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追画记 > 3 新 跟 班

3 新 跟 班(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春风不度玉门关 深蓝色调 雪戈恋 现代王妃 月笼寒天水 爱陷二七 恶魔又见恶魔 鹰爱狂野 总裁的相亲情人 乞丐王妃闯江湖

龙氏商行的总舵位于汴梁城的西面,前门临着不远处的汴梁街市,后门可通郊郭的宽阔驿道和广袤田野,另有侧门外的人工河道与汴河相接,可以直通龙氏商行的码头。

龙立潮沿着长街视察完自己的茶楼,直接回到府第,已是黄昏时分。他坐在龙府待客用的端风阁,听管家胡阿牛报告他那个新收帮手的资料。

“二十多天前,煮泉香掌柜的老王在茶楼门口捡到那孩子。来汴梁投亲不着,盘缠用尽,饿得只剩一口气。掌柜老王的娘是江南人,他听那孩子也一口江南口音,就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他做了伙计。其实老王对他的底细也不了解,只猜测他是个破落人家的娇惯孩子,如今才落了难。爷这回收他,是不是太性急了些?”

“叫他进来。”龙立潮简洁道。

其实龙立潮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操之过急。

当他看到余卿眼睛里忐忑无助又强作镇定的挣扎,他的心忽然有点软。

心软不是一个成功商人该有的弱点。

六十年前,行伍出身的祖父创下龙氏商行的基础,将它发展成沟通南北的货运行。

三十多年前,父亲被罢免了水军教头的官职,接手商行,让它成为货运与贸易并举的产业。

十年前父亲在一宗贸易失败后离开人世,年方十八岁的龙立潮,接手的是一个风雨飘摇中的祖业。

债主们认为一个毛头小子不会有子承父债的勇气和能力,害怕龙立潮会在夜里席卷着龙家的细软逃去无踪,于是集结起来上门找他谈判,要求他立即变卖了商行的一切还债。

回想起来,立在债权人的声讨声中,那时的龙立潮又何尝没有过忐忑无助又强作镇定的挣扎呢?

母亲在帘子后面听儿子与债主的谈话,终于忍不住走出来,亲自恳求债主们再给龙氏商行一个机会:不论是十年、二十年,龙氏商行总会连本带利还清所有的欠债,请大家相信她的儿子。

父亲的失败和过世让少不更事的龙立潮在一夜间经历了世情冷暖,变得老成持重、沉默寡言。母亲的鼓励和帮助让这个少年迅速成长为一个坚忍、勤奋的出色商人。

所以,并没有用到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五年前母亲离开人世的那个冬晨,从玉门关外匆匆赶回的龙立潮一身雪花跪在榻前。他让母亲知道,他已经有能力还清父亲欠下的最后一笔债务,而母亲也可以安心地去告诉父亲了。

母亲离世后的这五年,龙立潮把商行的经营范围和通商地域进一步扩大,把他自己的足迹印遍了塞北与岭南。汴梁人谁会不知道,龙氏商行有一位木石心肠、铜铁筋骨的大当家。

现在,若因为余卿的算账、记账本事而用他,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若因为看到余卿眼睛里的忐忑无助和强作镇定就心软,则不是明智的反应。

龙立潮这样告诫自己。

胡阿牛带着小伙计过来了,“走路快着点。小小年纪就没精神,将来怎么跟爷做事?”胡大管家最看不惯做下人的脚步懒散。

可是双卿没能将胡管家的抱怨听在耳朵里。她只顾忙于用双眼观察周遭。

这间端风阁的上房是龙立潮接待生意上的贵宾用的,所以铺陈得颇为奢华。双卿的目光掠过西域织毛地毯、梨花木的家具、纱罗绣锦大插屏,再到古玩摆设和壁挂,最后停留在插屏附近墙壁挂的一幅画上。

“知道这幅《云路盘山图》的来历?”龙立潮看向专心画幅的小伙计。

“啊——”听龙立潮忽然出声,双卿不由惊得身子微微一颤。她急忙回头要看,回到一半才醒悟过来,于是又低下了头。

胡阿牛忍不住教导:“爷在问你,知不知道这幅画的来历!”

终于做好角色转换的双卿回到茶楼小伙计的身份,垂手肃立,“回爷的话,这个……笔墨仿佛前朝画师荆浩一脉。只是这一幅小的未曾听说过,或是后人仿作。”

“后人仿作?何以得见。”

“纸张、笔墨都仿古得好,只这笔意差些,少了滂沱真力。若说是荆浩的前期作品,落款又是他后期常用的,所以小的斗胆这么猜测。”双卿已经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她仿佛又回到苏州城的贺家当铺,正坐在帘子后面,对帘外的伙计分析来投当的古画。

龙立潮注意到余卿那张小脸上表情的变化。

余卿已经不是在茶楼忐忑失措得让自己不由自主心软的小伙计了,他现在的气韵风度倒更似一个饱学的书生。

依旧作跑堂店伙打扮的余卿,肩头系的不伦不类的花布小包袱就是全部家当,可他对字画的鉴赏能力却是世家子弟都有所不及的。

“从哪里学到这些的?”龙立潮有点好奇。

“小的舅父开了间小当铺,小的自小跟着舅父,学得一点皮毛。”双卿说出这句话,立刻后悔得蹙起眉尖,一双手也握紧了。

也许她根本不该提什么当铺吧?万一被追问起来……都怪自己说谎的技巧不圆熟。

龙立潮看着重新胆怯起来的余卿:账目做得清楚,又懂得古玩字画,的确像是当铺里出来的。

这个余卿有极好的潜质,若再经过龙氏商行的历练,应该有可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帮手。

不过瞧他张皇的样子,似乎很为自己方才说出身世后悔。他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世,让他这样紧张?

龙立潮决定再试探一句:“小兄弟既然有技艺在身,为何又从江南流落到这里做了茶楼伙计?”

余卿呆住。

老天爷啊,这个男子是不是已经怀疑了?

双卿的眉尖越锁越紧,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慌乱。这回一定要谨慎回答,不能再出错了啊……

“爷问你话呢!”胡阿牛提醒半天不出声的小伙计。瞧这孩子长得倒也干净,怎么回个话却磨磨蹭蹭、拖泥带水的。

“舅父过世前,嘱咐小的来投他在汴梁的朋友。”双卿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虽然她实际上只觉得口干,“不巧,不巧小的来到此地,才知道那位伯伯一家早搬迁走了,所以,所以小的……”

“你那位伯伯叫什么名字?原先住在汴梁的什么地方?你有没有仔细打听他搬去何处?”胡阿牛准备替龙立潮一口气把所有问题问个清楚。

“这个……”余卿又呆住。

老天爷啊,双卿你该怎么圆这个谎啊。

早知道就该一早把谎话编得圆滑了再出门啊。

“先领他去后园安置。”龙立潮打断管家的一连串盘问。他看出余卿没有再说实话的打算,而余卿的谎话又说得太吃力。

罢了,这个余卿胆小面嫩,就算心里藏着什么秘密,那也一定只是让他自己烦恼,而与人无害的。也许可以不必急急查问。

“后园?爷要在后园的哪一处安置他?如今后园空着的几处偏房都多多少少存上了货物,一时要收拾起来,恐怕费些事。”胡阿牛有点奇怪,主人怎么连这小伙计的住处都关心到了。而且,主人怎么没有让余卿去下人居住的外房?

“我那一处的两厢还空着。你让余卿在西厢暂住。”龙立潮知道,虽然自己时常在外,自己居住的地方胡阿牛是不会让人动的。

“啊?”爷竟然这么抬举这小子,让他跟自己住在一个院子里?胡大管家觉得自己有点把握不住主人的心思了。

虽说要做爷的跟班,住得近些使唤起来也顺手,可爷一向独居惯了的,连默姑也不过住在爷附近嘛。

难不成,爷认为这小子比默姑还堪造就?胡大管家再次打量那个垂首肃立的新跟班。

论身体相貌,不行,太单薄秀气。

论经验历练,不行,太稚气生疏。

论胆量智慧,还是不行,太胆怯迟钝。

真看不出来,爷看中了这余卿哪一点。

“先带他去用晚饭。”龙立潮吩咐愣神的管家。

“啊……啊?”爷怎么连这小伙计的晚饭也关心起来了……

“余卿,你今年几岁了?”胡阿牛领着小伙计往后园去。

他瞧瞧余卿的身形个头,觉得余卿应该在十六岁上下的年纪。可他又觉得,余卿那双幽深的眼睛看人时闪着戒备和心计,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有的。

“小的,痴长二十有二。”双卿惆怅道。她想起舅母对自己这个老得可怕的年纪的厌弃。

胡阿牛吃了一惊。看不出来!江南人还真是生得娇软,二十多岁的男子还长得这么——乳臭未干似的。

“余卿,你这个名字可有些拗口。一个做下人的,叫个什么阿财、来旺也就可以了。”连胡大管家也不过叫做胡阿牛嘛。

“胡管家若闲拗口,今后只管随意叫小的——阿余什么的好了。”双卿心领神会。

“行。”还算懂事。“阿余啊,你新来乍到,别说我没教过你。要说我们龙府,论财富实力,在如今汴梁的商家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我们爷秉承祖训,生活节俭,从未染过别家奢靡夸饰的毛病。所以龙府虽大,并没有一个懒散无用的家人,人人都得忙着自己的活计。”瞧你这落难公子似的模样儿,还不知道吃不吃得了爷的栽培。

“小的明白。”双卿,你能顶得住。

他们来到后园,走过园里穿插萦绕的长廊,终于到了一进屋宇高阔的院落。胡阿牛推开虚掩的院门,带着双卿进去。

“这个院子爷一向独自住着的,爷喜欢清静,没有要专门服侍他的下人。话说回来,爷一年到头也难得有空回家,在这院子里住上一两个月。”胡阿牛继续交代新跟班阿余,“如今你既然在这里暂住,行动事事要小心,手脚轻着点,别无故惊动搅扰了爷。”

“是。”胡阿牛的担心未免多余,双卿怎么敢无故惊动搅扰那位“爷”呢?她是来这里做贼的人啊。

他们站在院子中央。正对着院门,坐北向南的是龙立潮的正房,建造得高大坚固。两边的厢房矮了一截,显得小巧了许多。

院子里靠近西厢房,有两株高过屋宇的梧桐树,树下有一个石桌,两只鼓形的石凳。虽然是落叶季节的秋天,院子里却很干净,看得出胡管家在主人到家之前叫人打扫过院落。

胡阿牛指着西厢房,“这里就是爷指给你的住处了。这西厢我原是收拾好了,留着等爷娶过夫人后纳妾用的,龙家人丁单薄嘛。可如今连夫人的影子都没有,更别提纳妾了,倒便宜你小子。”

胡阿牛在石凳上坐下,双卿立在一旁听管家继续教导:“若没有特别的生意应酬,爷一般都早睡早起。爷早起有时会练功,那你就赶紧躲过一边去,不然伤了自己,还得爷出汤药钱。用过早饭——说起早饭,爷都是在这院子里自用。现在有了你,爷的早饭送来后,就由你照看。你今天因为才来,用的是客饭,以后就用伙计的饭食了,我叫人一并送来这里。”这个阿余在煮泉香做过跑堂的伙计,应该可以胜任这个工作吧?

“是。”双卿轻声答应。

胡阿牛满意地继续说道:“用过早饭,爷就去前面厅上听各处人来回事。有时也出门应酬客人。爷现在只说过一句让你跟着他,那你就跟着爷好了。等过些时候,多了些历练,爷自会派你一份工。”

嗯,还真看不出爷会派阿余做什么事。府上有管账的账房先生,爷没让他跟去学;商行也开有当铺,爷又没叫他跟去学;看来爷打算亲自□□这个新来的跟班儿。可阿余一副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样儿,要他做跟班儿,只怕爷还得费心庇护他呢。

“是。”双卿轻声答应。

“总之一句话,你小子运气好,碰见我们爷这样的主子。说起我们爷,大江南北的行商坐贾,谁个不知道?全拿爷当这一行里的英雄魁首!多少王公、贵族私下与爷结交,爷若愿意,在汴梁弄个什么官儿不成?”可惜,爷的心跑野了,汴京城他都嫌不宽敞,更别提去衙门里了。

“是。”双卿轻声答应。

“我说什么,你都只会应个‘是’。爷面前放机灵点,别木头似的。”胡阿牛说着,又指指东厢房,“若要洗澡,叫人送水到那房里去。爷洗澡时,你要帮着搓背。”

“不!”双卿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

“什么?”胡阿牛一时没反应过来。

“呃……小的是说,我们江南人、江南人洗澡时都会自己搓背。”余双卿,你的声音怎么又发抖了?真是没出息。

“废话!爷也会自己搓背。可现在你既做了爷的跟班,就该勤快着点,别万事都等爷自己做。”这个阿余落难之前别是个少爷吧?怎么这么没眼色。

“是,小的明白了。”双卿垂着头,轻声答应。

答应归答应,这个阿余好像不太高兴啊。不行,胡大管家还得多说几句:“阿余啊——!”胡大管家拖长声音,好显得更加语重心长。

“小的在。”双卿觉出大管家接下来要发表重要的说辞了。

“我不知道你来汴梁之前是个什么出身,方才爷怕你为难,也没有让我追问你。”胡阿牛说到这里停顿一下,观察阿余的脸色。这小子果然有隐衷,瞧他那神不守舍的样儿。

“……”双卿觉得眼前一片空白,自己的心悬在半空。

算了,爷既然不过问,我也就先放他小子这一马。胡阿牛转入正题:“可你的过去我们不过问,不代表你来这里做事后我们也由着你。我们龙氏商行做生意的头条规矩是:‘先做人,再做生意。’做人就要讲信誉,讲诚实无欺,不能因为自己要占便宜,就叫别人吃亏。”

“……”双卿不知道胡阿牛话中用意。

“不明白?我的意思是,不论你的过往给你留下了什么说不得的隐衷,既然爷给了你重新开始的机会,你在我们这里就要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可别想打什么歪主意!”其实看这小子的样儿,倒不像会打歪主意的。可他对自己的身世不能清白交代,胡大管家总得防着点儿吧。

“小的……”双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胡阿牛的话。她被说中了要害。她来这里“做贼”,原本就心虚和内疚,而现在听到了别人的警告。

“算了,你歇着吧。”胡阿牛站起来说道,“我前头还有事,就不招呼你了。总之,事事自己留意,早点拿出跟班的样儿来,也好早点过了试用期,拿上一份工钱。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缺钱得很。”

胡阿牛忽略余卿的无言答对,是因为看见对手明显地手足无措、心慌意乱起来,有些不忍。这个小伙计即使是个麻烦,也不会成为大麻烦。自己随便几句话他就面红耳赤,还额角见汗,根本是个雏儿嘛。

“小的,谢过胡管家。”双卿低着头将胡阿牛送出院门。

目 录
新书推荐: 别卷了!回村开民宿,爆火又暴富 我在泡沫东京画漫画 玫色棋局 基层权途:从扶贫开始平步青云 八百块,氪出了个高等文明 出轨八年,他却求我不要离婚 都市情劫 子承母业,我在豪门当佣人 未来共生代码与心跳 女子监狱出真龙,出狱后全球震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