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二(1 / 1)
顾清淮从梦中惊醒,梦中的火光和刀剑刺入的声音如影随形,让她手脚发抖,一把揭起薄被想要逃开,可惜双腿无力,刚一落地便摔倒在地上,头“咚”得一声磕在地上。
这一下磕得倒有了几分清醒。
顾清淮喘了半天,擦擦头上的汗,摸着床沿站了起来。
那夜过去月余,宁王事败,太女顾全手足,执意将她送回宁盛,只不过消减了宁盛的驻兵数量。
半个月前长皇子留了封手信,不见踪影。
至于乌婉,除了当事的几人,似乎并没有人知道她悄悄地活过来了。
苏榕风帮着太女收拾残局,因他在这一次事情中的功劳,他掌管的禁卫更多了,人也就忙了起来,近日来常常宿在宫中,顾清淮已经几日没有见到他了。
顾清淮自那场动乱结束,便病了。御医只说是受了惊吓,不碍事,但是顾清淮却缠绵卧榻,一直不见好转。
起初,刘思谐回来陪陪她,但后来刘思谐也升了官,忙起来便也来得少了。
顾清淮时常浑浑噩噩,不知昼夜。
她知道这是心病,却无法自医。
自她见到乌婉那刻起,这病根就已经埋下。
又或者更早,在她新婚次日见到那个轻衫玉簪的男子时,就已经萌生心魔。
痴心妄想。
顾清淮随手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一个月来第一次踏出房间。
顾清淮用手挡着遮了一会儿眼睛,见有下人畏缩着靠近,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父母呢?”
那小厮想不到她会这样问,有些诚惶诚恐:“老夫人和太爷去了京外云台寺静修。”
顾清淮才想起,在自己还算清醒时,将父母哄去京外。
“殿下呢?”
那小厮道:“这个,小人不知,大约进宫了吧。夫人,要去通禀么?”
顾清淮摇摇头:“府中还有多少护卫,全部召集起来。”
那方青砖小院早已是人去楼空。
护卫将院落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一把长剑和一些纸签,顾清淮看了看,全数收起,带人回府。
顾清淮没想到她一回到皇子府就见到苏榕风。
顾清淮暗道,比前些日子又消瘦了。
苏榕风朝装未换,见她便皱眉:“你不好好养病,跑去哪里?”
顾清淮笑了笑:“我没病,不需养。”
苏榕风看她颤颤巍巍摸索着坐在椅上,按耐住怒气:“我不与你争辩。你到底去了哪里?”
顾清淮挥袖示意下人退下,才将搜出的东西一一掏出,摆在桌上。
苏榕风见到那把长剑便是一愣:“你见到大哥了?”
这把长剑正是苏榕城带在身上的长剑,剑身古朴,煞气却重。
顾清淮随手抽出一页纸:“还有乌婉少将军。”说完大出了一口气。
苏榕风果然呆了:“什么?”
顾清淮自从知道乌婉其人,曾暗中留心有关她的记载,在国子监藏书楼找到了乌婉亲笔所写的杂论。苏榕风曾与乌婉朝夕相处,自然也识得她的笔迹。
看着苏榕风细细查看那些纸签,顾清淮才觉得有些发晕,她病没好便撑着去抓人,一番辛劳,有些坚持不住。
苏榕风看完那些笔墨,才冷静地看着顾清淮:“你就为了这些无用的东西奔波?”
顾清淮想笑,但脸上伤口却在此时发痛,笑都笑不出来,只得点点头。
苏榕风已经从刘思谐等人口中知道了当夜的详细情形,知道顾清淮当夜已经做得很好,她敏锐沉着,在没有找到苏榕风时自己指挥安排苏榕风的部下将各路反逆封死,并用非常隐蔽的手段通知了身在宫中的自己和太女,就是挑剔的墨竹也在事后摸着鼻子对他夸过顾清淮。
顾清淮一鸣惊人,女皇等人都大为赞赏,要给她赏赐,都叫苏榕风给推了。
在见到昏迷的顾清淮被人送回来的时候,他就觉得,顾清淮不适合这里。
或许她真的可以做得很好,甚至更好,但那样的顾清淮,便不是那个教他神使鬼差想要留在身边的顾清淮了。
苏榕风见眼前的人双眼微合,一副困顿疲惫,忽然轻声道:“清淮,你留在我身边。”
顾清淮没有反应,不知道听到没。
苏榕风随手将那叠纸扔在一旁,走上前,将手敷在顾清淮额上,触手滚烫,心里不由一颤——苏榕风换了许多大夫,用了不少珍贵药材,顾清淮却始终反反复复不见好,方才的话已经是出事来两人少有的清醒对话。
苏榕风的手轻轻抚摸顾清淮脸上的伤痕:“清淮,到底是谁伤了你?”
不知是不是被触痛伤口,顾清淮睁开眼睛,看了看苏榕风。
苏榕风静静与她对视。
往日那双殷切的眼眸,漆漆暗淡,没有偷偷流转的光华和情意。
“殿下若没有什么要问的,我先回房了。”
苏榕风只能点点头。
顾清淮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却见苏榕风立在自己床前,并不离开,不由奇怪,他身着朝服,显然刚从宫中赶回来,怎么竟然不匆忙离去?
苏榕风温和道:“你歇息吧。”
顾清淮只好闭上眼睛,她本就精神不济,很快昏睡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睛,竟然见苏榕风仍旧立在她床前。
“你,你……”
苏榕风对她笑一笑,夕阳余晖从那半扇窗子照进屋中,映在他脸上,十分温柔。
顾清淮被他拉住手,才明白自己不是做梦。
“今夜我便搬来与你同宿。”苏榕风依旧温柔,只是难免露出一丝羞怯,转瞬即逝。
顾清淮睁大眼睛。
“你受伤后,我不敢陪在你身边,怕见你被伤痛折磨。”苏榕风温柔地叙述,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下去,“我实在不该蹉跎这些日子,清淮。”
顾清淮想推说:“无碍,我并无大碍。”
苏榕风却又道:“清淮,你方才睡得可好?”
“很好,精神许多。”
苏榕风方笑起来:“梦中可有我?”
顾清淮脸顿时烧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呐呐道:“有。”
苏榕风想不到她这般有趣,明明已经羞得抬不起头,却对自己有问必答,眼眶有些湿热,轻声道:“我知道。”
在顾清淮昏睡的时候,断断续续地喊着一个名字。
顾清淮受伤后刚醒过来,便不准人随意入她的房间,竟然没人知道,她是怕被人看到这种痴态。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与苏榕风相差太远,
即使在梦中,苏榕风也是会追着那个散漫的少将军离开自己。
夜夜惊醒,反反复复,是心魔纠缠不去。
以前,她虽然与乌婉相差很多,但到底,还有长相。
如今,却连这一条都不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