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1 / 1)
经过那晚秋聚之后,琬榆与淙允两人总算是看对眼儿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沐夫人了,「真好真好,他们两个互相喜欢,我就安心了。」采芙来报告这件事儿的时候,她笑得合不拢嘴呢,活像是自己女儿要出嫁似的。
说真格的,她是不担心淙允看不上琬榆,倒比较担忧琬榆不喜爱淙允。毕竟琬榆眼高于顶,十二、三岁的时候,自孩子长成姑娘时,总会听见哪对小儿女看上眼,就连她家采芙也有过这等传闻呢,但印象中,琬榆却是连传都没传过。
不管怎样,能够替大哥的掌上明珠找到一个好归宿,虽是个「凡人」,但她想,大哥依然会感到高兴才是。
「娘根本不必担忧。」听了沐夫人一席话后,采芙只是抚上娘亲心坎儿,要她放心。「榆姊喜爱孙公子,这点与榆姊相熟多年的我看得再清楚不过。」她一脸自信,像自家娘亲眨了眨眼,「要不,女儿又怎有十足把握,能促成这对佳偶呢?」
只是,高兴归高兴,打那天起,淙允虽与琬榆往来,但有一回,棠春上门找淙允小酌,顺道带点玩笑意味的打探,何时才要迎娶琬榆过门时,却只听淙允笑道:「我心底虽喜爱榆姑娘喜爱的紧,也想早些迎娶她这娇妻,但……时候未到。」
这句「时候未到」倒把棠春弄得懵了,于是又再三进问,但淙允只是笑笑,却不做答应。「榆姑娘知道原因的,若她肯说,那便去问她吧。」
琬榆听了此问,却只是轻描淡写带过,「就淙允说得那样。哎,你们别再催了。」理着发鬓,琬榆睇着眼前这双弟妹,不免觉得他们简直热心过了头,「妳们还真巴不得要我早早出嫁去了?尤其是你啊,棠春;到时候想念榆钱糕,可别千里迢迢的跑来找我。」她似笑非笑,挥手将一双堂弟妹叱退。
棠春与采芙两人对看一眼,也只得打消此念,不再探问了。时光匆匆,又过了月余。
望着天上一轮明月,淙允算了算日子,这才发觉,中秋佳节将近了。
在这儿生活半年有余,深知这儿并不太过平常节日;淙允对此曾表示不解,但棠春只是淡淡带过。入境随俗,他也就照着沐家的习惯过日,只是瞥见那月色……「今儿个……十三了吧?」再过两日,就是中秋了。
「淙允。」与淙允约在院落里的琬榆,这才从暗处缓缓走出,「抱歉,来迟了。」
淙允双手负于身后,听见她那句歉然,亦是回过头来,「无妨的,榆姑娘,我也是刚到这儿。」他微微一笑,恭敬地朝她拱了拱手。
秋意寒凉,琬榆早已换下夏衫,只是她这个人,就像是与碧绿色分不开似的,依然穿着一身松花色衣袍,手上拢着披帛,行走时披帛轻飘,煞是好看。
「方才我听见你数着日子。」那眉儿又细又长,在这银白初透的月色下淡淡挑起。琬榆微微一笑,聪明如她,自然晓得他所指为何。「想起家人了吗?」
「榆姑娘冰雪聪明,淙允一点小心思,也给妳看得透了。」他低低的笑着;两人比肩,就在这一方清净院落踱步谈天,「每逢佳节备思亲。我离家数月,这些日子以来,与家中鱼雁殊绝。家乡里除了老母亲外,虽有弟弟照顾,但他俩在家乡辛勤耕作,我净在这儿逍遥度日……」他沉默了一会儿,「是时候该回乡,与家人团聚了。」
「那京试怎么办呢?」琬榆以为他会在这儿留到至少下回京试到来,再思索归乡之事。
「尚有一年时间,不急的。」淙允停下步伐,深情的看着眼前佳人,「如今我欲辞去,最放不下的,便是榆姑娘妳了。」
她听了,不由得屏息以待。「榆姑娘,明儿个,淙允便请夫人作主……请求迎娶妳过门,可好?」
琬榆瞠目,芳唇轻颤,美眸里竟是泛起氤氲来;淙允见着心慌,「榆、榆姑娘,怎地哭了?难道……难道我说错什么……」
琬榆笑着,送上那似水朱唇;淙允又惊又喜,整个人呆若木鸡,只能被动的受着这吻。她伸手环抱住他,「你错得离谱!怎……怎不早些说呀……」她仰起娇颜,又哭又笑的;天晓得她等这句话等了多久?还以为当初说喜欢她只是笑语,竟连一点承诺也不愿给。
这些日子来,他对她珍惜爱怜,她虽看在眼底,两人举止相敬如宾。有礼,却也疏远;她一直等着,等着他亲口承诺,想不到终于给她等着了呵……
「榆姑娘……」淙允扬起唇角,佳人柔笑,玉指却是点上他的唇瓣来。
「唤我声琬榆吧,我想听。」
淙允动容的拥着她,抚上如瀑青丝,深情的低唤。「琬榆。」
琬榆喜不自胜,情不自禁的又吻了吻他,「明儿个,咱们上街走走,把之前承诺过的德佩送你。」她笑靥如花,忽然了解了采芙与她那杨柳哥哥在一块儿时,为何总是眉飞色舞。
原来心里有个人的滋味儿,竟是比浸了蜜还甜上百倍哪……
「妳喜爱些什么呢?」淙允挽起她的手来,「我听采芙姑娘说过,妳就不爱那些胭脂水粉。妳已赠我香囊做定情物,如今又要赠我德佩,我不送妳些饰物为信,是也颇不恰当。」
琬榆浅浅一笑,偎进他怀里,「送个手环给我吧。虽然我老爱往灶房里跑,喜沾那阳春水;还是梳子呢?你给我梳发,或佩在发间妆点。簪钗似乎也挺好的……」她一连说了数样,显然犹豫不决着。
淙允宠溺的笑了,抚着她玉颊,「前些日子沐夫人给了我不少银两,说是教导棠春该有的酬劳;今晚妳还有时间好好想想,若要每样都挑个喜欢的也无妨,依妳便是。」
「才不呢。」琬榆咬着芳唇,「当然只能挑一件,否则怎能显得出淙允你的用情专一呢。」
「慢慢考虑,不急的。兴许明儿个上街,妳便有了主意。」
琬榆颔首;两人望着明月,那明亮如镜的月,似也祝贺着二人,越发圆满了。
*
「琬榆……这……」淙允原本兴高采烈的,要同琬榆一齐上街,但出了门,看见那匹高大的骏马就在门前候着,他这才想起,他上回与他共乘一骑,那丑态百出的往事。
他的未婚妻骑术一流,但他这个书生却是对这马敬而远之、一窍不通啊。
琬榆正整理着马鞍,听见那语调,回头瞧着他,「有什么不对么?」她笑得娇俏,似也正因两人出游而欣喜着。
「琬榆……今儿个上街,非要骑马不可?」他面有难色。
「街上人多,路途又远。淙允,你就将就点吧?」她理所当然。
听她唤上他的名儿,令人不饮也醉。淙允无奈的笑着,竟是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还好咱们现下已有未婚夫妻的名分,你大可环住我腰际,不怕落马的。」琬榆淘气的眨了眨眼,像是正欢迎着他伸手来抱。
他这个人成也君子,败也君子。说好听些是发乎情止乎礼,难听些就是裹足不前;他们俩不管是兴趣上、个性上都还算契合,但行事作风就大相径庭。
她行事果决,说做就做,绝不婆妈;可他却要谋定而后动,斟酌再三,才肯着手。有时她还真给他这温吞性子给磨光了耐性。
话虽这么说,她欣赏的,却也就是他这性子……与人相处久了,怎么就连她都开始矛盾起来?
「话可不是这么说……」淙允叹笑,虽说软玉温香抱满怀,是每个男人无不企盼的,但两人尚未成亲,是也有违礼教。打小读得圣人言根深蒂固,要他一下子将之抛在一边,还真有些难度。
「你啊,若再迟疑,我可不去了。」琬榆见他犹豫不决,只得开口激他;淙允虽憨直、严守分际,但可疼惜琬榆的紧。看见佳人面有愠色,他只得赶忙安抚。
「唉,说不过妳的。一切依妳便是。」
琬榆又恢复了笑来,纵身上马。「手给我。」她朝淙允伸出手。淙允只把手交给她,并未出上什么力气;琬榆气力陡发,轻而易举的将他拉上马背来。「坐稳了?」她侧过颜来,蝉鬓轻飘,娇媚愈甚。
淙允伸手拉她衣角,一脸如临大敌,却是忘了追究琬榆那天生神力。「嗯、嗯。」
她美眸瞟到那双拉住她衣袂的手来,细眉轻挑,「我不介意你抱我抱得更紧些。」这男人究竟要她不要?哪有人互诉情衷之后,还是这般规矩的?
淙允腼腆的竟是红了脸,双手抚上她的腰际,一脸深怕碰坏了佳人娇躯似的。「这样如何?」
她嗟叹,决定自个儿动手;玉手松开缰绳,扣住情郎手腕,让他双臂环住纤腰,双掌在自个儿肚腹前交迭着。她挑起眉儿,一脸得意,「这样还差不多。」
淙允羞赧到了极点,直觉想抽回手来,但琬榆怎给他机会?风儿送来佳人银铃声笑,白马扬了扬蹄,如箭离弦,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