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惊心(1 / 1)
她从厢房的侧门走了出去,外面是一个很大的园子。想来是那些姑娘平曰游乐之所。更重要的是天暖和的时候,那花酒恐怕都会摆到这园子里来的。如今隆冬天气自然没有什么景色,但外面冷冽的空气不知比屋里要清新多少倍。她贪婪的深吸一口,耳畔虽还有奏乐声和一些糙杂的人声,但毕竟都显得远了,眼前只有她自己。刚下过雪,树枝上都是积雪,天很冷,呵气成霜。天上一轮圆月也显得很冷,似一个冰盘。又是月圆之夜,她抬头望月忍不住一声长叹:‘月圆应有时,归去知何期?‘
‘姑娘好文采!‘有人在她身后说话.
她回过身来一看,见那凤姐裹着个貂皮斗蓬立于树下。显是寻她而来。
‘凤姐何意?尚某不明白!‘她虽心吃一惊可面上仍镇定自若。那凤姐爽朗一笑:‘骗得了旁人,你可瞒不过我!我凤菲七岁被卖入青楼,一生阅遍天下男人,女人也是见过无数。尚爷你是个女子所扮,我又怎会看不出来?‘她不明白对方是敌是友,看她与那刘大洪的热乎劲儿,恐怕关系不浅。那刘大洪看来是平王一党的了,这平王一党又是怎么回事?这朝里究竟有多少党派?电光一转间,她已想了很多。只可惜什么也不清楚,什么也想不明白。她这才知道自己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就贸然的进了朝廷是多么的危险了。
那凤姐见她片刻之间脸上闪过诸多表情,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笑了一笑说道:“我凤菲这一生就好结交个英雄好汉什么的!我敬佩姑娘是女中豪杰,所以特来相扰。没想到倒惊了姑娘。那凤菲告退了,请尚爷恕凤菲莽撞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她忙唤住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到底这样做是否对。但是顷刻间她下定了决心:如果是敌,即使她不承认也已经被对方识破了。“凤姐如何知道我是个女子?”
“你的身形其实太过消瘦,加上你的相貌太过美丽。所以别人见到你的第一反映肯定是个女子。但是你的眉宇之间流露出的风采又异常的大气,不似一般的闺阁女子。让人又不得不相信你是个男人。”凤姐不急不徐的解释着。她也不打算插话,静静的听她说着。
“可是刚刚你看我的眼神,开始让我怀疑你。等到看见你看甄大爷的眼神时,我就肯定你是个女人了!”
“为何?”
“你看我的眼神分明有着佩服,我猜一定是佩服我对待男人的本事,试问一个男人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你看甄大爷的眼神,”说到这儿,她掩嘴笑了起来,“分明有着点醋意,想必甄大爷看着素素,让你嫉妒了吧!还不证明你是个女子?”
听了她的话,她不好意思起来,忙转过身,心神不定的伸手抚着身边的树枝。她真的妒忌那素素吗?难道她真的喜欢甄昭远?她也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仿佛那里是个陌生的领域。
那凤姐是何许人,那是个看惯风月的青楼女子!一看她这模样,马上明白过来:敢情这个姑娘连自己的感情尚不清楚!
“敢问姑娘今年贵庚?”
她迟疑片刻,终于轻声说:“十六”
“啊?”凤菲倒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刚刚凤菲听刘爷说,姑娘你随大军北征大瓦,立下了赫赫战功,被皇上亲封为五品!却只有十六岁?!”她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姑娘真乃神人啊!凤菲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凤姐过奖了,只是侥幸罢了!雁翎也只是无奈,并没想过要一鸣惊人。”
“姑娘闺名就叫雁龄?”因为读音一样,故而凤姐误解了。
她不置可否,她多少心里还是有顾及。
“姑娘你有何无奈啊?想必是非同一般吧,否则怎叫你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打拼!”
“家族蒙冤,父兄都深陷大狱,我必须要救他们。”
“姑娘本领世间多少男儿都自叹不如,难得又如此重情重义,叫凤菲敬佩不已!如果姑娘不嫌弃,姑娘这个朋友凤菲交定了!”
那凤姐果然如江湖中人一般的豪爽。她不禁一笑,“凤姐既当我是朋友,就不要一口一个姑娘的叫吧,叫我雁翎吧!”
“好!”那凤姐笑嘻嘻的应了,“雁龄你莫不是爱慕甄大爷?”
“不,不,不,不。。。”她本能的反应,但是最后一个“不”字说的很慢。凤姐一眼就洞悉了她的迷茫。
“是你自己也不清楚吧?唉,也难怪你,你小小年纪正值情窦初开之时,哪里知道这些事。不像我凤菲,在这风月场里几十年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见惯了男欢女爱的!你以后若有这些困扰,大可来找我!”那凤姐自顾的说着,显示出她性格的爽快。
她不禁一笑,说道:“多谢凤姐!”
一阵风吹过,凤姐拉紧了身上的斗篷,说:“这天还真冷。”
一想到那凤姐斗篷下用料很少的衣服,她莞尔一笑,忙说:“凤姐你快进去吧,外面冷。我也马上就进去了。”
“好吧,这些个爷也喝的差不多了,应该快散了!”说完凤姐转身疾步进屋去了,这当口有琴声从包厢里传出来。应该是那位素素姑娘在弹琴呢。她静静的听了会儿,一曲终了才慢慢的回到屋里!
屋里一片狼籍,男人们都滚到了女人们的怀里,借着酒劲上下其手。她来了半日也适应了,暗自感叹:“这青楼果真不是良家妇女,大家闺秀能来的地方啊!”
她四下看了眼,甄昭远正单手只着下巴,靠在桌上,素素姑娘正给他轻轻的揉着太阳穴。那刘大洪正滚在凤姐怀里,昏昏欲睡。一屋子男男女女搅成一团,独她一人不知如何自处。结果还是凤姐有眼色,见她这样忙说:“我说各位爷,时候也不早了,也该歇着了。怎么着,各位今儿都在醉花丛歇下吗?”
那刘大洪首先同意了,凤姐赶忙叫了姑娘搀他去了。接下的各位有的要留下,有的要回府,凤姐也都安排妥当了。甄昭远自然说要回府,凤姐忙吩咐人备车,说爷今儿喝多了,还是做车吧,他没有反对。
她本想自己骑马回去,反正她又没有喝多。可是他不准。她不想站在门口与他争执,于是顺从的钻进了车子。
这车是醉花丛最好的一部马车,铺设豪华舒适,车厢宽大。甄昭远此刻斜卧在最里面,一手揉着头,双目微闭,双眉微皱。看来是连日来喝多了,有些不适。她靠着门边抱膝坐了。
车厢里尽是他身上的酒味和姑娘们身上的香味,这气味混合在一起很微妙,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让人有些躁动。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直想掀开帘子来。
“你坐在那里不冷吗?”甄昭远问她,还是没睁开眼睛。
“这车里太热了,我想骑马回去。”她说。
“你这么不喜欢和我呆在一起?”他睁开眼睛看着她,带着一丝努意。
“不是。”她说的很简单,不想解释太多。
“那,”他眯起眼来打量她,“那你是怕我?”
“有点”她很诚实的答他,有点懒懒的。
“为什么?”
“不知道。”
她的话很少,他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两人都沉默了。他依旧闭起眼睛揉着头。
半晌,他突然问她:
“你知不知道,那刘大洪今天是何意?”
她来了兴趣,琢磨了一个晚上了,因为她不清楚朝廷内的情况,所以根本摸不着头脑。
“当今朝廷看似一片祥和,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平王,定王各自成党,互为水火。”她并不打断他,听他娓娓道来,“平王乃先皇长子,年纪较长。当年随先皇征战南北,立下赫赫战功。但因为其母亲出身比较低,先皇没有立其为太子。而定王是先皇第十一子,是本朝大族郝家之女所生,郝家历代为官,占据了朝廷大多重要职位。开国至今郝家已经出了数位宫妃,且全部得宠。这其中的原由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明白吧?所以当时大多臣子都是拥护定王登基的。当今圣上的母亲谢氏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当年艳冠后宫,号称后宫第一美女。且为人聪慧贤淑。所以深得先帝喜爱,与先帝感情甚笃。但是谢氏乃小户人家出身,在朝中没有什么拥护者,所以先帝当时立谢氏之子四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为太子时,朝野上下一片震荡,反对者甚多。但因为四皇子天资聪颖,才能出众,毋庸质疑。最终才平息了朝野上下的一片反对之声。但是拥护平王和定王的人仍然各为一主,互相为敌。”
“两王之争,那甄氏。。。?”她问。
“两王之争?哼,他们真正的敌人是皇上!我们甄家才不会与他们纠缠。这次皇上的意思是让父亲慢慢引退,由我来接掌兵部。所以平王这边才先来试探一下我的态度。”
“那他们为何又请上我,难道是想试探一下我的态度?”她不解的问。
他微微一笑:“是啊,可是他恐怕要失望了。他们从你脸上看不见一点东西,因为你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
是啊,她莽莽撞撞的就闯进来了,如今知道了这盘根错节的纠葛,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今天如果不是他指点于她,恐怕他日她会死无葬身之处啊!
突然她心里“咯噔”一下,犹豫半天,问他道:“不知凤姐为人,可否相信?”
他看她一眼:“她可以相信。”
她虽然奇怪他回答的这么肯定,但一颗心终究还是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