓很浓,很酸很酸……
“你们先吃吧,我还不饿.”她起身,带着满脸的悲伤.呵!她在心里苦笑,她失败了.他真的把她十几年来骄傲的坚决打碎了,碎的七零八落.那爱情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的神话也只能发生在小说里而已.
在众人默默地注视中,她默默地拉开房门,手却定在了房门上,久久没有移动.
滴答、滴答,眼泪字她眼眶流出,由慢到快,在她脸上形成了一片由泪穿成的珠帘,嘴在蠕动着,却始终吐不出半个字.
“对不起,我来晚了.”南宫蕲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他的声音一出,顿惊四座.
“蕲儿!”
“大哥!”
交杂的声音响起,但每个声音中都含着惊喜.看他们欣喜的样子,他知道自己来对了.
“别哭了,吃饭吧,不然等会肚子又叫了.”牵过她的手,他们跨入房门.
“都吃吧.”南宫洵下了令,他和其他人都没有过度地关注南宫蕲,更没露出同情的目光,只是以一种再自然不过的语句喊他吃饭,仿佛他天天都在这里吃饭一样.
他好感动,愧疚地说“爹、娘,孩儿对不住你们,让你们操心了.”
“孩子,别这么说，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的,你永远都是爹娘的好孩子.”
“谢谢你们.”他起身一脸郑重地朝他们深深鞠了一个躬.
“大哥,你最该感谢的就是云伊.”南宫萸插口道.
他看了看身旁的人儿,眼神透露着一股坚定,她会是自己一杯辈子用爱付出的人.苏缇璎也回望着他,因流太多的泪而显得有些凄迷的眸子如磁铁般深深地吸引着对方.
“大哥,我们兄弟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今天我敬你一杯.”说完,南宫蕨举起酒杯一口干尽了里面的酒.
“干、干、干.”众人也都举杯,一场家宴得以幸福地举行着.是啊,这是幸福的开始!人们都说青鸟会是会带来幸福的,看来柳云伊就是南宫家的青鸟了.
但苏缇璎毕竟是苏缇璎,她成不了柳云伊,就像下面这个摆在她面前的难题一样样.
饭后,南宫萸邀她到花园里走走,她欣然答应.花园里满是黄花堆积,她们踩在散落在地的那些花瓣上,边走边聊.
“云伊,你想不想去长安大街逛逛?那里真的很热闹,好多好玩的,这半年来我都呆在江南地区,很久没去逛了,挺怀念的.”萸儿兴奋地提议.
“好啊,我还没逛过长安大街呢,我们明天就去怎么样?”
“一言为定哦.”南宫萸与她击掌承诺.击完掌后,她悄悄凑到苏缇璎耳边:“告诉你个秘密,我怀--孕--了!”
什么?!她不敢相信地朝她肚子看看,那么平,怎么看都不像个怀孕的人.在她的印象中,怀孕的人一个个都是挺个大肚子,走起来像企鹅一样.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已经有两个月了.”她脸上显露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你告诉伯父伯母了吗?”她担心以她的作风早给忘了.
“还没呢,我连景桐也没说.”又是一语惊人.
“你怎么不说呢,他要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真不知道她脑袋瓜在想什么.
“才不呢!”她皱皱可爱的鼻子,“他要知道了,肯定又不许我做这做那的,什么都要管,我要等玩够了再告诉他.对了,你可不许出卖我哦.”
“知道了,大小姐.”她行了个南宫萸看不懂的军礼给她,“不过,你还是要早点告诉他的好.”她不忘再叮咛一次.
“好了，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南宫萸摆摆手,把话题转到她身上.
“说我?”苏缇璎手指头指向自己,“我有什么好说的?”
“说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嫁给我大哥啊.”她话语中带着调侃的意味.
苏缇璎却为难了,以自己这样的特殊身份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给南宫蕲的,她不敢保证自己是否在下一秒突然奇迹般地消失.
南宫萸有些纳闷,按道理听到要嫁给大哥,云伊应该露出高兴或害羞的表情,怎么会是她现在看到的犹犹豫豫面带难色呢?
“云伊,你是不愿嫁给我大哥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怕得出一个肯定的回答,那么他们南宫家就又要回到往日的死寂了.
离她们背后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个黑影,那黑影的主人听到南宫萸的问话时,似乎整个神经都绷紧了.
“不是不愿,而是……”她顿住了,秀眉紧锁.
这一停顿不打紧,可急坏的是另两个人.
“而是什么?’她替她大哥感到焦急,背后的那个黑影更是紧张到双手握拳,连指甲嵌入肉中也不自知.
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苏缇璎无奈地叹了口气:“而是不能啊.”
“不能?”云伊在说什么,她和大哥的婚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有什么不能的.
的确,她是没有回答出否定的答案,但这“不能”和“不愿”又有什么差别呢,结果都是不能嫁给他而已.没有再听下去的勇气,他一如来时一样悄悄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带着满心的伤痛,至于有多痛,恐怕只有处在爱情里的人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