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之涵道：“张先生总是这么客气。”
说完一时没有话题，只得偏过身远远地望了那一蓬蓬迎春花在半明半暗中摇曳，地上显出的黑影也晃动不停；一阵风吹过，花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之涵心中一阵猛跳，不敢继续望着，把目光转向台子，灯光在她脸上形成一个半圆形的侧影。
张志轩道：“林小姐，明日南苑大学的学生要在北戏园子公演一出戏，说是为发展妇女教育事业而义演。不过，听说演出很是精彩，连续几场都爆满，明日的是最后一次加场了。”
之涵道：“是的，张先生对这种戏也有兴趣么？”
张志轩道：“据说戏演的实在是好，而且又是义演。林小姐，我有时是很佩服你们学生的那份才华与朝气的。”说罢，有些恭维地看着之涵。
之涵笑道：“我爹常批评学生的这种义演或是游行，张先生却能这般明白我们的思想，真是难得！只是我很少参加这些活动，倒不属才华朝气之列的。”
张志轩道：“过谦，过谦！林小姐，那么明日就请与我同去好么？我很想认识几个学生朋友，还要托你多介绍。”
之涵心道，苑薇原先也托我帮忙，请些社会名流去看戏，以增加收入和提高知名度，但自己又并不十分情愿与张志轩同行，只觉得他时常话中有话，很难应付。这样一想，便道：“我有几位好友正是这演出的策划人，可以介绍给张先生，只不过明日我已与人有约，不能同去，只好负了张先生的美意，下次再赔罪吧！”
张志轩碰了个软钉子，只好道：“真是不巧。我只有一人去了，下回再约林小姐吧。”
之涵听台子上锣鼓声已起，道：“开始了，张先生，我们过去吧。”说着，走到台前坐了。
张志轩也跟过来，在之涵边上坐下。
台上，锣敲三遍，京胡声起，陈雨前一身戏装，迈着碎步上台来了：腰肢轻扭，美目顾盼，七分媚气中带着三分幽怨；唱腔圆润，音色清亮。
此时，林海葵早已听的入了迷，鼓掌大声叫好。
陈雨前连唱完三出戏，卸了妆来与众人同坐。
林海葵笑道：“雨前，唱的好哇！”
陈雨前微退半步，欠身行了个礼，道：“各位老爷见笑了。雨前今日只是助兴。”
张仁甫道：“陈老板，戏唱的这样好，不愧是当今名旦。我下回宴客之时，也定要点你几出戏，那才过瘾。”又对林海葵道：“老林，到时可别不舍得啊！”
林海葵摆手，笑道：“什么话，什么话。”
陈雨前道：“张老爷真是折煞雨前了，这样的抬举，真让雨前不知怎样答才好。”
之涵听了他们的谈话，心中有几分不快，忖道：爹难道真看上这陈雨前么？
张志轩见她不言语，只微皱了眉头立在一边，逆料她不愿在这听话，便对林海葵道：“林伯伯，我想同林小姐去谈谈义演的事儿。”
陈雨前一听这话，未等林海葵开口，便转身道：“张先生，难道嫌雨前唱的不好么？怎么这样急着走？”
李宏在一边见了之涵脸色不好，料道张志轩是替她开脱，便道：“年轻人哪里懂得戏中的韵味，只会瞎搞些新戏，不过是胡闹。陈老板，你又何必计较呢！”
林海葵接道：“是啊，雨前，你这戏就是不懂的人也要拍手称好呢！”又道：“志轩，你就去陪之涵吧！”
张志轩这才陪了之涵到书房坐下。
之涵让凝香吩咐厨子做些点心，端来当作夜宵。
凝香去了，之涵道：“张先生，刚才，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张志轩笑道：“哪里。我本来就想同林小姐谈谈明日的戏。”
之涵笑道：“明日来我家的有一位就是这戏的宣传人，还有一位是编剧，若是张先生有意，我可以同他们介绍一下。”
张志轩道：“那是再好不过了。我很想为社会做些实事，这以后就有机会了。”
之涵道：“难得张先生有这片心，我先替几位朋友谢了。”
正说着，凝香端了点心进来，一一放在桌上，是两碗元宵，一碟花生米，一碟云片糕和一碟葵花子。
放好，凝香就要出去，之涵道：“凝香，你也去吃些东西，就睡了吧，我不用你伺候了。”
凝香道了声谢，退了出去。
张志轩道：“林小姐对下人倒是很爱护啊！”之涵叹道：“他们本也是同我一样的人，只不过家境贫寒点，才到这里来做工。我并不高人一等，又怎能指挥了别人做这做那呢！”
张志轩笑了笑，不再言语。
两人吃了夜宵，又谈了一会。张志轩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明日再来拜访吧，也好见见几位新朋友。”
之涵道：“好，明日见吧，我不留张先生了。”说着，将张志轩送至门口，也不再远送。
张志轩一人走去前厅会父亲，在回廊上遇见凝香。
凝香让道一边，道：“张先生，要走了么？”
张志轩道：“走了。”说着就往前赶，忽然又停步，回头叫住凝香道：“你家小姐明日约朋友到家里玩么？”
凝香见张志轩经常与之涵一同，逆料二人交情甚好，便道：“是了，明日小姐与人有个赏花之约。张先生也来么？”
张志轩道：“再说吧！你去吧！”说罢，对凝香挥挥手，自己去了。
第 6 章
次日，苑薇又来找之涵商议赏花的事儿。
放学后，她把之涵拉到操场边的梧桐树下，道：“之涵，明日便是周末，不会忘了你我之约吧？”
之涵笑道：“不会！一切都备好了，只是早春三月，许多花儿还不曾开放。即使有，也都是些名贵品种，我那里没有的。只有迎春花开的最旺，整个飘香园都是嫩黄色了。”
苑薇道：“好得很，好得很！这本就是迎春花的季节，其他的花色即使再美，也比不过它的。”
之涵道：“你说好就行。不过，只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苑薇推了之涵一把，笑道：“不要取笑我了，不过大家闹闹，没有什么的。”
之涵见她已羞红了脸，自己微微一笑，道：“走吧，一同回家去！”
苑薇点点头，挽了之涵的手，向校外走去。
二人走到门口，愈然正由另一边快步走来。
之涵见了，脸上有些发热，只觉得心里惶惶的，只得扭过头，假意同苑薇说话。但一时间找不到话题，只得愣愣地叫了声：“苑薇！”
苑薇转过头，道：“怎么？” 继而发现愈然向这边走来，也忘了搭话，挥手大声叫道：“愈然！愈然！”
愈然抬头一望，见之涵同苑薇在门口停了脚步等着，便一路小跑的赶了过去。
愈然道：“之涵，苑薇，你们也才放学么？”
之涵见他已到了跟前，不好再装着没瞧见，只得笑道：“愈然，真巧啊！”说罢，先红了脸，低下头不再言语。
之涵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在愈然听来，却以为她知道了以往清晨的相遇并非偶然，因而认定今日也是自己有心在此等候，故才说出了这样的话。当下，也是一阵脸红，缄口不言。
苑薇只沉浸在与愈然偶遇的喜悦之中，并未注意到那二人的尴尬，只笑道：“愈然，真的好巧！我正与之涵谈着明日赏花会的事儿呢！”
愈然听了，便顺着她的话，道：“早就听苑薇说飘香园如何如何的景致，百闻不如一见，我明日必定到的。”说罢，笑着看了之涵。
之涵淡淡一笑，显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道：“倒没什么值得夸耀的景致，那都是苑薇吹出来的。不过，杂花野草还有一些，我是随便摆弄，明日就请来瞧瞧吧！总之，赏花倒在其次，大家找个借口聚聚是正事。”
苑薇怕之涵漏了口风，狠狠拉了她的衣襟一把，道：“现在说那么多作什么，明日不就明了了么！时候不早了，我们一路回去吧！”说着，拉着之涵就往外走，愈然在一边陪着，一同走去。
之涵在桥头与吴周二人分了手，独自沿湖向家走。边走边忖度道：明日要来不少朋友，只是几蓬迎春花怕是会扫兴，要不要先让林升到公园里的花房借几盆凑个数呢？或者，把父亲房里的碎叶肾蕨，和几盆吊兰借来也好。想着，就到了自家门口。
她经过簪花堂，进入飘香园，发现凝香正在回廊上摆弄着好些盆花，便走过去，问道：“凝香，哪里来的这许多花？”
凝香直起身，见是之涵回来了，忙道：“小姐，您回来啦！张先生今天下午才送来这些花，说是你明日用的上，我就收下了。”
之涵放眼望去，盛开的鲜花把整条回廊变成了一条花溪，镶嵌在古朴的庭院中别有趣味。真是百花齐放，香气袭人，其中还不乏名贵稀有的品种。
之涵心道：这张志轩办事真是出人意料，但往往很是贴心，让人连辞谢都舍不得。
凝香见之涵不言语，也不知她是愿意受了这些花，还是要责怪下来，便道：“小姐，这花收得么？若是不行，我这就让林升给送回去得了。”
之涵想：这花正好解了难题，明日借用一天，料想也不会有什么损伤，我就正式请了张志轩同来，也算还了人情，岂不是两全其美么！便对凝香道：“收着吧！张先生特意送来的，我们也不好就这么负了别人的美意。明日早上，你记着全搬到园里吧！还有，我明日约了同学来家里赏花，你让厨房里多预备些点心、茶水；午饭也预备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