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鸟啼花落(中)(1 / 1)
待到江惟夏苏醒已经是雪崩后的第二天,她一有了意识,就询问起沈立茗的情况,救援人员,救援人员默默的看她一眼,只是给了她一个红丝带。
“人呢?”她颤抖的问。抖得简直不是她的声音。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四处搜寻,只发现了一个红色丝带。人没有发现。另外,还发现了他的背包。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会继续搜寻的。”
她猛地坐起来,拉住救援人员的衣服,“带我去,我也要去,一定一定要找到他!”
救援人员小李从来没见过这样执着的人。她跟着他们坐上直升飞机。到达他们昨天发现红色丝带的地方,她不断的扒着厚厚的积雪,手套都破了,那个雪山手套是用GORE-TEX面料做的耐磨型,竟然被她生生弄破。
“我们用过生命探测仪了,那里并没有生命的迹象。”小李实在看不下去,对她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会的,你的机器一定是有问题的。”她慌张的摇头,显然不信任他。“就算这里没有,其他地方也会有,说不定他自己爬到别的地方也不一定,他是医生,他是医生,他会自救的,他说过,他学过雪山自救的。”
看见她似乎有点疯狂,小李拉住她,“别人搜救队搜救过了,以这里为中心,很大的地方我们都有仔细查过,都没有。我们今天会试图扩大范围搜寻。。。。。。”
江惟夏望着一片白茫茫的雪山,天空广袤无垠,双膝跪地,只觉天旋地转,胸口一阵恶心,没有等到小李说完最后一句,江惟夏就因为过度疲劳低血糖昏迷了。
等到她恢复意识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她眼一睁开,就看见自己的父母和沈立茗的父母,程子杉和于佩琪,均是一脸愁容笼罩。
她有些虚弱的问,“他呢?回来了,是吧。”听到这里,宁容臻忍不住出去掩面痛哭。其他人也泫然欲泣的样子。
“嗯?你们这是什么情况。我要去看看他。”她试图坐起来。
于佩琪拉住她,“惟夏,你别这样。”
“那到底怎么了?他还在昏迷,是不是?我要过去看他。你别挡着我啊。”
程子杉似是再也看不下去,将江惟夏的肩膀扳正,面对他,“听我说,你要冷静。搜救队已经找了一个星期,仍然没有找到他的人。他们说。。。。。他们说。。。。。。说。。。一个星期过去了。。。。即便找到人。。。。也只是。。。”说到这里,他哽咽住。
“我不信!我要自己去找。”她冷静的拔下手上的针头,就直奔门口,所有的人都拉住她。
“你们放开我,听到没有!我要自己去!自己去!你们认为我会相信相同的遭遇我会遇上两次么?告诉你们,我是一个字也不会相信的!沈立茗他跟我保证过,他会安全的,我才自己跑到营地的。他不会骗我的。一定是他们搜救不利。你们放开我,听见没有啊!!”她有些歇斯底里。
夏慧抱住她,“宝贝,我们知道你接受不了,可是,这已经是事实了。你这样我们都很担心。”
“妈,妈,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让我过去好不好?他不会死的,我就想看看他,我一定是要找到他的。”她有些无力。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上床把水挂完,挂完再去,好不好?”夏慧决定先用诱哄法。
“不好!他一个人在那,很危险的。”她趁大家不注意,迅速跑向门外,踉跄中,被堵在中间的凳子绊倒,整个人重重往地上一摔。顿时,鼻血突突的流,额头也迅速红肿起来,顾不上脚步的虚浮,她还是向门外冲。
闻声进来的医生把她按在床上,给她打了针镇静剂。
挣扎几下以后,她终于镇静下来,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他说他就算是爬也会爬回来的,他脚受伤了,爬过来会很辛苦的,我得去接他啊,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你们让我去接他吧,好不好?”
于佩琪再也听不下去,冲向外面放声大哭。
没有人能够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没有人能忍受的了这无边的绝望和痛苦。
没有人能够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所有人都痛得不能自已。
6次,在未来的2天内,江惟夏像这样摧枯拉朽的歇斯底里一共6次。
终于在沈立茗出事后的一个月后,她平静的对于佩琪说,“我想去山脚下看看。只是看看。”
于是,她,于佩琪,程子杉站在山脚下。望着着雪白飘绕的山峰,江惟夏缓缓说道:“我们去的那个寺庙,那里的高僧说我们是一段绝好的姻缘。那个人是骗子啊骗子。那个寺庙就会给我带来噩运,我要告发他,告发那个寺庙。”
“你说过我们以后要个孩子,名字就叫沈帅,可是你不在了,那我一个人怎么办?你也
太不够意思了。”
“你说就算是爬你也会爬回来,可是这都一个月了呢,你爬的也太慢了吧。”
“你说你是医生,会雪山自救,我看你根本就是庸医,骗子,外带吹牛狂人。”
“你说我们要一起努力,达成你要的目标,你真是半途而废。”
“我花尽我全身的力气第二次爱上人,你这样不就等于狠狠的扇了我一巴掌么。”
“你好狠心。其实你早就知道自己肯定会没救,是不是?你就是想我记着你一辈子,是不是?你就是想让我内疚一辈子,是不是?你就是想让我每天每天想着你的好,痛苦一辈子,是不是啊!!!!”
整个雪山回荡着她悲戚的声音,回音经久不散。
吼完以后,江惟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全身瘫软无力的坐在地上。
程子杉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心中默念道:“沈立茗,你还是快回来吧。你不是说要当我儿子的干爹的?你现在在哪里?妈的!沈立茗,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他很少流泪,但此时,他根本一点也忍不住自己倾泻而出的眼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从小一起玩的玩伴,穿一条裤子长大,喜欢过同一个漂亮女孩,一起打过架,一谈过人生理想,这样的好友哪里去了?时常被自己嘲笑变态的好友哪里去了?他不懂,不懂沈立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命运,他才27岁。还没有30,没有结婚,没有生子,没有完成自己的理想。
他凭什么挥挥衣袖连副骨骸都不留给他们的走了?
好人果然不长命,他决定一定要让儿子做个坏人,还是特别坏特别坏的那种。
自从那天以后,江惟夏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只是时常梦见他们在山上的情况,然后大汗淋漓的痛醒。然后彻夜无眠。只是望着窗外的景色就可以发上一天的呆。看着一大桌的食物,她只动一小口。提起沈立茗,她会很惊慌的躲在墙角。身体不住的颤抖。
她得了心因性的精神障碍。
从此,没有任何人敢在她面前提起沈立茗三个字。连雪山,德尔豪杰峰之类的敏感词汇都不可以。
她有时候会写写字,写的只是“一片冰心在玉壶”。不断的写,不断的写,直到笔没有笔油了,再换一只笔重新写。
一天,她用笔写着这几个字,再次发现笔没有油了,她慌了,四处找笔,这时,一支笔递到她面前:“给你笔。”
泉水般清凉的声音打在心上,无比舒适和安宁。
江惟夏抬头看向来人,只见来人浅浅的笑着,颇有一番“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味道,眼里的笑容就如同春风拂面,又清凉又舒爽,超脱的气度引出自然的宁静,给人的感觉除了宁谧还是宁谧。
江惟夏望着他有些怔忡,似是觉得他非常熟悉,又非常陌生。恍如隔世,恍如隔世。
来人跟她并排坐起来,回望向她,“怎么不继续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