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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再喝!」刘璟含糊的说着,还想举起酒杯来,与淙允对饮。
「大王,你醉了。」淙允微微一笑,他虽也进了几杯水酒,但甚爱此物的他,酒量自然不同一般;再加上自己节制,因此仍能保持着清醒。
然而最为紧要的,还是他那高人一等的劝酒功力;只劝不喝。就算怎般海量,还是要给他劝倒的。
「孤……怎会醉呢?我还没醉……」刘璟打了一个酒嗝,向后仰倒;淙允眼捷手快,赶忙伸手来扶。
他左顾右盼,眼尖的发现那名通晓汉语的宫人。淙允招他前来,「我有急事,大王就交给你了。」宫人楞楞的点头,淙允即刻扬起衣袂,三步并两步的离开皇宫。
申时将过。淙允知道自己晚了,心底越发慌张,腰间大佩响得急促,似也应和着他的步伐。
皇宫苑内,这半年来他已来过无数次,纵使没有人领着,亦是不怕迷路;也幸亏自个儿深得刘璟赏识,宫廷里的侍卫、宫人多半见过他,就算没人领着,他要走,他们也不会多加为难的。
牵来马匹,淙允火速出了宫门,走不到几步,只见远远大街上,像是引起了什么骚动似的,俄而,一匹白马呼啸赶来,就来到淙允眼前。
是桃马!半年未见,怎会生得这般模样?淙允赶忙下了马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是、是妳吗?」白马比起往常更加高大,而且双眼还漾着点点蓝光……
白马嘶吼了几声,扬了扬蹄;淙允隐隐约约知道出了大事,便开口猜测。
「榆儿?要妳来找我?」
白马即刻掉头,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着淙允,似是催促他上马。
淙允忙不迭跨上马背,「快!带我去找榆儿!」白马高声嘶喊,转眼间,已将宫门甩的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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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榆门面受了妙定一杖,整个人身顿时向后扑跌出去。
僧人全都看得呆了,不只是讶异着那精怪受此严厉杖击,竟只受了一点外伤,更令他们感到惊惧的……则是活像杀红了眼,丝毫不见停手的妙定住持。
这真的是他们所熟识的,那个慈悲为怀,老是在他们耳边谆谆教诲的妙定住持吗?
「看见了吗?要收她,绝不是毁坏她人身便罢。」妙定举着锡杖缓缓接近琬榆,口中则不知对谁,说着收妖之法,「她元神远在天边,这儿的人身只是假象;若不能毁坏其元神,那只剩下一个法子!」
琬榆浑身不适,感觉自个儿魂魄被打得摇摇欲坠,似已无法安稳于人身之中;她呕了几口鲜血,还未能得些许喘息,那枯瘦的手掌已抓紧她的天灵盖。
「以锡杖击打,使其魂魄动摇,再以此钵收之。」妙定喃喃自语,取出钵来,而口中则开始念着一旁僧人从未听过的咒文。
琬榆只觉得全身气力遭到那咒语抽离,他手里的钵宛如血盆大口,要将她的魂魄,连她千年道行,一并吸入!
她扬唇,竟是惨然一笑;原来……为何她半年前就是不肯踏入此寺,而之后多次机会,淙允劝着他与他一同进这儿走看,她仍是百般不愿……
只因这清云寺,将成她沐琬榆葬身之地啊……
「淙允……」琬榆只觉自己即将失了意识,在魂魄全然被吸入钵里之前,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她的淙允呵……
白马风驰电骋,带他来到清云寺;仰头视之,淙允心头霎时漏了一拍,「竟是这里?」琬榆连一步也不肯踏入的地方。但现下,爱妻就在里边!淙允指着那像是才遭毁坏的大门,「咱们进去!」
白马嘶喊,扬蹄将清云寺大门踏破;淙允睁大了眼,不敢相信他究竟看见什么。
早晨才执礼过百日,那位道貌岸然的妙定禅师,怎会成了欲取琬榆性命的凶手?
「榆儿!」淙允大喊,白马义无反顾的上前冲撞之。
那妙定全然未能预想到竟有此等结果,稍一分神,方才那以桃木化成的妖马朝他疾驰而来;他忽地停了咒语,方才即将大功告成的咒文一下子全反馈到自己身上来,又遭白马冲撞,登时口吐鲜血,向佛殿跌去。
淙允翻身下马,抓住捆绑在爱妻身上的黑绳,使劲的扯下,「榆儿!」看见琬榆唇角仍留着血渍,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模样,懊悔、不舍、自责的心情顿时涌了上来。「妳醒醒,榆儿!」他解下那腥臭不堪的黑绳,将娇妻拥入怀里。
「榆儿,是我,淙允,妳看看我!」淙允拍着琬榆那冷凉的颊,忍不住落下泪来;怎会如此?他的妻怎会受此对待的?
温热的泪滴在那洁白如玉的娇颜上,琬榆勉强的睁开眼来,只看见那早已泣不成声的官人。
她微微一笑,挣扎着想说些什么,但魂魄早已遍体鳞伤,已没有气力,能再让她说上话了。
看见怀里爱妻如断了线的木偶,失了意识,「榆儿?榆儿!」他撕心裂肺的叫唤着,却仍是徒劳无功
淙允咬着牙;越是危急时刻,他越能冷静。抱起令他爱入骨血里的人儿,招来白马,就要将她带离。
「这、这位施主,她……」僧人以为他不解来龙去脉,还想开口提点。
「有谁胆敢阻拦?」淙允冷冷的低吐,那像是发狂了的眼,狠狠的瞪着挡在他眼前的僧人。「让开!」
所有听见这声怒吼的僧人,全都打了个冷噤,无声无息的让出一条路来。
淙允搂着琬榆,扯着缰绳,「走!去桂家!」放眼天下,能救爱妻的人,他也只知一人了。白马会意,飞快的往外奔驰,不眨眼,就消失在那破败的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