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花 海(1 / 1)
积雨过后,天气终于转好,一连数日头顶上都是雨洗后的碧蓝晴空。商队早已经越过边塞的关卡,一步步进入草原的深处去。
沿途有许多让双卿陌生的风景:白色的帐篷、小小的集市、散落如珠的羊群……最让她惊异的,是草原本身无边的广袤。
从汴梁出发北上时,可以感觉春天的脚步跟在商队的后面不远处,仿佛一只睡眼惺忪的小猫。到了边塞附近遭遇积雨,商队的行程被阻断,不得已修整了几天。就在这几天里,那只小猫忽然醒过来,越过了商队的马头。
春天已经张开了巨大的翅膀,试图将整个草原迎面抱入怀中。
现在是商队跟在春天的后面了:草原上满目青葱,各色花朵次第开放,逐渐延伸到远方……
可以在生命里这样完整地拥有一个春天,经历一回这样饱满得缭乱心目的花汛,双卿觉得幸运。即使从此后她会永远住在冬天的雪地里,她也不再觉得遗憾。
午后风熏,她时时闭上眼睛,迎着风中的花香独自遐思,直到她不知不觉地消融在草原涌动摇曳的草浪里。
“死小子又发花痴了!”殿后的沈默姑见余卿骑着涉月离开道路,一直往花繁处行去,不由冒着火对身边的伙计们抱怨,“千求万告拜托人家替他打听李小姐的行踪,让人家累得口舌干燥,他小子倒没事人似的只顾看花!当这趟出行是春游踏青啊?真气死人家了!”
“沈大哥别怪余哥儿,他不像沈大哥会讲胡话,自然只好请沈大哥代劳打听了!”一个伙计笑劝。
“小王八蛋胡说!谁会讲‘胡话’了?人家对你们说多少次,要讲‘胡人的言语’,你们怎么都没记性?‘胡话’、‘胡话’的胡说一通,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人家发烧时用的言语呢!”沈默姑没好气。
“沈大哥,我们也求求你,别再‘人家’、‘人家’的说话了。”另一个伙计挠着背脊笑道。
“我说‘人家’怎么了?人家小余从来我们商行,寻常一直用这个词,又没见你们猴急过。我不过才说了几天,你们就一个个浑身生了虱子似的不自在,皮痒啊?”沈默姑怒,“你沈大哥这一路偏要学斯文,偏要‘人家’到底,谁不爱听谁把耳朵揪了吞到肚里去!”
“嘿!”伙计偷偷吐舌头,悄悄议论,“不知怎么搞的,人家余哥儿再怎么斯文,我都不觉得奇怪。可沈大哥一‘人家’,我就浑身起疙瘩。”
“可不是!我瞧准是那回下雨天沈大哥要对余哥儿动粗,被爷拦住训了一顿,受了刺激才这么急着学斯文。可怜沈大哥粗惯了,比余哥儿根本不是一路人,我看怎么学也白费。”
“周大你别讲‘胡人的言语’了,你那天一定是看错了!沈大哥怎么可能要打余哥儿?依我看‘人家’沈大哥对余哥儿很不错,就是惹急了也最多骂几句‘死小子’,连‘小王八蛋’这样‘寻常一直用’的言语都没用过。”
沈默姑一边努力忽视众伙计不够“悄悄”的悄悄议论,一边继续留意离开了道路的余卿。他不明白那些花花草草有什么出奇的地方,让余卿如此着迷。
不能不留意余卿啊,这个季节草丛里常有结束冬眠钻出来晒太阳的蛇。死小子这么乱走一气,若被哪条莽撞粗心的长蛇缠死了,龙大哥又该怪他沈默姑莽撞粗心了!
好在死小子和龙大哥之间的古怪气氛似乎已经结束,他不用操心龙大哥为死小子烦恼了。他沈默姑向来爽快的一个人,这些天硬是被这宾主两个连累得婆婆妈妈的,唉——
就在沈默姑长吁短叹、众伙计长嘴短舌的工夫,一声号角“呜——”地破空而来,将寂静重新带回训练有素的商队。
风里传来隐隐的蹄声,预示另一支庞大的马队正由北面逐渐逼近。
在草原上遭遇身份不明的马队,有时意味着商事,有时却意味着战争。幸好近来易货生意顺利,商队所剩辎重无多,若不是为了继续寻找余卿的李小姐,大家已经可以回程了。
沈默姑打个呼哨招回涉月,一面催动自己的坐骑赶去商队的前头。
“龙大哥,我们怎么做?”沈默姑低沉的语调里透着兴奋和紧张。是避是留,现在必须做决断。
“我带射手占右边的土山,其余的伙计护着货物,跟你去山后长草中埋伏。”龙立潮观察着远处马蹄腾起的轻尘,判断对方和自己之间不断缩短的距离。
虽然不愿失去打头阵的机会,但沈默姑依然服从了安排。他知道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可惜,有人不像他沈默姑这么懂事。
“小余,你瞎充什么射手?快跟我来!现在又不是牧场围猎会,龙大哥没空带你玩!”死小子碍手碍脚,若和对方遭遇了,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一脸忧郁地束手就擒。
“小的要跟着爷。”双卿不理沈默姑的训斥,只看着龙立潮。她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所以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紧跟着我。”龙立潮说出这句话,随即策马向土山去。
这不是理智的决定。他原本应该干脆地拒绝小伙计,可他却给了相反的回答。
龙立潮再次后悔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看余卿的眼睛。小伙计那双眼睛,是他时常动摇犯错的原因。
站在土山上望去,对面的马队清晰可见,甚至连旗帜也渐渐能够辨识,似乎是一支正在行猎的女真人。只是人数众多,规模整齐,不似寻常猎手组成。
离土山尚有数里之遥时,马队忽然停下,大概也终于发现了土山上有人。
龙立潮静卧草中,感觉到身边余卿的心跳。
“怕吗?”他问。对一个初次遭遇这种状况的新手来说,害怕是最正常的反应。
双卿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可怕的,他就在身边,而且离得那么近。
“这个地方,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地方了吧?”她问他。
原来土山下是斜长的绵延无尽的草坡。繁盛的野花如决堤的海水一般,从土山倾泻而下,密密麻麻铺满了绿草茸茸的坡面,一直铺往遥远的天边。
两队人马隔着这花海对峙。
小伙计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看花草,看来是真的不怕,龙立潮不由被小伙计的天真感染。
“我还见过一个地方,也很美,”他回忆道,“在南方的海里,到处有斑斓的珊瑚,五色的游鱼穿梭在海草中。沙滩金黄色,海水温暖,是深青色……”
“深青色的水?像爷带的玉璧那种颜色?”她努力想象他描述的美景,“那真是很美的颜色啊!”
“是很美。”他微笑,“你既然这么喜欢这块璧,怎么又不肯拿它去带?”
小伙计为李小姐得了相思病,缠绵半年不见好转时,他曾经要把自己这块辟邪却病的玉璧送给小伙计带。可余卿拼命拒绝了。
“这块璧是爷的家传之物,小的怎么好……”她终究是要离开他的,她怎么可以接受如此珍贵的青玉璧?可是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她转移话题,“爷说的那海边,真的比这个地方还美吗?”
“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你自己比较。”他笑道。
“以后……”还有以后吗?她痴痴想着,没有再开口。
那边终于派出了一个小队,作为探路的前哨。几个装束整齐鲜明的人骑马来到草坡中间,却没有继续前行,似乎在商量对策。
龙立潮判断:他们是军人。
不论是人数还是装备,商队都不是这支军队的敌手,现在只能避让不能应战。可是对方已经发现另一支队伍的存在,要避也不容易。
僵持中,时间过得很慢。余卿心跳的声音是龙立潮耳边时间流逝的唯一证据。
龙立潮看看余卿埋在花丛中的脸,终于下了决心。
“我去会会他们。”他必须吸引住对方的视线,为自己一方赢得时间,“你在这里看我举鞭,就立刻带人下去,在后面和默姑会合。货物都丢下,我只要你们撤回昨天路过的集市,那里的部族长是我的朋友。”
“爷……”她抬头看他,不懂他在说这些话时为什么始终避免回视她的眼睛。
“跟我说你都听清楚了。”龙立潮打断余卿可能的异议。
“小的……都听清楚了。”双卿的声音有点哑。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一定去找你们。”他依旧不去看她,起身跨上踏风,一提缰绳,缓缓离开了他们藏身的地方。
对面的小队正要重新动身过来,一见这里有人相迎,再次停了下来。
龙立潮在距离对方数丈之外立马,拱手以女真话招呼道:“在下宋人龙立潮,经商路过,请教朋友姓名。”
对方有些吃惊,似乎没有想到宋人能说如此流利的女真话。有人打马回大队报告,另有一个小头目上前仔细看了看龙立潮。
这个宋人的确是客商打扮,可是眉宇峻拔,神态轩昂,令人疑心他的真实身份。
“龙君既是宋商,应该知道汴梁城近况。”小头目终于也拱了拱手,却没有答复龙立潮自己这一方的姓名,“我家主人喜欢打听汴梁消息,就请龙君一叙如何?”
“当然!”龙立潮落下施礼的手,抓住马鞭,“可否先将尊主人名号告知?”
“这个,见了自然知道。”小头目继续凝神看着龙立潮,神情戒备。
这是一个棘手的场面,龙立潮必须尽力打消对方的敌意。他正要再次开口,却看见那头目的目光忽然从他身上离开,移向他身后某处。
马蹄轻响,一直来到几步外才停下。那是涉月独有的脚步,懒散而漫不经心。
“我方才是怎么吩咐的?”龙立潮没有回头就皱起了眉心。余卿在身边让自己有了顾虑,不利于见机行事。
“小的让周大等爷举鞭了,小的想跟着……”余卿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没了下文。
她知道是自己理亏,她不该在这个时候给他添麻烦,可是她无法看着他离开,独自去承担危险。
也许她错了。她听出他在责备自己时,语调里的为难。
龙立潮轻吐一口气,看对方过来将自己和余卿围住,只得无奈说道:“烦请朋友前面引路。”
几个人往回走的同时,又一声号角响过晴空。接着前面的猎队从中分开,拥出一面旗帜,旗下之人是女真王族装束。
两匹马从旗下走出,迎面而来。龙立潮正觉得其中一人似曾相识,却见余卿从自己身后探出了头。
“李小姐……”双卿低声道。
那个身着胡服一步步走近,妩媚明艳的女子,真是从前香缘庵见过一面的侍郎小姐吗?让她那么担心和愧疚的李小姐?
“果然是龙君!方才听探子说前面有经商的宋人龙立潮,我就知道再不是别人。”是李小姐,像从前一样开朗大方,只是她身边多了一个人,“我来介绍,这是我的夫君完颜直。”
完颜直?双卿想象中茹毛饮血,把妻子的姓名和牛马的数目一起列入私人财产目录的可怕怪物?可这一位明明是个相貌温和、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
“早听说中原人物多有不凡,龙君虽是行商,却具将领风范。”完颜直的汉语说得不太标准,一双眼睛却细长闪亮,显得智慧老练,“方才见龙君意思,想以一队商旅与我大队猎手周旋,勇气胆识令人起敬,妙在又是华弦故人!我一定要交你这个朋友!”
“可汗谬奖不敢当。”龙立潮没料到完颜直如此健谈,也有点意外。但是他现在无心和这位善于交际的女真可汗寒暄客套,只想着向李小姐说起自己身后的余卿,毕竟这次会面是余卿的心愿。
可是他发现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李小姐正看着余卿发愣,余卿却看着李小姐微笑,两个人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
龙立潮觉得余卿的笑容包含着羞涩、理解、愉悦、会意和欣慰,唯独没有龙立潮当初预料的失意、落寞。
河流边的草坡上搭起了一顶帐篷,完颜直盛情邀请妻子的故人做客。这位相貌温和的可汗骨子里却雄心勃勃,很想招纳龙立潮。
“龙君如此人杰,从商实在可惜。若肯留驻我族,我担保龙君将来功业不可限量。”完颜直将手中杯盏放回简易铺设的酒桌,目光热切,“就是龙君的这一位得力帮手,我也欣赏得很。”
完颜直所谓的“得力帮手”当然是指沈默姑,余卿始终还没有入过可汗的眼呢。因为这个缘故,沈默姑喝酒时意气风发,对完颜直颇有好感。
龙立潮饮酒不辍,笑道:“可汗盛意,龙某心领。只是我一介平民,算不得人物。四处游荡了十几年,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方式,加上性情粗直不能受约束,更不是可汗期望的人选。”
“龙君何必太谦?龙君若不是非凡人物,我妻子也不会一力要我相留做客。华弦……”完颜直四处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妻子已悄悄离席而去。
沈默姑喝酒的间歇,不由可怜这胡人太粗心。他沈默姑是看见李小姐和余卿先后离帐的。
不过,小余也实在不知死活。你就是爱慕李小姐,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放肆嘛。你怎么知道李小姐离席就是为了等你说话?说不定人家根本忘了你这号人。
“失陪,可能华弦身子不舒服。”完颜直说着,撩起帐篷的一角。
龙立潮见完颜直起身寻找妻子,不由也有些担心。看起来这位女真可汗对宋人出身的妻子十分敬爱,也很关心。若余卿在李小姐面前有什么不合身份的举动,就不太妙了。
“咳!”龙立潮低声咳嗽,示意沈默姑一同起身,好为可能出现的尴尬局面打掩护。
一个女真少年见可汗出帐,急忙很机灵地报告道:“回可汗,王妃现在草坡下面,好像是要听人弹琴。”
“王妃听琴?怎么会!”完颜直前行两步,向坡下望去,“我这个王妃是操琴高手,就是在宋朝汴梁,也是出了名的才女。我不信这里还有谁的琴声值得她……”
完颜直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琴声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
龙立潮从未听余卿弹过琴,只是每回同去腻粉楼,渐渐从彩妈妈那里知道这个伙计擅长音律。
“龙大当家,你这位余爷不寻常啊,我们的琴师暗里都说,姑娘们要知道自己的技艺如何,只看余爷肯不肯认真听她们。”
后来沈默姑对自己说起余卿和李小姐相亲一幕,似乎也曾提到过琴。
……想起来真不服气!小余那天像个修理琴具的匠人,三下两下把李小姐的琴拆了又装,就这么赢得了美人芳心!我想这倒容易,就依样画葫芦,把红姑娘的琵琶也拆了试试运气,结果红姑娘拿破琵琶打我出门!……
原以为余卿该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少爷,可他对琴、棋、书、画这些书生研习的技艺也很精通,似乎应该是书香门第出身了。龙立潮私下猜测过很多,却始终没有去找结论。
他希望总有那么一天,余卿会自己告诉他。
现在他站在斜坡上,坡下不远处,席地而坐的余卿在为李小姐操琴。他看着余卿熟悉的侧影,心里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如果,如果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操琴的余卿低眉顺目,一举一动却有让他陌生的雍雅超逸,已不是平常的那个余卿了。
琴声嗡然,仿佛暖风忽至,飘行于渐次苏醒的原野,积雪融化,汇集成溪,汩汩潺潺流淌而来……
然后种子萌动,各自拔叶扎根,生生不息。长长短短的草尖上,露水映着月光轻盈闪烁……
于是草浪摇动,浪过处繁花如海潮般温柔起伏,花香泛滥蔓延,直往天际而去……
龙立潮领悟,余卿的琴弦上再现的,就是面前这一片花海。
一曲弹却,坡下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坐在余卿身旁的李小姐站起来极目四望,好像如梦初醒。
“他是谁?”完颜直开口。
龙立潮看见,这位爱才的可汗正注目着妻子的新伙伴。
沈默姑咕哝:“很了不起吗?我怎么不觉得?那小子是我们商行——”
龙立潮打断沈默姑,笑道:“商行雇佣的乐师,可以随行解闷的。也许王妃只是想家了,才肯耐心听来自故乡的一个庸手弹奏。”
龙立潮不愿完颜直知道余卿和李小姐有旧,甚至不愿他知道余卿方才的出色。
他自己也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不愿除自己之外,还有别人注目他的小伙计。
“他可不是庸手。”完颜直认真道,“我对中原的音律也一直很欣赏,自认可以做华弦的知音。这位小兄弟技艺不凡。”
龙立潮心中一沉。原来完颜直如此精通汉族文化。
“是吗?我怎么听不出来?”一旁的沈默姑不解。龙大哥维护小余,硬把他说成乐师,已经是抬举他了,怎么这个胡人也跟着起哄?
完颜直思忖片刻,恢复笑容道:“龙君雇佣这位乐师,花了多少钱?我以百倍价钱请你将他转雇于我。”
“啊?”沈默姑呆住。
见龙立潮不答话,完颜直继续说道:“我也知道这要求有点突兀。不过我昨天刚知道华弦怀孕了,很想送给她这个乐师作为礼物。我从未看见能让华弦如此倾心聆听的乐师。龙君若有其他难处,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李小姐怀孕了?余卿知道吗?他在为李小姐操琴时都想了些什么?龙立潮怀着这些疑问,转头往坡下看去。
“抱歉,这件事情没商量。”沈默姑不满意龙立潮的沉默,代替他回答道。
龙大哥正看着那死小子犹豫。即使小余愿意留下,你也不能答应啊。你不知道那小子有色心没色胆,一近女色还会心跳如捣晕厥过去呢。你留下他,以为帮他?其实是害他!
沈默姑的答话让完颜直一愣。他看看龙立潮,笑道:“龙君是生意人,对生意人来说,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
“我也很抱歉。”龙立潮终于回答,“这位乐师和我签了长期契约,生意人注重信用,我不想中途解约。”
“哦?”完颜直疑问。方才还说那乐师是个庸手,却又签了长期契约?看来龙君并不是不知道那乐师的价值啊……
草原的黄昏辉煌庄严,落日如金染遍天地。龙立潮看着余卿从琴案旁走开,看着他走到李小姐身边。
他们两个人立在无边的花海里,同往日落处眺望。
从前自己小看了余卿对李小姐的感情,以为只是寻常的少年男子一见钟情。现在才知道,余卿与李小姐的相知,和普通的男女相恋不同。
看到李小姐幸福平安,余卿心里的担忧应该放下了。从此后即使天各一方,余卿也可以安心了吧。
也许有一种相知就像这花海,聚集时美丽绚烂,等到分离后,风里也依旧会有芬芳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