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刚进竹林,苏缇璎就看到了南宫蕲的黑色背影.她有些难过地想:难道他们真的有缘无份吗?既然这样,上天又为什么让她来到这里遇见他?都说天意弄人,是真的如此吗?不管了,今晚就让她放肆一回吧.回去后,至少她还能抱着这些回忆度过.可南宫蕲怎么办呢?她走了,他又要回到那个封闭的世界吗?
察觉背后有人,南宫蕲转了身,却看到她眼里似乎有泪.是他眼花了吗?她应该高兴的,不应该哭啊.
“你怎么哭了,谁惹你了吗?”他大手自动爬上她的脸,为她抹去仍留有余温的泪珠.
她赶紧吸吸鼻子,露出笑脸:“没事,我太高兴了.”
“那你想不想再高兴点?”难得的,他露出顽皮的表情.
“什么?”她一时没明白过来.
“我带你飞过去怎样?”不等她回答,他就揽过她盈盈一握的柳腰,一个纵身飞了上去。
“啊……好高啊!”苏缇璎闭着眼不敢张开,生怕掉下去.
“别怕,你睁开眼看看,下面很漂亮.”
“你没骗我?”她将信将疑地睁开眼,“哇,真的耶,下面好多的花灯哦,好漂亮!”渐渐地她开始享受在天空中逆风飞行的感觉了.
“到了.”南宫蕲把她放在布庄门口.此时,布庄已经关了门,但里面的灯还亮着.他敲了几敲.
“凤、凰、锦.”苏缇璎一字一字地念出门梁上的三个烫金大字.
门开了,是一位看起来挺和蔼的留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他看了看他们两个,询问道:“你们要买布吗?可是我们已经打烊了,二位还是明天来吧.”说完似乎就要关门.
苏缇璎歪着头,满脸疑惑地朝他望去,这不是他家开的吗,难道他们走错了地方?可是……不可能啊,哪有连自家店子都认错的人.
“明德叔,是我.”南宫蕲开了口.也难怪,他们已经三年没见面了,而且现在他又戴着帽纱,他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留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听他的声音觉得耳熟,仔细一想,喊他明德叔的只有南宫蕲和南宫蕨两人,“你是……大少爷?!”看他的样子,惊喜多于疑问.
“恩.”他轻轻点了点头.
“快进来,快进来!”他让出一条道,又转身对着里面正在收工的伙计喊道:“快点给大少爷泡壶茶来.”
“明德叔,别忙了,我们只是来这看看.”他拉过苏缇璎的手一起走了进去.
我们?莫明德这才看到南宫蕲旁边的娇小身影,他有些惊讶:“这位是……”
苏缇璎从南宫蕲手中抽出右手,对莫明德伸去:“你好,明德叔,我是苏……呃……柳云伊.”赫!好险,差点说漏嘴了.
“这……”莫明德望了望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娃,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哦!我是想请你带我们看看布.”她手势一换,变成了请的动作,聪明如她,为自己找了个这么好的台阶.她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连古人根本不知道握手这个礼节都给忘了.
“阿新,把帘子拉开.”他朝身后的一位店伙计吩咐道.
只听“哗”地一声,深紫色的帘子被拉开了,显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五彩缤纷.
“哇,好漂亮啊!”苏缇璎在心里赞叹着.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那华丽柔软的上等丝绸.
“云伊小姐想要的话可以拿回去.”莫明德见过的顾客如过江之鲫,一看便知道她很喜欢.既然是大少爷带来的人,交情可见一斑,说不定还会是未来大少奶奶呢,拿几匹也不为过.
“不用了,我只是看看,顺便问一下这布的颜色是怎么染的?”她抬头看了眼始终站在身后默默看着她的南宫蕲,怕他等得心急了.但见他没有不耐烦的神情,就又转过身去看布了.
莫明德开口解释道:“这布是用买来的上好颜料加上一定比例的水和盐在染缸泡制一天一夜再晾干而成的.”
“要一天一夜那么久啊?”她以前在电视上看别人染布只是把布放在染缸里一会就好了.
“这您有所不知,别的布行染布用很短的时间染出的布容易褪色.我们作为这一行的龙头,不能不重视质量问题.”
“是这样哦.”她点点头,想了想又开口:“那为什么不先染丝线,再把它织成布呢?听说这样织成的布不易褪色.”
“哦?有这样的做法?”莫明德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来.同样被惊住的还有南宫蕲,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感觉她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会知道的.
“对啊,还有你们这布的颜色猛地一看觉得五彩缤纷的,可仔细一看,却显得有些单调,似乎还差很多副色彩.”她越说越有劲,也吸引了两个当时人的注意.
“副色彩?”莫明德挠挠后脑勺,这词他做了几十年布生意的人还是头一次听到.看来他是遇到行家了,那可真得听听.南宫蕲则双手抱在胸前,剑眉微挑,他倒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恩.”她点点头,指着排列整齐的布匹问道:“你们这布的颜色一共有多少种?”
“二十一种.”说这话时,莫明德的神情有些得意.
“二十一种?这么少啊.”她小声嘀咕,却刚好被后面的两人听到.
少?他没听错吧!“我们布庄里布的颜色可是最多的了,别家的顶多也就十七、八种,怎么会少呢?”
“那为什么不自己调色彩呢?”难道他们不知道颜色是调出来的吗?
“自己调?我们不会啊,也没试过.这染布的颜料都是买的别人制成了的,回来后我们只要按它的要求制作就行了.”他说的理所当然.
苏缇璎没有再说话,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堆被黑色布盖着东西上,她想也没想伸手就要掀开布一探究竟……
“不能……掀.”莫明德连忙上前阻止,但为时已晚,她已经掀开了.显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黄色,这是一种比她刚才看到的那些黄色布中更深也更亮一点的黄色,隐约中带着贵气.
“这布看起来很好,为什么要把它遮住呢?”转过头,她问身后的莫明德.
“这批布不是卖的,是往宫里送的.”
“往宫里送的!是送给武则……呃……皇上用的吗?”她好奇地问.
“是的,云伊小姐想不想到染坊看看?”他提议,难得碰上个懂布的人,多多少少也要请教一下.
“可以吗?”她转头询问南宫蕲.
南宫蕲点点头,“你想去就去吧.”难得出来一次,就让她尽兴好了.
“耶!”苏缇璎一高兴,挽过他的手臂一起跟在莫明德后头.南宫蕲宠溺地笑笑,这丫头任性惯了,随她好了.走在前头的莫明德在心底偷偷地笑着,这女娃天真活泼而且又聪明,和冷淡的大少爷在一起倒挺相配的.
穿过一条幽静的小路,莫明德在一个大木门前停住.木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看来他们都收工了.他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开了锁,推开木门,整个院子子的摆设落入三人眼中.除了苏缇璎一副惊讶的表情外,他们两人则是一脸平静,仿佛对着已经司空见惯了.
“这地方好大哦!”她惊叹道,接着跑向庭院里的一缸缸颜料,顽皮地拿着搅棒搅了几下.这里真的太好玩了,她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对了,你们这儿的黄色颜料呢?”她脑袋中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如果她能调出一种比那批要送往宫里的布的黄色更优的颜色,说不定会让南宫家的名气更大.若她哪一天离开了,也算给他留下点东西了.反正她原本的工作就是广告设计师,调色是难不倒她的.
莫明德带她来到小屋说:“所有的颜料都在里面了,你要哪种黄色?”
“所有的黄色都拿来吧,另外再拿些盐来.”她吩咐着.
等莫明德把她的吩咐完成后,她转身对他们两个说:“你们先去喝杯茶吧,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这……”他望望南宫蕲,见他无意阻止,也就点了点头答应了.
苏缇璎把自己关在下屋里开始调制起来.一会放颜料,一会加水的,简直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屋外南宫蕲的悠然与莫明德的焦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劝道明德叔,,别走来走去了,坐下喝杯差吧.”
“是,大少爷.”他勉勉强强地做下,眼睛仍是朝着小屋的门盯着的.
只听得“呀”地一声,小门开了,苏缇璎露出半个小脑袋,朝他们喊道:“可以进来了.”
莫明德首当其冲,南宫蕲慢条斯理,一前一后进了小屋.
“这……这……这……”莫明德指着那缸金光闪闪的颜料,半天说不出话来.同样感到吃惊的还有南宫蕲.
“怎么样?颜色还不错吧.”她拍拍手上沾着的颜料粉末,一脸得意地问两人.
“是、是、是.”莫明德连连点头,“可你怎么做到的呢?”
“这个简单,只要把各种黄色颜料按一定的比例放入就成了.其实,这样调可以调出很多副色彩的,改天有时间,我给你写张调各种颜色的单子好了.”她爽快地说.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一直在旁边听他们对话的南宫蕲开了口.
苏缇璎抬头看看黑色的夜空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便恋恋不舍地作了告别.
这一次,南宫蕲没有用轻功带苏缇璎飞回去,只是沉默地走在人烟已稀少的的大街上.不知谁家的狗在这时狂吠了几声,声音扩散开来把这条大街衬得更加冷清,甚至微微泛着寒意.
苏缇璎因为今天的事还兀自沉浸在兴奋之中,没注意那么多.想到高兴处,她就忍不住要与南宫蕲一起分享,“少蕲,你知道吗?今天我真的好开心啊.”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以及那时不时传来的狗吠声.她等得有些心急了,开口嚷道:“少蕲,你听到我的说话了吗?”
南宫蕲仍然自顾自地往前走,丝毫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她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他突然冷淡起来了呢?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这时,南宫蕲突然转过身来,双手抓在她的肩膀上,好一会儿才低声轻叹道:“云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直到今天,我才发下我对你根本就不曾了解过,从你身上,我总是会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奇迹,你让我好迷茫,我好怕万一你哪天又奇迹般地消失了,我该怎么办呢?”他的声音暗含着痛楚,苏缇璎听得心都揪在了一起,她从才没想过自己会给他带来如此大的痛楚.她想告诉他所有的事实,可是她知道他不是月儿,他根本不会相信灵魂转变之类的事.而且,就算他相信了,他们之间也始终隔着一个柳云伊,痛苦反会增加.
衡量许久,她才强颜欢笑地说道:“少蕲,你毋须担心,在你面前的我就是最真的我,不会再有一个接一个的奇迹了,不要把无端的痛苦封住了你那颗好不容易才解脱的心.”
“云伊……”他难得的真情流露,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上天啊,请让时间永远凝固在这一刻吧,她在心里默默乞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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