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三)(1 / 1)
琬榆大张旗鼓,选用新鲜材料,加上巧手精制,做成糕点,甫一贩卖便博得邻居好评;做了几天,别村的人闻了香,竟也纷纷上门购买。凡吃过的人,对这糕点无不称赞,还以为直到今日,才知晓什么是真正的玫瑰糕、菱粉糕呢。
这一卖不仅卖出糕点名气,就连人也出了名儿;琬榆嫁入孙家没多久,村子里人们大多相熟,琬榆那聪慧、美貌,不一会儿便传遍了整座村子,更难得的她虽出身名门,却是刻苦能干、侍奉婆婆至孝,真是个打二十个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媳妇儿啊!
在村子里打响了名号,那名气一传十、十传百,遂有人建议她干脆运到城里去卖,不仅可以卖个好价钱,兴许以后还能有本在城里开间糕饼铺子呢。
糕饼铺子是不敢奢望,毕竟琬榆嫁入孙家,可是要帮淙允在那金銮殿前一战而霸的,但入城去卖,这倒还能考虑。
琬榆于是尝试着在城里找个地方摆摊子,以马车拉着糕饼入城卖去;试了几日,很快便也有了些好评。
淙允看着琬榆每日都在灶房里忙着,直到傍晚才有时间同他一块儿读书,不禁觉得有些心疼,「琬榆,做事认真虽好,不过可得有个分寸啊。」他真担忧她因为忙着这些儿累垮了。
「每天的活儿就这样了,不会再多;别担心,我有分寸的。」琬榆微微一笑,又埋头练起字来。
进城又卖了一段日子,也没听琬榆说那秦裕凯的事儿;兴许真是他多心了吧?那秦裕凯或许真没那意思?淙允虽尝试着宽慰自己,但仍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一日清早,琬榆又向邻居借了车,将白马唤出来,上了糕饼,准备往城里去。她每日只做一定数量,卖完便罢;由于味道好、价格也实在,名气越做越大的结果,就是每日归家的时间提早了。对此淙允也开心得很,老希望琬榆的糕饼越卖越好,这样娇妻就能有更多时间歇息、陪伴着他了。
与琬榆挥手别了,淙允依照往常作息,在窗边展开书卷,埋头便读。
弘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休息,放下锄头,正打算抄起壶来喝水,却发现桌上竟遗留了一个淡青荷包,看起来就是嫂子的东西。他掂了掂,里头装满银两,「大哥。」他开口呼唤着淙允,便往房门走去。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正巧淙允伸展筋骨,也想出来走走,两兄弟在门口碰个头。
「你瞧,大嫂的钱包。」他晃了晃,将之交给淙允,「这下可糟了,大嫂若找不着这东西,莫不是没钱用午膳了?」
「你忘了她进城做生意嘛?」淙允浅浅一笑,将荷包暂时揣入怀里;回头想了想,忽地心血来潮,欲借故出门蹓蹓,「我看我还是进城找人,顺道把这银两送去给她。」
弘琰着实不给面子,立刻戳穿这借口。「大哥读书读闷了,想出去找大嫂就说嘛。」
「你可真会给哥哥我拆台啊。」淙允勾唇,挥了挥手,就往城里走去。
*
时候近午,今儿个天色颇不安分,瞧那天色晦暗,风起云涌,彷佛再过不久便要落雨似的。
糕饼生意红火,摆了一个上午,糕点是也去了大半;不过天色不佳,琬榆便打定主意,过午收摊。糕点没卖完事小,给雨淋了、糟蹋了,就算她自个儿不心疼,可别忘了家里还有个视吃食如珍宝的夫君啊。
为免糟蹋浪费,也为免去淙允连串叨念,她还是早些收摊为好。客人往来,又卖了一些,琬榆扬了扬唇,打算再过一会儿便收摊时,一道刺耳声调,却选在这时候传来。
「哟,这不是孙夫人吗?」秦裕凯吹了声哨,对于看见她在此卖着糕饼,状似意外,「唉,我说孙淙允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竟然让姑娘这大美人学起卓文君来了?」多日不见,他像是饿狼盯上了猎物,心痒难耐。
当日匆匆一瞥,他秦裕凯便为这娇艳无双的美人儿心折,还信誓旦旦的认为自己只要用点手段,这美人儿定当手到擒来,却想不到一回到家里,一向疼爱、纵容他的爹,居然不由分说拉他出远门,而这一走,就是两个月。
去了趟京城。爹忙着谈生意,而他原本百般不愿,一到京城,见了北地姑娘后,亦是心花怒放,连日往那教坊里钻,直到他爹看不下去,前来逮人,这才收敛些。
只是不管是京城教坊里的花魁也好,还是这南方的佳人也罢,纵使他沾惹过这么多女人,回过头来,竟然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从没这样过的,他秦裕凯从没看上过哪个女人,并且爱之若狂;打从京城回到这儿,他便开始探寻她的下落;没想到她不但没安分的待在那孙淙允身旁,反而抛头露面,做起生意来了?
如此岂不正好?那孙淙允才气虽高,但可惜却是穷酸书生一个,论家世、地位,哪里比得上他呢?若她愿意委身于他,他可以将她扶正,即使休妻亦在所不辞!
琬榆不置一词;她果然猜得没错,左等右等,这个无赖总还是要来的。她原想直接用仙术,给他些颜色瞧瞧,但转头又想,她答应过淙允,能避则避,只得强忍,伸手收起摊子来。
秦裕凯见美人有了动作,「这么快收摊吗?不如,这些糕点我都买了,也省得妳带回去,如何?」他神色倨傲,从怀里掏出一锭元宝,重重的搁在摊子上。
琬榆冷笑,看也不看得将元宝拨落,活像一块不起眼的砖头似的。「卖你?我看就算喂狗也比卖你强。」别嫌她开口粗俗,她沐琬榆不懂拐弯,见人说人话,见到狗……说人话牠听得懂么?
「美人儿,妳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秦裕凯摊了摊手,弯腰将元宝捡起,「我看淙允对妳也没多好,既不懂疼爱娇妻,亦是个不解风情的大木头,不如……」他魅笑,挑了挑眉头,伸手来探她玉掌,「跟着我穿金戴银,锦衣玉食要来得快活呀!」
他快,琬榆更快,赶在被他碰着前收回手来,「你可别以为每个女人全都一个样儿。」她娇容凝肃,义正词严的宣告,「秦公子。」琬榆咬牙切齿,那三个字简直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似的,「容我提点你,咱们男婚女嫁,各有各的家室,可否请你自重,莫要再来纠缠?」这段话已经是她百般忍让、小心措辞下的结果,若他还有些廉耻,听到这段话语,也该有所自觉。
但只可惜,她沐琬榆太看得起他。「美人儿,纵使你我皆已嫁娶,但那又如何?我可以为了妳休妻。」他故作潇洒的摊开折扇,一脸垂涎,彷佛再也按捺不住似的,又是伸手来抓,「孙淙允哪里配得上妳?小美人儿,跟了我吧,啊?」
琬榆柳眉倒竖,既然喻之以理不通,那也别怪她施以薄惩了。松花人儿翩然闪过,口中念着咒,杏眼圆睁;那男人原本一脸得意,却不知发觉了什么,整个人倏地失了笑容,一脸困窘。
「娘子!」淙允自远处赶来,看见秦裕凯正对着琬榆动手动脚的,是也急了,三步并两步的赶至琬榆身旁,「娘子,没事吧?」
琬榆浅笑着,迎上淙允,「当然没事。倒是官人,你怎么会来这儿?」进城里卖糕点多日,淙允虽曾探问,却不曾亲自来此处看她。
「妳的荷包放在家中,我给妳送来,顺道出门透透气。」
「妳……妳这婆娘,施了什么妖法!」秦裕凯活像发狂了似的,朝她扑来。
琬榆轻叹,还想出手,但见淙允已挡在她身前,俨然将她纳入羽翼之下,她也乐得当个乖巧的娘子,躲在他身后静观其变。
淙允护着身后娇妻,一脸肃容,「秦公子,我方才亲眼所见,不知是谁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手调戏我娘子;我孙淙允还没找你理论,倒是你先发难起来了?」
「姓孙的,你倒是问问那婆娘对我做了什么!」秦裕凯又羞又气,全然不见方才潇洒,只是怒指着躲在淙允身后的她。
淙允听他这么说,心底不免起了疑惑,他微侧过脸,朝她递了个眼色,而她故作不知,只是无辜的眨了眨。
「我娘子哪里清楚?何况……」淙允摊了摊手,转向一旁小贩,「方才情景诸位全看在眼里,有谁可以证明我家娘子曾对公子你,动过什么手脚?」
一旁的摊贩不约而同的摇着头;琬榆看着他们,也想摇头了。方才他们分明都看见这人欲出手调戏她,可竟没有一个人见义勇为,直到现下淙允起了头,他们才敢发声。
这便是「明哲保身」么?琬榆庆幸自己从未染上过这等习性;果真凡人同他们,还真是有些分别的哪……
秦裕凯知道自个儿了无证据,纵使再纠缠亦是无用,只得恨恨的瞪了眼前夫妻一眼,拂袖离去。
等到无赖走了,一旁小贩这才敢在背后骂他个十句八句,也有人开口称赞淙允勇敢,为保妻子,居然胆敢忤逆这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两人陪笑着打发众人。途中又有些人前来买饼,琬榆乐得将糕饼出售,不一会儿便卖个精光。
「琬榆,方才那秦裕凯,究竟怎么回事?」看他气急败坏,琬榆想必一定做了些什么;即使爱妻手段有待商榷,但不得不说,此回琬榆确实是替了一些平常受他欺压,却敢怒不敢言的城里百姓出了一小口怨气。
「你问这个呀?」从巷子里牵出白马,夫妻俩合力将摊子收了收,她这才漾出娇笑,要他附耳过来,「我只是略施薄惩,用了点小仙术罢了,哪里知道他反应忒大呢?」
「什么仙术?」琬榆这般吊他胃口,饶是定力不错的淙允,亦是被她挑起了兴致。
唇儿轻勾,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淙允只觉得背脊发凉,夸张的抖了抖身子。「这对男人而言,可是天大的要紧事儿啊……」他扬唇苦笑,有了秦裕凯这「前车之鉴」,他恐怕再也不敢违逆他的琬榆啦。
「那是对他,我怎么舍得这般待你呢?」虽已嫁作人妇,但真说起这等私密事儿,她的脸皮仍薄着呢。「好了,既然你也来了,咱们找间馆子用个膳再回去?」
淙允亦是兴致高昂,便与琬榆携手,上了馆子吃食;点了菜,喝口茶,总是比旁人多想一步的他,又忍不住替娇妻担忧起来。「虽说妳这回惩戒了他,但难保下回又将使出什么招数;咱们防不胜防啊。」
「对于这个,我自有打算的。」喝着香茶,顺手拉过夫君指掌把玩,「古有周处除三害,我沐琬榆不才,但也想给定洮除这一害;相信我,这回铁定治本。」琬榆笑得自信,那双滴溜溜的美眸直打转,不经意的,左手又抚上那珍珠耳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