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二章 决裂（下）（1 / 1）
灭邪望着他们半晌，终于忍俊不禁道：“大哥可是知道溪儿的家在哪？”
就因为伏仙不知，他才有把握这么问。果然，对面的伏仙选择了沉默。
灭邪对着乔溪道：“你看，大哥他并不知情。溪儿还是快些和我回去，我可知道你的家在哪儿。”
乔溪断然拒绝：“伏仙不是不知道，而是从来都不爱解释！”
“果真如此？”灭邪一扬冰刀，目露凶光，“为何从来都不爱解释，溪儿可有想过？”
乔溪闷了声，怎会没有想过，就是因为想不通才没有继续去想。
灭邪再道：“那是因为很多事都无法解释。因为解释清楚了，便不能再以假面示人。”
又成功引回这个话题，乔溪心口一痛，喃喃念着：“不对，不对，我相信伏仙……”
伏仙不懂安慰，也不作任何解释，只是直勾勾盯着灭邪手头的动作。其实一早就有发现，他正大光明地将冰刀扬在空中，且还不断说些刺激话语，不过都是用于缓兵之策，实际是想蒙混过去其真正目的，无法掩盖的终是那碰触刀把凤目的细小动作。
伏仙忙看向水下，那儿果真有只凤鸟朝自己游来。他正要跃入空中去躲，斩妖刀竟也朝这边挥来。
乔溪的右手还停在跟前，若是这么迎上去，极有可能就让她因此而断臂。伏仙赶忙向后跳开，却不料又迎上从后上方直扑而来的雪貂。他只得再向侧边跳开，可那水下凤鸟跟得太紧，根本无法甩开，同时前方和后方又分别有灭邪与雪貂夹击……
“快收手！”伏仙大喝一声，立马就将仍在出神中的乔溪惊醒。
但时间不等人，她还尚未能缩回手臂，灭邪就带着斩妖已先攻来。只见他狠狠往下一劈，再经一推，乔溪便被成功推了出去。
伏仙紧张地回过头去，见她两只手臂根本都是完好无损，且还被雪貂牢牢接住，顿时安心的同时又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赶紧转过脸来，果真见到灭邪将刀背又转回去，直来取他心口。
伏仙本能地偏身去躲，却是叫水下凤鸟钻了空隙，趁这当口，已是自他脚下直窜而上，带着满身寒气，贯穿了他整个身体。
乔溪见此情景，不由大叫一声，可传到他的耳中，已听不分明。
“溪儿真是不负责任，”灭邪收了刀，行到雪貂身前，“若不是因为你，大哥也定不会分神。”
都到这份上，竟还可以若无其事地称伏仙为大哥。乔溪回过神，狠狠地瞪他：“你太狠了！”
“溪儿是想对我说教？”灭邪先是摇头，而后又怜惜地摸着她的额发，“满口的仁义道德对我来说根本无用，我只知如此一来，溪儿便能同我……”停住，望着那突然自地面生出的冰锥，忙将身子向后倾去。
因一时大意，险些就被其穿过，灭邪转过头望着那指着自己的剑尖，阴冷的笑意顿时蔓延了整张面容。
伏仙毫不客气地将手中剑又递去几分，直至截到他的颈下，方才停住：“你我的恩怨只需冲我一人即可。”
又来一个说教的，灭邪笑道：“大哥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眼望那剑口，并不畏惧，仍旧是满面笑容，一扫先前的阴冷，还如平日般温暖人心：“中了我的冰封之术，此刻光是举着这剑都很吃力，还妄想着救走溪儿？”
其实他说的没错，伏仙自从被那凤鸟穿过身体以后，通身早已是达到僵硬的地步，且还忍受着剧烈疼痛。如今犹能行动，凭借的仅是自身的坚毅以及想要保护乔溪的心情。
虽说是如此，他也仍是不答，因为没有必要承认，以往的事也是，承认并不能改变什么，而用行动才是最直白最可靠的方法。
剑又触上了那颈口几分，伏仙执意要他放人。
灭邪叹道：“果真是不敢将我杀了，我想也并非是因玲珑的遗愿。”
伏仙愈渐冰冷的眼神，比起那剑口还要森寒。
灭邪可不管这些，抓准了定不会被杀的理由，也就更加无所畏惧：“你之所以还不动手，也并非是因你没有这个能力。既然还能做到这种地步，也便不会有所担忧。只不过你们留着我还有用处，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没有取我性命。说什么念及兄弟情分，暂且不再追究，全都是借口。嘴上说得好听，也只不过是装模作样用来给旁人看，好趁机更加壮大仙魔势力。”
这些话说得头头是道，就连乔溪也觉得并非为假话，忙疑惑地看向伏仙，他的表情似乎也在回避着什么。
难道灭邪隐晦的话意里藏着的就是多年前的冲突，而那个报复甚至在当初还利用了伏仙曾经深爱过的玲珑？
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管他是什么理由让他们兄弟反目成仇，牵扯进无关的人就是太过分……
“你们究竟闹够了没有！”
愤怒的声音当即震惊了尚在对峙中的二人，伏仙与灭邪一同望向窝在雪貂尾中的乔溪，皆有些愣神。
不等他们反映过来，乔溪继续狠狠道：“你们要打架随你们的便，只是你们可否不要再将我牵连进来。什么狐族宝珠，什么兄弟恩怨，一开始就与我无关。为什么我一定要来到这个地方，一定要卷入这些是非，一定要夹在你们中间！”
句句出自肺腑，是长久来压迫所致的真言。伏仙与灭邪听到这一长句，皆都沉默。
乔溪早就看不惯他二人的这种反映，气得一下子就从雪貂尾里钻出来：“我要的不是沉默，更不是你们谁用假意换取的信任！”
伏仙望向她，微微皱起眉，却仍是没有说话。
依旧蹲在地上的灭邪却突然笑起来，接着她的话继续：“溪儿是不是想说，如果我们是真心待你，今次就此停手，他日再作斗决？”
乔溪的神情古怪，没有承认也没否认。但显然此招已被用滥，就像放羊的孩子说谎太多，最后无人再信，被狼吃掉了所有的羊。
“好一个救人的说法，”灭邪拍掌赞叹，“我起初还当真是被你那一句给震慑住，险些就误信了你。”
乔溪涨红了脸，那些话根本就是句句属实，虽然救人的本意也是真，可才不是像他所说那般不可信。当即就再不客气地开出条件：“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本意，这人你是放还是不放。”
灭邪望一眼仍指着自己的宝剑，示意她也仔细瞧清楚：“溪儿认为这种时刻是你们做主，还是我做主？”
乔溪也觉得这个做法有些可笑，但一旁伏仙身上都已冒出寒气，初步怀疑再不快些撤退，他就要冻死在这潭水边。
她摇头道：“这话应当还是问你才对。”
灭邪又抬头望着她：“你就真这么想同他回去？”
乔溪很肯定地点头。
“看来你是又忘了……”灭邪无奈，身子向后一退，便轻轻松松地站立到雪貂旁：“这次我就先放过他，他日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虽有这句作保，乔溪还是不放心：“你可以走了，剩下的路我扶着他就行。”
灭邪好笑地摇摇头，果真再多望她几眼后，一跨身就上了雪貂背部，直接升入高空。
乔溪望着那四段飘扬的红绸缎，听着渐远的铃音，这才安心地去扶伏仙，顿时便觉手上所碰的是个大冰块，适应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开口：“还能走么？”
伏仙先前哪是无话可说，根本就是僵得已说不出话来，这会虽有乔溪来扶，可人早是定在原处，无论是推还是拽，都无法再动。
这下乔溪更是犯难，好容易谴走灭邪，伏仙却已不能动，若是再耽搁下去，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可又没有仙魔那些长老的通信方式。
她当即急得在旁边乱转，却不留神被一手推开——伏仙在吐出“小心”二字后，便被定在了对岸的藤蔓上，看模样似乎已昏死过去。
乔溪当场怔在原地，半晌才有所反映，不可置信地望着出现在半空的那给予寒掌之人，声音气得发抖：“你又骗我！”
灭邪缓身跃下，一扬斗篷，将她收入怀中：“留你在他身边，一刻我都绝不容许。”
“我早该想到你不会那么好心！”乔溪在怀里拼死挣扎，可这整个身体被那有力的手臂给锢住，愣是想脱离也不能尽她所愿。
索性张大嘴，一口就咬上其中一只手臂，趁他吃疼的那一瞬间，从怀里慌乱地逃离出去。
“溪儿！”灭邪见她即要踏上那层冰面去到对岸伏仙身边，终是难压妒火，一挥手就使得整个潭面上结满了利牙般的冰刺，更有甚者还有巨大冰锥阻路。
乔溪回头恨恨地瞪他一眼，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眸顿然成为黄蓝二色。因着愤怒，整个玲心潭再无宁静，一时间惊波骇涌，一浪直高过一浪，像是燃烧着盛焰的怒海，欲要吞没在岸边的灭邪。
无视这样又次莫名来的力量，乔溪只摇摇晃晃地继续前走。她的眼里，她的心里，统统只记挂着前方的那一人。
距离可以拉近，一切都可以拉近。
于是她吃力走着，任凭水打冰刺，绝不动摇。
这么久以来，乔溪无时无刻不在想，若是能更近这个人一步该有多好。于是每每都在追逐，每每又都是险些失去这个身影。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变得再不能离开，哪怕是明白将来很有可能回去的命运，还是依然奋不顾身地想要去靠近，想要得到对他更多的认识。
然而，就在已行到对岸，即要碰触到伏仙的那刻，一只满是粗糙老皮的大手竟将她狠狠送了出去。
伴随一声“妖女”，乔溪心底的希望也跟着慢慢决裂……