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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定禅师以妖法收妖,却反落了个自食恶果,惨死于清云寺大殿前的事儿,很快的便如火舔干草,在都庆府内传的沸沸扬扬。
而那白马穿过了中央大街,载着一个男人,再从皇城门口疾驰转回寺庙大门,并且从里头带了一个姑娘出来的消息,也自然的将妙定禅师之死兜在一块儿,有人说是那白马冲撞了已走火入魔的妙定,这才造成禅师惨死;也有人说男人就会法术,与禅师斗法后,禅师遭妖法反蚀,这才落得这般下场;更有人说那姑娘就是妖物……总之清云寺被这事儿一闹,香客大减,而原本居于寺内的和尚,也顿时走了大半。
这一切的一切,自然也传到了刘珂耳中。
珂命人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于是抓了几个目睹一切经过的寺内和尚来询问,终于是得出了个较接近事情原貌的结果。
听了来龙去脉,她的第一个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意料。「摆驾,本宫要前去馆舍看看。」随从全都面面相觑,那不是骑着妖马的孙学士,以及传说是妖物化身的孙夫人的居所?
只是公主命令已下,他们自然没有多做置喙的余地。
到了馆舍,珂问了总管馆舍的老丈,始知两日前,为父王做百日的当天,琬榆就说过要上她那儿去同她拜别,但琬榆出门后,自此没再回来,同样淙允也是。
珂于是更加笃定传闻是真。或有人来报,那白马载着两人,自寺庙大门出来后,便急奔至城西桂家门口;两人一马,就此离奇的失了踪影。
决心要找着琬榆下落的珂自是马不停蹄的,又赶至桂家。
桂家乃是往来□□与西荻的富商,宫中所用的一切□□器物、吃食等东西,泰半皆经过桂家之手。
想不到这大名鼎鼎的桂家,会跟两人扯上关系?走上桂家大门石阶,珂握着铜环,像是犹豫了一会儿,而后终是下定决心,用力的敲了几回。
桂家僮仆开了门;见珂一身皇族打扮,贵气优雅,恭敬地询问着贵客来意。
「前去通报妳家主子,本宫来找孙学士及孙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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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心荷一听兰陵公主来访,只是敛眉浅笑着,「贵客总算上门了啊。」
心荷亲自出迎,并且引着珂入了厅堂,待之为上宾。
「殿下亲自来访,对于外头传闻,想必是已经听了不少吧?」
珂看了那茶碗一眼,面对心荷这般问话,只是瞇起了美眸,「本宫前来,是为了见见他们,不是给妳问话的。」玉指扣了扣桌,她担心的,只有那两个人的下落。
心荷勾唇,也放下了茶碗,「草民虽听说殿下与榆姊感情深厚,但榆姊现下身子颇不方便见客;况且,会发生这等事情,殿下也未必能说全没责任。」她自席上起身,那张净雅美颜显得有些凝肃,「就算触怒了殿下,草民为保家人,亦是不能轻易放行,还请殿下见谅。」
珂瞪着眼前的心荷一眼,唇儿忍不住微微勾起;这姑娘可真有胆识,虽然自称「草民」,那姿态却与贵族无异。她亦敛裙起身,放柔了语调。「桂姑娘,本宫只是来探望我的好姊妹;本宫知道妳担心些什么……本宫可以现在就告诉妳。妳,是白操这个心了。」
心荷望着眼前的她一会儿,而后福了福身,「草民方才有所得罪,望殿下勿怪。草民这就带殿下前去与榆姊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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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后,淙允因气血尚虚,便又睡下了。
望着夫君那沉静睡颜,琬榆忍不住抚上他的颊;好好睡吧。她盈盈起身,正想往外走去,却看见那桃马,居然不离不弃的,就守在房门口,见她起身,亦是走出相迎。
「是妳!」琬榆宝爱的将她拾起;还好有她,这个忠心护主的她,否则,能不能再见到淙允,那就是个未知数了。「算来妳也对我有恩,多亏妳了。」她抚了抚,又听牠嘶喊几声,「要回来么?好哇。」她浅浅笑着,将桃马收入袖里。
午后日头斜照,还好这儿是西荻,不让人觉得太过闷热了。闻着含笑芳香,她展了展身子,正当心情放松之际,不预期的,身后却是传来了,那几日未闻的女子声响。
「琬榆妹子!」
琬榆惊讶的回过身来,这才看见那张花容月貌,正含着笑容,朝她走来。
「殿、殿下?」
珂喜不自胜,确认了那抹熟悉的松花身影,就是几日未见的好姊妹,思念之情顿涌心头;她有些急切的迈开步伐,赶到琬榆面前来,「琬榆妹子,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她紧紧握着琬榆素手,彷佛再也舍不得放开似的。
琬榆着实楞了,她看着那紧握着她的手,又回到珂的脸上来,「殿下……您都已经听说了吧。」她的心情却不似珂那般愉悦,只因她没天真到以为,在清云寺闹出了这么大事儿之后,她这位公主还浑然不知。
「我能听说什么?」珂一脸不解,反而将问题丢还了她。
「殿下就别再同琬榆打哑谜了。」琬榆抽回手来,翩然转身,竟是不敢以面貌示人。「我不是凡人。殿下心里,清楚得很。」
珂静默着,看着那袭松花身影;良久,这才轻叹,搭上琬榆肩头,「是,我知道妳不是凡人。」
「这些日子来,琬榆已经给那老和尚警告过太多回了。」她扬唇苦笑,「人与精怪,本殊途也。」
「琬榆,连妳也这么说。」珂将她身子扳正,令她面对着她。「妳忘了那天,妳在府上对我说过些什么吗?」
「琬榆没忘,但……殿下呢?」琬榆握住珂那双手来,「就算殿下认为身份无关紧要,咱们那份情谊弥足珍贵,可,旁人不这么认为呀。」
「我刘珂从没在意过旁人怎么想。」珂望着琬榆,不明白这个好姊妹为何在这个时候拒她于千里之外了。「我听淙允提过,琬榆妳这个性同我有些相像;沐琬榆不懂得拐弯,亦不在意旁人耳语,不是吗?
「我虽查过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知道了妳非凡人,但,妳仍是我的莫逆之交、是我刘珂的好妹子,这点难道因为妳是个榆树精就改变了吗?
「谁同我说过,不管身份为何,只要情谊是真便罢。我还记得。当初说这句话的人,难道忘了么?」
琬榆抬起眼来,眼底闪着喜悦神采,「殿下的肺腑之言,琬榆听见了。」她逸出浅笑,两人之间的藩篱,终因珂这几句话而烟消云散。
珂亦是喜悦的笑了;她搭上琬榆手背来,送上关心。「妳身子好些了吗?方才桂姑娘对我说,妳人不太舒服;对了,淙允呢?怎么不见他陪着妳?」
「淙允为了救我,以血为药引,这才将我从悬崖边拉了回来。」说起自家官人,琬榆脸上神情顿柔,宛如一池春水。「他现下气血尚虚,在里头睡熟了;至于我,给我姑姑医治后,已没什么大碍了,多谢殿下关心。」
「没事儿就好,看妳们都平安,我才放心。」
两人问候几声,琬榆像是想到什么,不禁感到忧虑起来,「对了,殿下,那老和尚贵为西荻国师,就这样没了,且还是因咱们夫妻之过;万一大王怪罪下来,那……」
说起这个,珂就有一肚子火。「那老和尚我早觉得不对劲;他用妖法欲置妳于死地,光是这点,本宫就能要他性命。」没法子,他刘珂一向徇私,敢动她的人,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至于皇兄那儿,妙定虽受他指使,但现下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就算想替妙定护航,也要看看百姓同不同意。」
「妳安然无恙就是万幸;皇兄这回动妳不得,哪里还有下回?」不仅淙允这知己好友要弃他而去,就连她这个亲妹子,也要公然与他为敌了。「皇兄那儿,我看要不要等淙允身子好些了,再让他亲自去说;他俩至少还是个至交,皇兄不可能不卖他点薄面的。
「若皇兄真执迷不悟,那还有我呢。」珂微微一笑,将琬榆及淙允安全全往自个儿肩头上揽,「本宫就算拼了这个兰陵公主不要,也要令你们安然回到□□,妳尽管放心吧。」
听珂这般义气相挺,琬榆心底再无忧虑,「那琬榆就代淙允,先谢过殿下了。」
「说什么谢呢?」珂浅浅一笑,「咱们可是好姊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